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地牢里面出來以后,來探望我的人也不少。這些人多是以前用了我神仙水的女弟子,她們來次看我,我也知道她們的意思,每人走的時候,我都會帶給她們一罐這護膚的藥品。
當(dāng)然,院子里墻角下的那一罐,仍是在那里放著,丁妙羽日日都會偷偷去取用。
當(dāng)然,她也漸漸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越來越不對勁。
一日,我們所有人都到了平沙院,我心想,大概又是宋空教他們練劍,我來打坐練好基本功,遂和如煙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不曾想到,丁妙羽氣勢洶洶的朝我奔過來,大喊著“宋晚情,你這個賤人!”
看到她這副樣子,我心里大致有了個數(shù),我不慌不忙,問道,“妙羽姐姐何故如此罵我???”
她那一幅張牙舞爪的樣子已經(jīng)引來了大家的圍觀,這些好事的男弟子,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何故罵你?”丁妙羽指著自己的臉,“都是用了你的那個什么‘神仙水’,現(xiàn)在我的臉......我的臉,臉上都有皺紋了!”說著,丁妙羽一副想要動手打我的樣子。
“妙羽姑娘,這東西我也是照著從前婆婆的方法做的,旁人都說好,就你說不好,這......”我面露難色,輕聲的說道,“況且,這‘神仙水’,晚晴姑娘也沒向我要過呀,怎會用過呢?”
我當(dāng)然知道她是偷偷去院子里的壇子里面拿的,但是我又何必挑明了說呢?她在我的桂花糖里面下藥,害我進了地牢,若不是我恰好懂得消肌散的解藥,現(xiàn)在恐怕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試想,旁的不說,四大護法可是喬予的心腹,他們是定不會放過我的。
現(xiàn)在丁妙羽只是自作自受而已,她日日將含有少量曲花的藥涂在臉上,即使現(xiàn)在停藥,也已經(jīng)無可挽回了,她的臉將會加速衰老,直到成為一個老太婆。但是,她的身體依舊像一個年青人那么強壯,改變的,也唯有相貌而已——這是普天下幾乎所有女人最在乎的東西。
這就是她傷害我的代價。
聽了我的話,丁妙羽一時尷尬了起來,然后她看向了孫柳姑娘,“我是向旁人討了一些用的,是吧!”
孫柳姑娘低著頭抬眼看了她一眼,咕噥著說,“向別人討了一些是不假,可是我也用了,我就覺得皮膚越發(fā)好了......”
“你!”丁妙羽恨恨的說了一句,然后施展武功向我撲了過來,她來的突然,沒人能夠拉的住她,而且她的內(nèi)功本就頗為深厚,我又不能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施展內(nèi)功心法,被她一掌擊在了胸口,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住手!”我聽到了一聲熟悉的聲音,然后就昏了過去......
睜開眼的時候,已經(jīng)是黃昏,我發(fā)現(xiàn)自己并非在修竹院的床上,而是在一個極為雅致的房間里面,桌子上扣著一本書,可這看起來,也并不像是青山院喬予的房間啊......
“你醒了?”宋空走了進來,我一時間竟沒發(fā)現(xiàn)。
我忽地從床上坐起來,卻覺得胸口一陣鉆心的疼,忙用手捂住了胸口?!皫煾??”我有氣無力的說道。
“你被丁妙羽打了一掌,現(xiàn)在身體正是虛弱,不可亂動?!彼碱^輕輕一皺,吐出了幾個字。
“丁妙羽呢?”我忙問。她現(xiàn)在身中曲花之毒,變老已經(jīng)無可挽回,只能日日面對自己快速老去的臉——只是這毒即便是這世間最好的醫(yī)生,也斷斷診不出的。
“她現(xiàn)在被我罰去戒律院了,出手重傷同門弟子,是重罪。”他淡淡的說道,“你一醒來不管自己的身體,反去問那傷你的人,也是奇怪?!?p> “不知妙羽為何如此恨我啊。”我皺著眉頭佯裝委屈的說道。
“哦?她分明是身中曲花之毒,這事與你無關(guān)?”他轉(zhuǎn)過身不去看我,我趕緊低下了頭,試圖掩飾自己一陣紅一陣白的臉。
“什么......什么曲花,我不知道?!蔽艺{(diào)整了心態(tài),平靜的說道。
只是我覺得很奇怪,這曲花有此功效的事情,按說只有玉枝婆婆一人知道啊,怎地他也知道此事?
“不知道便是最好,你在青兒身邊也待過,她的善良單純怎就沒學(xué)得一分呢?”他嘆了一口氣,說道。
善良單純?
從前的我確實善良單純,可現(xiàn)在我宋家上上下下一百多人因我而死,要我怎能像從前那樣——善良單純是因為有人替你擋住了腥風(fēng)血雨,而現(xiàn)在我獨自一人在這亂世江湖,若是善良單純,恐怕是要被啃得骨頭都不剩。一個小小的新人弟子丁妙羽都可以天威嫉妒陷害我,更何況旁人呢?
“每個人都是不同的?!蔽也恢绾未鹚?,隨口說了一句。
“是啊,你終究跟她一點都不像?!彼觳阶叱鲩T去,臨了說道,“這是我的寢殿的偏室,你先在此休息,晚些時候云雀姑娘會給你送來晚膳?!?p> 我坐在床上,悵然若失。
我還好奇為何他對我如此好,原是因為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個與宋青青有過接觸的人了。
那日在青山瀑布的山洞里,他聽到我的聲音就差點認(rèn)出我,還好這張臉做的天衣無縫。不過,我心里仍是心疼他的,不知他口中自己的絕癥,到底是何并癥呢?玉枝婆婆說,從此以后這天下再無我醫(yī)不好的病,或許我能醫(yī)得好他的病呢?
這已經(jīng)是五月了,按他所說,今年除夕應(yīng)該就是最后期限了吧?
云雀給我送來了晚膳,還給我?guī)Я斯鸹ㄌ?,看到后我吃了一驚,可又想到,往日我在修竹院之時日日擺弄桂花糖,大抵云雀認(rèn)為我也是愛吃的。
她還告訴我,宋空準(zhǔn)許我在此休息,直到身體完全恢復(fù)。那個丁妙羽,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戒律院了,到了那里,即便是再出來,想要在平城派出人頭地,也是再無可能了。
用了晚膳以后,我坐在院子里面休息,在房間里悶了太久,出來透口氣終歸是好的。
云雀給我搬了一把躺椅,我就在那里閉著眼睛休息。這里環(huán)境終究不比青山院,不過倒是很清靜,我在這里躺著,仿佛這世間萬物都和我沒了關(guān)系。
“你還真是懂得享受?!币粋€聲音打破了周圍的安靜,我睜開眼,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