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逸瞪大眼睛,大叫了一聲,他梗著脖子,似乎想要沖過去把自己的腦袋擋在盈歌褲襠中間,替盈歌擋下這一刀。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盈歌覺得眼前寒光一閃,大腿根部一冷,血頓時流了出來。
完了,完了,我應(yīng)給這次算是真的玩完了。
盈歌心中一寒,閉上眼睛,他的神情充滿了悲傷,已不忍低頭目睹這一慘狀。
“盈歌,你怎么樣?盈歌?!倍∫萜疵蠼兄?p> 可他閉上眼睛良久之后,似乎又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想象中那種被閹之后鉆心的疼痛以及隨之而來鮮血四射的激壯畫面并未出現(xiàn)。
好險,好險,差一點,就差那么一點點。
盈歌凝神憋氣確認(rèn)無誤之后,不禁長長的吐了口氣,他臉色蒼白,面上已經(jīng)冷汗涔涔。他沒料到春十八這家伙竟然動真格的。
“你怎么樣啊,盈歌,是不是已經(jīng)被切下來了啊?”丁逸看著盈歌,顫抖的聲音似乎帶著幾分哽咽和悲慟,他以為盈歌已經(jīng)不再是男人了。
“老弟,別擔(dān)心,還在的,還在的?!庇璨亮瞬令^上的汗水。
聽到盈歌這樣說,丁逸頓時大大的松了口氣。倘若盈歌真的因此被春十八變成一個不男不女的東西,丁逸還不得愧疚上一輩子。
春十八此時站在廊柱之后,他的目光透過小窗望著外面,神情凝重,沉聲說道,“閣下是何人,竟然敢在我春十八的地盤撒野?”
一陣風(fēng)突然吹開了盈歌身后七尺之外的那一簾輕紗,一個鐵塔一般的背影立在閣院之外的那一棵之下。
“這位朋友,既然來到了我天春閣,那便是我春十八的客人,既然是客,為何不進(jìn)來一坐?”春十八手中寒光一閃,又多了兩柄匕首。
匕首閃耀著一層青光,顯然是淬有劇毒。
灰衣人沒有回頭,依舊一動不動。
春十八冷笑一聲,雙手輕揚,兩把匕首朝著灰衣人的身后疾射而至?;乙氯耸直畚⒒?,叮然作響,兩柄匕首擊中灰衣人手中一柄烏黑黝沉的巨大彎刀,登時斷成兩截。而一簇銀針從匕首的斷裂之中突然爆射而出。
眼看著灰衣人便要傷在銀針之下,春十八嘴角不禁露出一絲冷笑。
灰衣人一聲低叱,彎刀卷起一道烏光,漫天針雨頓時消失。
春十八嘴角的那一絲笑意立時僵住,咫尺之間,他實在想不到這灰衣人竟然還能以如此厚重的一柄彎刀將這數(shù)十枚銀針盡數(shù)蕩開。
好重的彎刀,好快的刀法。
老狐貍畢竟是老狐貍,春十八立刻滿臉堆笑,他掀起青紗帳,推開了門,抱拳行禮,“想不到這位大俠如此身手,在下當(dāng)真是佩服。敢問大俠師出何門?”
春十八說著,緩緩的邁著步似乎想要走過去。
“站住?!被乙氯颂ы菏恕?p> 春十八望著灰衣人冰冷的眼神,心中一驚,不由停住了腳步。
而屋內(nèi)的丁逸此時聽到灰衣人的身影,微微一怔,隨后一臉歡喜的叫了起來,“崇吾,崇吾,是你么?”
盈歌楞了一下,“崇吾是誰?”
“他是我一起在漁村長大的朋友。”丁逸神情激動,他突然間皺了皺眉,“對了,他怎么也來到這里了,畫眉呢,”丁逸又叫了起來,“崇吾,畫眉呢?你怎么能丟下她一個人到處亂跑呢?”
聽到丁逸屋里的叫聲之后,崇吾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溫暖。
“放了他們?!背缥峥粗菏恕?p> “他們就在屋中,閣下為何不親自去救他們呢?”春十八的臉上閃過一絲狡詐的笑意。
“我不會走進(jìn)這種不不干不凈之地的。所以,你去,我在這里等?!背缥嵴f道。
“如此群芳飄香之地,閣下怎么能說它不干凈呢?”春十八說道。
“我不會再說第二遍?!背缥岬恼f道。
“彼此彼此,其實在下也不是個喜歡多嘴多舌的人。”春十八緩緩踱著步,走到距離那棵枯松七尺之地站定,那是一尊威風(fēng)凜凜的金獅獸頭。春十八伸手輕輕的摩挲著獅首鬃毛,詭異一笑道,“不過我最不喜歡的,還是不懂禮貌的人,尤其是像閣下這樣的人?!?p> 春十八輕輕按了按獅首,整個獸頭突然塌陷了寸許,緊接著崇吾身后的那棵枯松一陣微微顫抖,枝頭的枯葉突然間化成了粉末,崇吾的身影瞬間被一股灰色的煙霧所包圍。此時閣院的檐角之下突然勁射出數(shù)根鐵鎖,牢牢的纏住了崇吾的雙手雙腳。
春十八一聲輕喝,閣院堅硬的青石板之下平地躍出幾個手執(zhí)短劍的黑色身影,劍芒閃動間,幾人已攻至崇吾的面門。
春十八獰笑一聲,翼鳥一般飛身掠起,十指如勾,直掏崇吾胸前中府之處。
盈歌沒有看錯,春十八的鷹爪功浸淫多年,霸道無比,若論其剛猛,想必已不輸于少林普禪羅漢的波若掌。他手下的這三個劍童,更是秘訓(xùn)多年,其劍術(shù)早已不在江湖一流劍客之下。至于這棵枯松之樹,乃是他用重金從西域商賈手中購得,傳聞乃是關(guān)外第一巧匠水鏡先生所鑄,百尺之內(nèi),只要聞著這枯松香,哪怕是一頭數(shù)百斤的蠻牛也要瞬間癱倒在地。
所以,這一擊,他志在必中。
只可惜,崇吾不是蠻牛。更要命的是,他忽略了一件事,崇吾的手中還握著那柄烏黑的戈戈里彎刀。
春十八的十指與三柄短劍幾乎同時攻至。
崇吾的身形依舊沒有動,但他手中的彎刀開始動了。春十八只覺得眼前劃過一道烏芒,緊接著雙掌一寒,他的十指已被崇吾的彎刀斬斷。
春十八大驚,飛身疾退一丈有余,他低頭望著光禿禿的十指,渾身發(fā)抖,臉上蒼白。
一陣金鐵交鳴聲后,緊接著痛苦的呻吟聲響起,三個劍童躺在地上,他們的手臂依舊緊緊握著短劍,但已被崇吾齊肩斬斷。
崇吾這仿佛來自地獄般的一刀,斬斷了一切。
春十八的臉上掛滿了豆大的汗珠,明明崇吾已經(jīng)被枯松香所圍,已經(jīng)被精鋼鐵鏈所捆,他甚至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十指即將洞穿崇吾的胸口,可到頭來他卻還是幾乎死在了崇吾的彎刀下。
怎么會這樣。
春十八看著崇吾手中的那把彎刀,搖著頭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這般邪惡的刀法?!?p> “放了他們?!背缥峥缜耙徊?,他左臂那條沉重的鎖鏈此時才緩緩滑落在地上。
春十八驟然一驚,抬頭看著崇吾。
“我不會走進(jìn)這不干不凈之地,我想你大概不會想要我再說第二遍?!背缥峋従徴f道。
春十八臉上一副似哭又笑的樣子,他低頭看著自己已被鮮血侵染的雙掌,轉(zhuǎn)身沖進(jìn)屋中,拍開了丁逸與盈歌的穴位。
丁逸跳了起來,徑直沖了出去,他要去見崇吾。
“慘了,這下你不僅瞎了一目,而且兩這十根手指頭都丟了?!庇枵酒饋砜粗菏?,“現(xiàn)在,你還想要把我變成天春閣的午夜牛郎么?”
春十八咬著牙瞪著盈歌,“不錯,十年前我的左目已被東方千葉刺瞎,十年后因為你,我的十指也被斬斷?,F(xiàn)在你最好現(xiàn)在就殺了我,否則我只要我春十八還活著,就一定不會放過東方家。我一定會將你們東方家上上下下數(shù)百口人全部變成男娼女妓,日日凌辱不休。”
“沒問題,那你可得要好好活著,我等著你來找我?!庇栊α诵?,他伸手點了春十八臂彎處的天井外關(guān)兩處洞穴,替他止了血,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春十八望著盈歌的背影,再低頭看著自己的斷指,突然間像是散了架的一堆爛泥一樣,癱倒在那張名貴的棗木雕椅下。
丁逸沖到崇吾的身前,張開雙臂用力的抱了抱崇吾寬厚有力的臂膀。
“崇吾,你變得越來越像老鐵了?!倍∫萃缥岣叽蟮纳碥|,不禁由衷的贊嘆了一聲。當(dāng)他看到崇吾手里那一柄烏黑黝沉的彎刀時,微微一愣,“你換了一把刀。”
“我是來找你的。”崇吾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我們好久沒有見面,你能不能不要老板著個臉啊。”丁逸不禁無奈的笑了一笑。
“不能。”崇吾說道。
“好吧?!倍∫萋柭柤?,望著崇吾,“畫眉呢?她在哪里?你怎么會來到這里?”
“十方鎮(zhèn)?!背缥嵴f道。他的話一向簡潔而明確。
“你怎么把她一個人丟在十方鎮(zhèn)啊。當(dāng)初你不是答應(yīng)要陪著她么?”丁逸有些著急。
崇吾這次索性閉上了嘴,似乎一句話都懶得說了。
盈歌走到崇吾的面前,他看著崇吾手中的彎刀,微微一笑抱拳,“這位想必就是剛才出手相助救我于危難之際的崇吾崇大俠吧?!?p> 崇吾神情漠然,只是淡淡的掃了盈歌一眼。
“崇吾,這是我的朋友,他叫盈歌。”丁逸說道。
崇吾的臉上依然一片淡漠,盈歌滿不在乎的笑了笑,他非但一點也不討厭崇吾,反而覺得這個鐵塔一般的男人是個真性情漢子。
盈歌向來喜歡真性情的人。
“跟我走?!背缥嵴f完后,轉(zhuǎn)過了身。
“去哪???”丁逸急的不禁叫了起來。
崇吾頭沒有回答,只是大步離去。
“等等我,崇吾。”丁逸向前追去。
突然又停住,“十方鎮(zhèn)?為什么要去十方鎮(zhèn)?我是要找水晶渡鴉救紫靈的?!倍∫菽樕弦黄H唬粗缥岬谋秤?,不禁喃喃道。他是那么的思念畫眉,那么的想要見到畫眉,可一想到紫靈,他的心中總會不由的一陣揪心的痛。
“他是你的朋友?!庇枵f道。
丁逸點點頭。
“既然他是你的朋友,那我們就去十方鎮(zhèn)。因為我相信你的朋友,他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盈歌笑了笑,拍拍丁逸的肩膀,“萬一,那只渡鴉真的就在那十方鎮(zhèn)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