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精致而典雅的小木屋,木屋掩映在花海之中,如果不仔細(xì)看,甚至很難發(fā)現(xiàn)它的存在。一方籬笆繞著花屋,就那么隨意而慵懶的圈出了這么一個小小的院落,院落里綴滿了各色錯落有致的錦簇花朵。
花海小院之中,一名鴦肩蜂腰的大漢正坐在一條小木凳上在劈柴。只是他并沒有用斧頭,而是用自己的手掌。他一手扶著碗口粗的柴木,另一只手不疾不徐的舉起來,然后不疾不徐的劈下來,柴木枯裂有聲,被均勻的劈成兩半。
盈哥站在小院外,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名用手掌劈柴的大漢,一時(shí)間似乎看的入了神。大漢似乎也劈的入了神,完全沒有注意到盈歌和丁逸的存在,他一根接著一根,不知疲倦的劈著木柴,沒有一點(diǎn)要停下來的意思。
可丁逸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了,他徑直推開柴門,走進(jìn)了小院,來到大漢面前。
“這位大哥,請問水鏡先生的夫人是住在這里嗎?我們……”丁逸想了想,誠懇的說道,“我們是受水鏡先生之托,特地來勸架的?!?p> 大漢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丁逸,他依舊甩動著寬厚有力的手掌,在不緊不慢的劈著木柴。
“這位大哥,請問水鏡先生的夫人是住在這里嗎?我們是受他老人家所托,來勸架的。”丁逸又很誠懇的問了一句。
“老弟,要不要這么直白?”盈歌聽的有些苦笑不得。
大漢依舊沒有回答,只是在全神貫注的劈著木柴。
“他是不是個……傻子?”丁逸一臉疑惑的回頭看了看盈歌,低聲說道。
“非常有可能。”盈歌點(diǎn)了點(diǎn)頭,走進(jìn)來,笑了笑說道,“老弟,這位大哥可能又傻又聾,我們不要打攪他劈柴了。既然水鏡先生說他的夫人就住在這里,那自然是錯不了了。走吧,我們進(jìn)屋去拜見夫人。”
盈歌拽了拽丁逸的胳膊,轉(zhuǎn)身便朝著花屋門口走去。
他剛一轉(zhuǎn)身,眼前一黑,大漢鐵塔般的人影擋在了他的面前。盈歌抬頭打量著他,面露驚訝,方才大漢坐著劈柴的時(shí)候似乎也與普通人無異,但這一站起來,盈歌才發(fā)覺他簡直就是一尊巨靈金剛,和他相比,自己不過一個長期飽受饑荒營養(yǎng)不良的半大小子。
“出去?!贝鬂h瞪著盈歌和丁逸,低喝一聲。
“原來你不是個聾子,也不是個傻子,”盈歌笑了笑,“可你既然不傻不聾,剛才我這位朋友與你說話,你就該吱一聲才對,不聲不響光顧著劈木頭玩,這樣多沒禮數(shù)。”
大漢怒喝一聲,伸出蒲扇大手朝著盈歌的天靈蓋抓來。盈歌輕輕一晃,泥鰍般從大漢的肋下劃過。
“還好我這輕功勉強(qiáng)能拿得出手,不然這要是被你一把抓個正著,不被像捏只小雞一樣捏死才怪?!庇杳亲?,笑嘻嘻的看著大漢。
大漢漲紅了臉,不聲不響,再次伸出大手朝著盈歌抓來,盈歌再次晃身躲過。
“你抓不到我的,老兄,別鬧了。還是讓我們進(jìn)去吧,我們來見夫人是有正事要辦的?!庇枵f道。
大漢冷笑一聲,霍然收手,凝神運(yùn)氣,全身關(guān)節(jié)咯咯作響,身形瞬間又暴漲了三尺,他瞪著盈歌,面目猙獰,宛如一頭上古時(shí)代的洪荒巨獸一般。
盈歌見狀,不禁心頭一凜,后退了兩步,不敢托大,心中暗暗戒備,口中卻是一笑,道“老兄,你這是要玩真的啊,我們沒有惡意,真的是來找夫人為她和水鏡先生勸架的啊?!?p> 大漢吐氣開聲,一雙大手以排山倒海之勢沖著盈歌猛推而至,看來他這一次并不想抓住盈歌,而是想要將他擊斃于掌下。鐵掌未至,一股罡烈之氣已經(jīng)激的盈歌的衣袖獵獵作響。
“盈歌,小心?!倍∫莶唤@叫了一聲,朝著大漢的后背一頭撞了過去。
“住手?!蔽堇飩鱽硪粋€淡淡的聲音,聲音清脆嬌柔,宛如黃鶯出谷,聽起來威嚴(yán)之中帶著幾分甜美。
大漢這勢在必得的雷霆一擊硬生生收住,他的一雙鐵掌停在了距離盈歌面孔不及三寸之處。而丁逸則一頭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撞在了大漢的后背,他覺得仿佛撞上了一座鐵塔,腦袋震的嗡嗡一陣響,痛的不禁一聲呻吟,踉蹌摔倒在地上。
盈歌沖著丁逸嘻嘻一笑,“老弟,你沒事吧?”
“你剛才為什么不躲?”丁逸有些氣惱的瞪了盈歌一眼,從地上爬了起來。
“急什么,他又打不到我。”盈歌聳聳肩。
大漢冷冷一笑,徑直轉(zhuǎn)身走到了屋門口,然后輕輕的挑起了那一扇碎花青瓷簾子。盈歌看到一個身姿曼妙面容姣好的女人施施然走了出來。
若非是那一頭的銀發(fā),盈歌一定會以為她是哪一個世族大家豪門富戶里的千金貴枝,單從容顏身形與氣質(zhì)而言,眼前的這位夫人,足可以令天下絕大部分芳齡正茂的年輕女子們自慚形穢黯然失色。盈歌很難相信,一個已年華已去的女人,竟然還能這樣的溫柔,優(yōu)雅,和美麗。
年華已去,但青春故在。
此時(shí)大漢垂首矗立在那女人的身邊,看起來就像一頭溫馴的獅子。
女人施施然的走出那美麗的花屋,然后又施施然的走到了盈歌和丁逸的面前,沖著他們溫柔一笑,“年輕人,聽說你們是受水鏡所托,來勸架的?!?p> 不知為何,盈歌聽到她口中說出年輕人這幾個字的時(shí)候,心中不禁一酥。
“是的,夫人?!庇枋掌鸶∪A之態(tài),恭恭敬敬的說道。他明白,眼前這個女人容不得他胡來。
不是什么好看的女人都能由得她胡來的,這一點(diǎn)自知之明盈歌還是有的。
“很好,那你們打算如何勸架?”女人說道。
“敢問夫人芳名?”盈歌說道。
“你可以叫我李夫人?!迸宋⑽⒁恍φf道。
“敢問李夫人,是否與那水鏡先生為賢伉儷?”盈歌看著李夫人。這個問題還是得確認(rèn)一下,可別配錯對了。
“不錯?!崩罘蛉它c(diǎn)點(diǎn)頭。
“那么請問,夫人是緣何與水鏡先生隔岸相對,分居兩地達(dá)二十年之久?”盈歌說道。
“休得無禮?!崩罘蛉松磉叺哪谴鬂h一聲怒喝,似乎又想發(fā)作。
“龍猛。”李夫人輕輕搖搖頭。
原來他的名字叫龍猛,好名字,人如其名。
看上去的確夠猛。
“夫人為何容得他們這般無禮,讓我將他們一個個的索性捏死作罷?!饼埫屠淅涞牡芍琛?p> 李夫人淡淡一笑,“說給他們聽聽也無妨,這些年來我獨(dú)居此地,如今來了兩個勸架的,就權(quán)當(dāng)是說給他們解解悶,再說我瞧著他們倒也不像是什么壞人?!?p> “夫人當(dāng)真是火眼金睛,我們確實(shí)不是壞人,我們是好人,是善人?!庇栝L長的鞠了一躬。
李夫人緩緩走到花叢之前,伸手輕輕的摩挲著那一簇潔白如雪的玉蘭花,帶著幾分滄桑的華貴臉龐閃過一絲慨嘆之色。盈歌忍不住一陣激動,支起了耳朵,顯而易見,這將會是一個動人而感傷的故事。
“其實(shí)很簡單,在新婚之夜,他去與另外一個女人花前月下,我而整整一夜,卻獨(dú)守空房。”李夫人回首望著盈歌,“好了,年輕人,我說完了,現(xiàn)在你打算如何勸這個架,老身倒是很想聽聽?!?p> 盈歌聽的眼珠子差點(diǎn)沒掉下來,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水鏡先生年輕時(shí)候居然也玩婚外情這個套路,這讓他太意外了。
“那個女人,會不會是水鏡先生的妹妹什么的?沒準(zhǔn)這是個誤會。”一直默不作聲的丁逸想了想,抬起頭說道。
盈歌看著一臉認(rèn)真的丁逸,他感覺自己的眼珠子又快要掉下去了。
李夫人并沒有生氣,她只是看著丁逸輕輕一笑,“能與一個男人花前月下的女人,只能是兩情相悅之人。年輕人,你既然不諳男女之事,又如何來勸我們的這個架呢?”
丁逸臉上一陣發(fā)燙,他訥訥著張著嘴,一時(shí)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們回去吧,這里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崩罘蛉说恼f道,轉(zhuǎn)身徑直朝著花屋走去。
“夫人,”丁逸跨前一步叫道。
李夫人停步,轉(zhuǎn)身望著丁逸。
丁逸囁嚅著,“夫人,請你……別生水鏡先生的氣了。如果……你們說的都是真的,他雙腿已斷,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住在對岸,就是為了陪著你,我……我覺得他……挺可憐的?!?p> 李夫人冷笑一聲,“他可憐,他孤苦伶仃,難道我就不是嗎?難道你覺得我這些年來我過的很幸福嗎?至于他的雙腿,那是他自作自受,又與我何干?”
李夫人說完徑直走進(jìn)了花屋。
丁逸想要跟進(jìn)去,龍猛高大的身軀橫在他的面前,冷冷的說道,“滾?!?p> “龍猛兄莫生氣,我們這就滾?!庇枥∫菀涣餆熗顺隽诵≡海恢蓖说倪h(yuǎn)遠(yuǎn)的,直至看不到龍猛的地方才停了下來。
丁逸一臉的不解看著盈歌,“我剛才哪里有說的不對嗎?”
盈歌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老弟,你說的都對,可你得知道,女人在生氣的時(shí)候,你是不能和她講道理的,因?yàn)榕耸乔楦袆游?,天生就是不喜歡道理的?!?p> 丁逸突然想起了畫眉,他若有所思的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又搖搖頭,“可那我們應(yīng)該和她講什么呢?”
“水鏡先生和李夫人的這個故事雖然簡單,但卻非常的致命,一個男人在洞房花燭夜拋下自己的女人和別的女人纏綿一整宿,這種事情換做任何一個女人,她都有足夠的理由怨恨這個男人一輩子。所以,現(xiàn)在我們對李夫人不管說什么都是蒼白無力的,也就是說,這個架我們恐怕是沒法勸了?!庇鑷@了口氣說道。
“那怎么辦?”丁逸想起紫靈,不禁一陣焦急。
“眼下只有一個辦法?”盈歌沉吟片刻說道。
“什么辦法?”丁逸眼前一亮看著盈歌。
“抓住水鏡先生,逼他說出進(jìn)入青屋的方法?!庇缯f道。
“難道我們不應(yīng)該抓住李夫人,逼水鏡先生說出進(jìn)入青屋之法么?”丁逸想了想說道。
“你覺得我們是那大塊頭的對手么?”盈歌說道。
丁逸搖搖頭。
“那不得了么?!庇杪柭柤纭?p> “可這能行得通么?”丁逸說道。
“你有更好的辦法么?”盈歌說道。
丁逸搖搖頭。
“那不得了么?!庇杪柭柤?,“放心吧,老弟,水鏡先生雙腿殘疾,縱然機(jī)關(guān)暗器之術(shù)再高,那也是要大打折扣的,我自有辦法對付他。”
“可我并不會武功,除了力氣大一點(diǎn)之外,沒法幫你什么忙?!倍∫菀荒樀那敢夂途趩?。
“沒關(guān)系,你肯定是不能幫忙的,你一幫忙,那就只能是倒忙,所以你就在這里等。”盈哥安慰道,他拍拍丁逸的肩膀,一陣風(fēng)似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