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銘睜開雙眸,光亮像尋到宿主般,寄居到他的眼睛中??匆娔玖航侵奈蓓敚茔懹行┢婀?,“這里難道是地獄?”
曹銘是無神論者,可眼前的古樸物件,著實讓他有些茫然失措,案臺蒲團、扶椅圓凳,銅盞瓷器,這里的東西如果拿出去拍賣,每一件都價值不菲。
如果不是腦袋隱隱作痛,曹銘以為自己在做夢。
吱呀,門軸轉(zhuǎn)動,走進來一位女子。這是一位二九年華的女子,荊釵布裙,清秀的臉龐,靈動的五官,那一雙長水秋眸,如果笑起來,一定極美。可是她的眉宇間有一股凝結(jié)的憂色,以至于推門的動作都有些頹喪。
“好美的孟婆?!辈茔懙穆曇粲行┗秀?,看到女子手中的碗,曹銘的身體不自覺的往后縮。
眾所周知孟婆湯可以令人忘記前生所有記憶,即使知道已經(jīng)“死去”曹銘還是不想遺忘前世的記憶。
女子聽到曹銘的話,潔白無瑕的臉蛋上暈出一絲緋紅,她長這么大還從未有人夸過她美。女子蓮步輕移,柔嫩細膩的手捧著藥碗,坐在床榻邊,眼神懇切,示意曹銘喝下去。
曹銘的眼睛往下一搭,正好瞥見碗中黑乎乎的湯水,刺鼻的味道令他眉頭大皺,“美女,能不喝嗎?”
聞言女子有些驚訝,趕忙抬手用袍袖遮住臉頰,將碗放在案臺上,“銘弟,沒想到你成了登徒子。”女子猛地站起來,提著衣裙的下擺,氣呼呼的走出屋子。
“額,登徒子?”曹銘一臉懵逼,叫聲美女,不是很隨意的事情嗎?曹銘正在糾結(jié)要不要將孟婆湯喝下去的時候,頭如炸裂般的痛起來,腦海中出現(xiàn)一些陌生的記憶。
曹銘,沛國譙郡人,漢相國曹參之后,現(xiàn)居瑯琊。
“沛國、曹參,難道穿越了?不過曹銘這號人物,似乎在歷史上沒有著墨啊?!辈茔懛鲋~頭若有所思,“曹銘,曹家老五?”曹銘想起來,他和胖子挖掘出的書簡,匆匆翻閱時,瞧見過曹銘這個名字。
“不得了啊,如果真是那位的弟弟,在這個世界至少不用擔心橫死街頭,我需要確認一下,現(xiàn)在是什么年代?!?p> 曹銘上一世是一名孤兒,自幼在福利院中長大,因為酷愛讀書,滿十八歲之后進了一家圖書館當管理員,與大多數(shù)人一樣,向往書中的奇幻世界,曾創(chuàng)下兩天啃完一本《斗羅大陸》的個人記錄。
曹銘試圖從床上站起來,但是身體虛弱無力,而且頭一直如炸裂般的疼。曹銘伸手摸向后腦勺,摸到一層坑坑洼洼的物體。曹銘毫毛倒豎,不寒而栗,“我去,這是什么東西?”
曹銘忍著惡心之意,再次摸向后腦勺,幸好那物體是干的。曹銘扣下一小塊,放到眼前,端詳很久也沒有看出一個所以然來,用手指捻一下,那物體化作粉狀,“呃,這是香爐灰?我的后腦勺上糊了一層香爐灰?”
側(cè)躺在床上,潛心靜氣好久,曹銘才能接受自己后腦勺糊了一塊香爐灰,當從昏黃的銅鏡中看到自己的后腦勺。曹銘欲哭無淚,這具身體的前任死得不冤,在醫(yī)療水平落后的古代,被人開了瓢,能活下來只能說是神跡。
整理好前任留下的散碎記憶,曹銘確信自己是穿越了,而且是穿越到戰(zhàn)火連天、兵連禍結(jié)的東漢末年,至于具體的年份,前任沒有留下記憶。
曹銘用手輕輕碰一下自己的后腦,悲從中來,“泥煤,老曹家好歹是官宦之家,我身為五公子,受如此重的傷,居然只用香爐灰覆蓋,連包扎都不給包?!?p> 曹銘越想越氣,翻身的幅度有些大,碰翻了案臺上的藥碗,黑色的藥湯撒了一地。
聞聲而來的女子,伸出柔嫩的手,撿拾著地上的碎碗,“唉,銘弟,你又不乖?!蹦钦Z氣就如同母親教訓兒子般,可是她的年紀看起來不過比曹銘大一兩歲?!鞍パ?。”鋒利的碎片,割破了女子的手,殷紅的鮮血順著手指,在她的衣裙染上斑斑血跡。女子正欲把手指含在嘴里,一只修長的手伸過來,遞給她一塊手帕。女子抬頭看去,正是自己剛才嗔怪的弟弟。
曹銘彎下腰,熟練用手帕將女子的手包扎好,“可惜,沒有碘伏消毒。”曹銘喜歡外出旅游,在野外賞名勝古跡,偶爾會露宿在荒野之地,所以他懂一些野外生存知識。
女子從愣神中清醒過來,把手放在袍袖中,柔嫩的臉頰上閃過一絲詫異,“銘弟,碘伏是什么?”
曹銘心想:一不小心說出了現(xiàn)代名詞。曹銘顧左右而言其他,“姐姐,我餓了。”從前任的記憶中得知,眼前的這名女子,是自己的姐姐,名字喚作曹穎。
曹穎沒有察覺到曹銘在轉(zhuǎn)移話題,欣喜若狂的從地上站起來,“好,姐姐給你做飯去?!辈芊f步伐輕盈的從屋子中走出去。因為曹銘已經(jīng)昏迷很久,水米未進,現(xiàn)在知道餓了,“看來,銘弟好了?!辈芊f拭去眼角的淚水,在廚房中忙碌起來。
曹銘坐在扶椅上,眼睛瞥向在廚房忙碌的瘦弱身影,心中不由的為之一酸,臥床半年,一直是曹穎在照顧他,這具身體上居然一塊褥瘡都沒有,“兄弟,你有個好姐姐。哦不,她現(xiàn)在是我姐姐?!辈茔懮弦皇朗枪聝海浅?释屑胰?,有一個姐姐。
“我的姐姐,長著一對可愛的虎牙,大手牽著小手,陪著我長大...”曹銘哼著上一世的歌曲,躺在扶椅上昏昏欲睡。
在廚房中忙碌的曹穎,若有所覺,抬眼看去,正好看到曹銘躺在扶椅上,穿堂風吹著他的頭發(fā)。曹穎秀眉微皺,邁開步子朝曹銘走來,從床上拿來一條薄被,動作輕柔的蓋在曹銘身上。
曹穎清秀的臉頰上露出一對梨渦,淺笑嫣然,將目光從曹銘身上收回,“要是被父親看到銘弟這睡姿,又該訓他了,回頭告訴銘弟,不能在扶椅上睡覺?!辈芊f回到灶臺間繼續(xù)忙碌。
......
細碎的夕陽灑在庭院中,給土地鋪上一層金色的地毯,暖暖的光擠在房屋中,落在少年如雕刻般的臉頰上。少年高挺的鼻子微微抽動,星目微微睜開,只見屋中擺著一張小幾,上面滿是誘人的飯菜。曹銘掀開被子,撈起一把圓凳,坐在小幾旁邊,正欲開動時,一直玉手阻止住他的動作。
曹穎微微蹙眉,臉上既有寵愛,又有嗔怪,“銘弟,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你這吃飯的姿勢要被父親看到,是會挨罵的。”
曹穎貼心的給曹銘示范一下坐姿,極為標準的跪坐。曹銘做為一名現(xiàn)代人,在電視上看過三國劇的坐姿,有凳子不坐,跪在那里,真是沒事找罪受。
曹銘往嘴中塞一筷子飯菜,幾日未進食,他實在是餓壞了?!敖憬?,你別坐在那里看啊,來一起吃。”
曹穎螓首微搖,內(nèi)心暗道:“算了,銘弟大傷初愈,暫且由他去吧?!辈芊f拿起碗筷,動作優(yōu)雅的取菜添飯。
“好吃,姐姐的手藝真棒?!辈茔懭滩蛔】畤@一下曹穎的廚藝。
“銘弟,寢不言食不語?!辈芊f一本正色的說。
曹銘心中卻是升起詫異之意,據(jù)他所知,東漢末年雖然還未發(fā)展到“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地步,但是識字的女子也是鳳毛麟角,沒想到他姐姐張口就是一句圣人訓。
曹銘放下碗筷,目光直視曹穎,“姐姐,現(xiàn)在是哪個皇帝當政?”
曹穎說:“今年是興平元年?!?p> “興平元年?劉協(xié)的年號?!辈茔懨碱^一皺。
曹穎大驚失色,趕忙站起來,掩上屋門,回首嗔怪道:“銘弟,你好大膽,怎能直呼天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