耿青蓮聽到遠(yuǎn)處的爭執(zhí)聲，旋即扛上王水安就往聲源處趕來。王水安只得如認(rèn)命地趴在耿青蓮肩上，畢竟今夜他已經(jīng)被三次扛著亂飛了。
鞠頌很敏銳地覺察到了動靜，打開紙扇就向耿青蓮面門攻去，雨落一驚，連忙去抓鞠頌手腕，鞠頌絲毫不亂，將紙扇扔至右手，立起紙扇直直沖耿青蓮攻去。
耿青蓮知道自己躲閃不過，先將王水安扔了出去，而后雙臂交叉擋在身前。雨落撲了個空，眼看紙扇就要戳到耿青蓮身上，雨落想起那日被那兩條巨蟒攻擊時，身體內(nèi)突然自動涌出源源不斷的力量，讓她很容易就擊退了毒蛇。雨落極力集中精神，視線緊緊聚焦在耿青蓮身上。只見鞠頌勢如破竹的竹扇節(jié)節(jié)破碎，鞠頌的手腕狠狠地彎折，連退了好幾步才站穩(wěn)。耿青蓮卻絲毫未動，毫發(fā)無傷地立在原地。
成功了！雨落長舒了一口氣，小跑著奔向耿青蓮，抓起耿青蓮的手興奮地道：“我做到了！我做到了！”耿青蓮輕輕覆上雨落的手，也跟著笑起來。
王水安從地上爬起來，連忙查看鞠頌的傷勢。鞠頌沖王水安做了個站住的手勢，自己站了起來。左手卻是紅腫非常?？粗曷淙允桥d奮地繞著耿青蓮轉(zhuǎn)，鞠頌咳了兩聲，道：“我當(dāng)是有歹人襲擊我們才立馬出手，卻不想是耿公子，失禮失禮?！?p> 耿青蓮仍是毫不避諱地牽著雨落的手，對鞠頌說道：“這么晚，鞠大人不在家中安寢，來到這亂葬崗散步，真是驚了在下一跳。我也是這樣陰差陽錯地以為鞠大人是歹人才匆匆趕過來。幸而沒出什么大事。鞠大人事忙，還是早些回去休息，雨落我會照顧好的?！?p> 鞠頌顧及一旁的王水安，卻也不好再深說下去，只將臉轉(zhuǎn)向雨落道：“小妹，太晚了，娘親很掛念你，跟我回家吧?！?p> 雨落一心想要找到百里春雪，跟鞠頌一起行動更容易進(jìn)出百花樓，便轉(zhuǎn)身對耿青蓮說道：“我哥說的沒錯，我也該回家看看了?！?p> 耿青蓮貪戀著手心處的溫暖，只定定地望著雨落，沒有說話。雨落掰開了耿青蓮的手，對他道：“我過幾天就會回來看你和水安的?！闭f罷，就跟在鞠頌身后離開了。
耿青蓮無力地仰起頭，夜空中無星無月，連他眼中最后一絲光芒也澆滅了。
王水安見耿青蓮失魂落魄的樣子，走過來，對他道：“耿兄，于諾的兄長竟是鞠大人？只聽聞鞠家有個新入宮為后的妹妹，沒想到還有個如此機(jī)靈可愛的小妹。”
耿青蓮頹喪地將頭歪向王水安一邊，道：“去他你娘的鞠家！”
王水安一臉迷茫地看著耿青蓮，耿青蓮仰頭大笑起來。王水安，拐了拐耿青蓮的胸口道：“一醉解千愁，我陪你去喝酒解悶如何？”
耿青蓮嘆息一聲，道：“你這酒量，不行的。再說你又不是姑娘，給我解哪門子悶？”
王水安拍了拍自己的錢袋，道：“既然你這么說，我就非要請你喝酒不可了。走，我請你去萬花樓喝酒。
一路上鞠頌都沒有對雨落說話，雨落終于忍不住，在鞠頌身后囁噓地道：”鞠大哥，我們還是先去醫(yī)館看看你的手吧。“
鞠頌淡淡道：“不必。”
雨落又弱弱地說：“你的手腕傷的很重。”
鞠頌沒有答話，依然沉默地走著。
雨落不知怎的，最近好像要把幼時沒哭過的淚水全倒出來般，不住地向外冒淚。
鞠頌見雨落不再言語，便停下了腳步，回頭便看見一個勁地用衣袖擦眼淚的雨落。鞠頌面色冰冷，對雨落說道：“今夜我們先回府，明天一早我就將你送回宮?！?p> 雨落抬起淚眼婆娑的臉，哽咽地問鞠頌：“憑什么就這么把我送回宮？”
鞠頌冷聲道：“你管得似乎太多了?！?p> 雨落不受控制地?fù)鋵⑸先?，粉拳如雨點(diǎn)般鋪天蓋地地砸在鞠頌胸口上。
鞠頌一把抓住雨落雙手，低吼道：“你在干嘛！”
雨落低下頭將頭無力地靠在鞠頌胸前，沮喪地說道：“鞠大哥，你別把我送回宮好不好，宮里雖有兄長還有霓裳姐姐她們在，可他們都很忙，宮里鬼又那么多，我一個人在那里遲早會憋出病的。我很喜歡老夫人，也很喜歡忙碌的小捕快生活。別把我送走好不好？“
鞠頌將抓著雨落的胳膊將她遠(yuǎn)遠(yuǎn)地拎到一邊站定，仍是冷冷地說道：“國君要我在宮外萬萬要保障你的安全，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以身涉險，若不是我跟著還不知道你要闖出多大的禍?zhǔn)?。就此把你送回宮，我也不必逗留京中，大可以回福陵過我的悠哉日子?！?p> 雨落緊張地?fù)u了搖頭，剛想上前，又急急剎住腳步，可憐巴巴地對鞠頌道：“鞠大哥，你可不能丟下我，一個人去享福。我…我會很想念你的。會…呃…會想你想到茶飯不思，寢食難安的…之類的。“
見雨落搜查掛肚地想要討好自己，鞠頌的眼神柔和了些許，但隱隱作痛的手腕，還是讓他余火難消，他不知道雨落和耿青蓮打小的淵源，一心氣雨落為了個剛結(jié)識的男子傷了自己。
雨落干脆將鞠頌受傷的手腕奪了過來，說了句“別動”，而后屏息凝氣嘗試用身體里的力量療治傷處。冰冰涼涼的氣息絲絲縷縷鉆入鞠頌的肌膚之下，待雨落移開手，那傷口竟然不藥而愈了。
雨落一臉喜色地拍了拍鞠頌的手腕，而后對鞠頌甜甜一笑：“好了！”
鞠頌活動了下手腕，深深地望著雨落，雨落只當(dāng)他還在生氣，摟著鞠頌的胳膊輕輕晃了幾下：“別生氣了，鞠大哥，我就好比那小笨豬，您總得費(fèi)些功夫調(diào)教才能讓我變聰明嘛。
鞠頌將胳膊從雨落懷中抽出，道：“你少給我死纏爛打，以后你出門查案都要叫我跟著，知道嗎？“
雨落連連點(diǎn)頭。鞠頌的表情這才緩和了下來，對雨落道：“這個時候正是萬花樓戒備最松懈的時候，我們現(xiàn)在就去，或許會有收獲?！?p> 萬花樓雨落是第一次來，其規(guī)模之大竟比君子樓還要大幾倍。來到這后，雨落才知道為何鞠頌剛才如此說，兩人剛一入大堂，就看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半裸著的男女。雨落七跳八跳的，生怕踩著人。鞠頌見她這副樣子直接將她扯到身邊，高喊了一聲：“來人！“
一個打扮妖艷的男子迎了上來，雨落一愣，指了指男子：“你…你也是這樓里的…呃…的公子？
“男子掩袖沖雨落拋了個媚眼，道:”姑娘有所不知，萬花樓與君子樓合并了，現(xiàn)下姑娘想要什么樣的小倌，我們樓里都有。”雨落打了個冷顫，趕忙躲入鞠頌背后。鞠頌將男子擋了下來道：“勞煩通報怒兒
姑娘，就說鞠某人求見。”
雨落抓住鞠頌背上的衣襟悄悄說到：“鞠大哥，真沒想到你是這里的?？湍??！?p> 鞠頌回身敲了下雨落的腦袋，道：“想什么呢，我與萬花樓生意上有諸多往來，怒兒姑娘是這里的管事。”
不一會，一位容貌俏麗的女子迎了上來，對鞠頌恭恭敬敬地說道：“怒兒姑娘正與我家主人談話，鞠大人請去雅間稍候。”
鞠頌二人被引至雅間坐下，雨落低聲問道：“伏晝今晚也在樓內(nèi)？”
鞠頌倒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遞給雨落，慢條斯理地說：“一會會有舞姬在大廳表演。我們看完再找人不遲。”
雨落接過茶杯，時不時掀起簾子望向大廳。
終于一記鼓聲震聾發(fā)聵而起，雨落的睡意一下子消散了，迷迷瞪瞪地倚著就欄桿向下望去，卻是只聞樂聲，不見其人。雨落又使勁揉了揉眼睛，結(jié)果因?yàn)榇髲d大片采用彩色琉璃的裝飾，雨落徹底花了眼，終于按耐不住轉(zhuǎn)身對鞠頌說道：“鞠大哥，我眼睛好像出了毛病，怎么看不見表演的人啊?！?p> 鞠頌無奈地?fù)u了搖頭，放下茶杯，將雨落探出去的半個身子往里拉了拉，稍一辨認(rèn)，就對雨落說道：“奏樂的人在我們腳下呢?！?p> 雨落聽罷，就想探身低頭去看，鞠頌又將其拉了回來，說道：“你現(xiàn)在翻下去也看不到，再等一會，他們便會現(xiàn)身了。”
雨落便依言，蹲下身，趴在欄桿上。
不多時，熱鬧的曲子戛然而止，緊接著幽幽簫聲憑空響起，哀而不傷，長而不虛，雨落正凝神聽著，
角落處突地飛出大片的彩蝶，雨落一伸手抓住了離她最近的一只，細(xì)查之下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機(jī)械藍(lán)蝶。雨落趕忙將蝴蝶拿給鞠頌看。鞠頌只瞧了一眼，就對雨落道：“別拿在手里太久，它一會會自動爆炸?！?p> 雨落點(diǎn)了點(diǎn)蝴蝶還在扇動的翅膀，聚精會神地盯著。
鞠頌搖了搖頭，又退回去，坐下喝茶了。
雨落隱隱聽到機(jī)械運(yùn)動的啪嗒聲，而后指尖一熱，蝴蝶果然自爆了，留下一團(tuán)深藍(lán)色煙霧。
“鞠大哥，它真的爆了呀，煙霧好夢幻啊。”雨落傻笑著回頭對鞠頌說道，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臉上被煙霧印下的一塊塊藍(lán)色痕跡。
鞠頌無奈地從衣袖中掏出手帕，上去給雨落擦臉，雨落看到染在手帕上的藍(lán)色，才知道自己被撲了一臉的粉塵，自嘲道：“鞠大哥，你以后見我一定要多備幾方手帕，我太廢手帕了?！?p> 鞠頌被逗得一樂，看向樓下大廳里的人，都沒有被煙霧打著，便對雨落說：“看來這機(jī)械蝶的開場表演在這里某些日子了?！?p> 雨落再看時，表演的舞姬和琴師俱從地下升起，怪不得剛剛看不到人影。
“咦，鞠大哥怎么只有一名琴師，鼓槌居然自己固定在鼓面敲著?！庇曷渑d沖沖地指給鞠頌看。
鞠頌道：“那也是有人通過機(jī)械術(shù)改裝的。”
雨落一挑眉，贊嘆到：“這也太精妙了吧，這種機(jī)械術(shù)用在切菜或者削蘋果上那還真是便利啊?！?p> 鞠頌一指那舞姬說道：“你仔細(xì)瞧那舞姬。”
雨落摸著下巴，眼都不眨地盯著舞姬的一舉一動，當(dāng)舞姬轉(zhuǎn)向雨落的方向時，雨落才發(fā)現(xiàn)舞姬的蒙面的頭巾下是空的，雨落立馬反應(yīng)了過來，對鞠頌說道：“舞姬也是機(jī)械操控的？”
鞠頌來了興致，目光同樣緊盯著機(jī)械舞姬，道：“這機(jī)械不僅可用來切菜，還可以用于沙場?！?p> 雨落一瞬間覺得鞠頌的眼神根本不像他平常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一板一眼，而和馮稚兒的眼神有了重合。
一曲畢，舞姬和鼓按著來時的路線，一點(diǎn)點(diǎn)退了回去。琴師從容地接受著眾人的喝彩，四周拜了拜，也返回了來時的升降臺。
雨落眼睛尖，那琴師雖畫著很濃的妝，雨落還是一眼認(rèn)出了那不就是她一直苦苦尋覓的百里春雪嗎？也顧不得其他，雨落直接翻下樓去。百里春雪很敏銳地覺察到雨落是沖著自己來的，扔下琴直接鉆進(jìn)了升降臺內(nèi)，雨落追上時升降臺已經(jīng)關(guān)死，她重重地剁了一腳升降臺，高聲問道：“哪位壯士有刀劍斧頭之類？”
賓客中有人應(yīng)聲：“姑娘，接劍！”雨落順著聲音的方向，接過劍，上手就拔將起來，使勁地去翹升降臺木板的邊緣。
這升降臺剛剛落成，還沒來得及加固，是以雨落三翹四翹幾下子就打開了升降臺。
賓客中有人喊道：“好潑辣的姑娘，莫非剛剛下去額額額琴師是你的負(fù)心郎？”
雨落小道：“是啊，他正是我朝思暮想的人?！闭f罷，雨落便翻了下去。
鞠頌無奈地長嘆一聲，因并不想再惹關(guān)注，便下了樓梯趕往大廳。
有喝得歪歪扭扭的賓客也想去那升降臺下看看，姜怒兒出現(xiàn)在了大廳，死死地踩住升降臺的木板，仰頭說道：“這小小的插曲正為今天平靜的夜晚添了幾分小情趣，怒兒愿獻(xiàn)舞一曲，讓這夜綻放得更華麗！”
姜怒兒聲音不高，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感，賓客自是不愿觸霉頭非要查看，誰都知道萬花樓的主人是現(xiàn)任寒王，得罪了姜怒兒便是得罪朝廷。再者，姜怒兒的舞連天子召見都不得窺見，大廳里的賓客是下等賓客，自然樂得觀賞。
鞠頌走到大廳，找了個空位置坐下。姜怒兒柔若無骨的手從身前緩緩探出，仿若深潭蜉蝣輕靈舒緩，大廳很快平靜了下來。鞠頌?zāi)眠^一旁歌妓手中的墨玉琵琶，溫柔地對歌妓一笑，歌姬臉色緋紅，將琵琶遞了過去，掩面輕笑。
姜怒兒還未起勢，那邊熟悉的琵琶聲傳進(jìn)耳中。姜怒兒會心一笑，知是鞠頌來了，下腰抬腿正式起舞。姜怒兒的舞不似尋常的晟櫻國舞蹈，講究身韻意向，動作幅度不大。她的舞如同滔天的江水，長袖及處，掠過陣陣疾風(fēng)。衣擺獵獵，聲如百軍破發(fā)。一場舞下來，便是欣賞了一套精妙的功法。舞畢，鞠頌先行站立股掌，大廳里緊接著掌聲雷動。姜怒兒走向人群牽起鞠頌的手，沖眾人盈盈一拜，便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