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姚廣孝也披著袈裟迎了出來，說道：“劉先生你果然來了?？磥砟闶窍胪瞬艁淼??！?p> 劉崇說道：“不錯。我想通了，姚先生高義，在下是佩服得很了。咱們的恩怨就一筆勾了吧?！?p> 兩人哈哈大笑，攜著手進去了。
紀(jì)庭之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但他立刻就鎮(zhèn)定了下來?！按蟾绮皇潜缓?，而是變節(jié)了！”他咬著牙嘟噥了一句。
劉崇和姚廣孝進得門來，還沒走多遠(yuǎn)。姚廣孝突然一個轉(zhuǎn)身，袈裟一抖，只聽“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聲響傳來。那是暗器跌落的聲音。
劉崇也大吃一驚，回頭看時，只見紀(jì)庭之從墻頭一躍而下。他那悲憤的神情，令劉崇倒吸了一口涼氣。
“三弟？你怎么來了？”劉崇驚問道。
“大哥，幾日不見，別來無恙吧?！奔o(jì)庭之面色慘白，冷冷地問。
姚廣孝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說道：“紀(jì)兄弟，我知道你是為何而來的?！?p> “哦？那你倒是說說看！”紀(jì)庭之說道。
姚廣孝緩緩地說：“不急，咱們進屋去，有些事情我要與兩位細(xì)細(xì)說來?！?p> 紀(jì)庭之一肚子狐疑，但望了望眼神真切的劉崇，也只好跟著他們進去了。
三人剛剛落座，仆從就端上了三杯熱氣騰騰的茶來。
“我雖是漢人，卻從小生活在大漠。因為我的成名絕技是‘幻影手’，所以在江湖上也得了個‘千手玉佛’的名號?！币V孝捧起茶杯說著。
紀(jì)庭之更是奇怪，不知姚廣孝的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姚廣孝喝了一口茶，繼續(xù)說道：“元順帝死后，蒙古各部分崩離析。但就在我技成出道不久，大漠又出現(xiàn)了一位人杰，名叫阿魯臺。他企圖統(tǒng)一蒙古，再侵中華。彼時，燕王朱棣鎮(zhèn)守邊關(guān)。我也就投他去了。本來，我是想?yún)f(xié)助燕王在邊關(guān)抵御阿魯臺的。沒成想，建文皇帝登基以后，居然下了撤藩令！”
“邊關(guān)的將士們與燕王早已同氣連枝，哪能輕易裁撤？我只恐燕王、寧王被解除兵權(quán)之后，阿魯臺就會趁勢入侵，我大明那危如累卵的邊防又如何抵御洶洶的蒙古鐵騎呢？”
劉崇和紀(jì)庭之都聽得出神，瞪大了眼睛。
“于是我有了一個瘋狂的想法。就是讓燕王反了朱允炆，自己做皇帝。燕王文韜武略遠(yuǎn)勝朱允炆。只有他來做皇帝，我大明的江山才能保全。于是有一天，我對燕王說‘貧僧可以送你一頂白色的帽子戴?！嗤跣α诵?，沒有回答。他一定明白，‘王’上加‘白’正是九五之尊的‘皇’。”
“真是駭人聽聞！”紀(jì)庭之一拳砸在桌上說道。
“紀(jì)兄弟勿急，我還沒說完呢?！币V孝繼續(xù)說道：“另外，我聽聞江南一帶有一位龍頭老爺能夠號令群雄。卻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對此，我既是好奇又有著重重疑慮。不過就在前幾日，我和文壇領(lǐng)袖方孝孺比斗。他使出了失傳已久的‘玄火神功’。你們知道，這門功夫是誰的絕學(xué)嗎？”
“誰人不知，是陳友諒手下大將張定邊的成名絕技?！奔o(jì)庭之說道。
“不錯?！币V孝滿意地點點頭，說道：“所以我懷疑，那位龍頭老爺就是張定邊！”
“什么？”紀(jì)庭之驚奇地說道：“這不可能。鄱陽話大戰(zhàn)已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再說，張定邊在那場大戰(zhàn)中，被常遇春將軍一箭射死了，怎會是他！”
“不錯。常遇春的確射落了張定邊，但并沒有人見過他的尸體呀?！币V孝說道：“張定邊和方孝孺，一個是江南武壇領(lǐng)袖，一個是江南文壇領(lǐng)袖。難道他們就毫無瓜葛嗎？”
“就算龍頭老爺真的是張定邊，那又如何？”紀(jì)庭之皺眉問道。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大明就更是危機四伏了?！闭f到這里，姚廣孝也微微皺起了眉頭，繼續(xù)說道：“外有阿魯臺，內(nèi)有張定邊。在這內(nèi)憂外患的當(dāng)口，我大明的江山不更需要一位英明神武的皇帝來保駕護航嗎？你們覺得，朱允炆能當(dāng)此重任嗎？”他說完，緩緩地捧起了茶杯，淡淡的目光從紀(jì)庭之和劉崇的臉上一掃而過。
“三弟，你明白了吧?！眲⒊邕@才對紀(jì)庭之說道：“我絕不是變節(jié)。我投靠朱棣，是為了天下。三弟，姚先生和我的這份苦心你能懂嗎？”
“這么說來……”紀(jì)庭之將目光投向了姚廣孝，說道：“你慫恿燕王反叛，倒是為大明的江山社稷以及萬千黎民的生計著想了？”
姚廣孝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紀(jì)庭之愣住了。原來姚廣孝的深謀遠(yuǎn)慮早已超出了他的預(yù)料。大家都以為他是個狼子野心的權(quán)謀家，沒想到懷揣的竟也是拳拳報國之心。紀(jì)庭之想到此處，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姚廣孝對我們曉以大義，我和大哥終于醒悟了。一家一姓的江山終究沒有萬千黎民的生命可貴。他們叔侄無論誰做皇帝，都還是太祖的子孫?？蓱?zhàn)禍一起，山河易色。受苦的終究是千千萬萬的百姓?！?p> 紀(jì)庭之這一番話說的情真意切，元齊瞪大了眼睛，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了。不消片刻，滾燙的淚水就劃過了他汗水涔涔的臉頰。
是呀，朱允炆是個柔弱的君主。你教他如何抵御阿魯臺？又教他如何對付龍頭老爺？這內(nèi)憂外患的朝廷，這虛弱不堪的國家，需要的是一個精明強干的君主，一個雄才大略的君主。而這個人是朱棣，也只能是朱棣。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不派人來給我們報訊。我也不至于錯怪于你了?！痹R思索了良久，這才開口說道：“三娘她也十分地?fù)?dān)心你?！?p> 紀(jì)庭之微微低下了頭，一邊搖頭嘆息一邊說：“三娘……是我對她不起，同樣地也對你不起。紀(jì)綱的錦衣衛(wèi)無所不在，哪能輕易地送信出去。不過好在蒼天有眼，二哥你終于來找我們了。”
正在這時，劉崇也推門進來了。他在屋外一直聽著紀(jì)庭之和元齊的對話，終于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將門推開，直奔了進來。
“大哥，三弟，果然是我錯怪你們了?！痹R站起身來，語氣哽咽地說道：“唉，都怪我太莽撞了?！?p> “二弟，你休要說這些見外的話?！眲⒊缫灿蟻?，攥住元齊的手說道：“咱們兄弟始終是一條心的?！?p> 在這間并不寬敞的臥房里，在這個陽光明媚的午后，三個鐵骨柔腸的漢子緊緊擁抱著，任憑淚水肆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