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東海之濱。
一場暴雨剛剛褪去,沙灘上到處都是潮水帶來的蝦蟹魚仔,蹦個不停,彰顯著這個世界活力與美好。
丁逸上體穿著一件?;晟?,下體套著一件粗布大褲兜,脖子上系著一個拇指般大小的黑色吊墜,那是一條用黑胡桃木制成的木刻小魚兒,小巧而精致。這條小魚兒是他從小便佩戴在脖子上的,雖然時日已久,那螺紋般的鱗片也已被摩的油光發(fā)亮,但看上去依舊是栩栩如生。
此刻丁逸正坐在一艘獨木舟上,搖著櫓,快速朝著沙灘處劃去。船尾系著一個根拇指般粗的繩索,繩索的一頭鉤掛著一條烏黑發(fā)亮的大魚。這是真正的大魚,大到足以超過丁逸壯黑發(fā)亮的酮體。興許是這一路上掙扎的累了,此時這條大魚溫順的就像根面條,服服帖帖的掛在繩索處,搖晃著身子,跟隨著獨木舟懶洋洋的飄向岸邊。
一個浪頭推過來,一些些不安分的海水便乘機撲上了丁逸雖然瘦小黝黑,但卻光滑結(jié)實的身體,丁逸晃了晃腦袋上的海水,捋了一把濕漉漉的頭發(fā),扭頭看了一下船尾那條大魚,裂開嘴滿意的笑了笑。
這是他乘著暴風(fēng)雨之際,獨自駕著獨木舟在二十公里之外的赤魚島捕來的,這種魚名叫烏鰻,通體烏黑,個頭奇大,但肉質(zhì)極為鮮美,若是蘸了鹽巴生吃,則口感更佳,烏鰻是丁逸的最愛,也是丁逸的爹老丁的最愛。只是這種魚平日里都躲在海底,極難捕獲,只有遇到暴風(fēng)雨才會偶爾浮到海面上透透氣。
為了這次捕撈,丁逸已經(jīng)等了很久,所幸他的運氣不錯。
獨木舟靠了岸,丁逸將船推上了沙灘,擦擦額頭上的汗水,抬頭望了望不遠處的漁女峰。漁女峰是一座看起來像一個漁女的山峰,漁女的左手臂彎里抱著一個嬰孩,右手拿著一把匕首,平靜的遙望著遠方的大海,漁女的最高處,有一道瀑布倒掛而下,遠遠望去,仿佛是那漁女那一肩溫順飄逸的白發(fā)。
丁逸聽他爹老丁說,這漁女峰曾經(jīng)有一個美麗而悲傷的故事,一個漁夫背叛了自己的妻子,跟著一個妖女私奔出海,后來不慎落水從此生死不明不知去向。
留給漁夫妻子的,只有一個不足歲的嬰孩。
妻子知道了內(nèi)幕之后,便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拿著匕首,每日守在海邊,平靜的等待著漁夫的歸來。不過老丁告訴丁逸,那漁女懷中所托的孩子,不是漁夫和妻子的孩子,而是漁夫和妖女的孩子。
這個故事從丁逸記事起,老丁就開始給他講,講了十多年,丁逸早就滾瓜爛熟了。每次他出海捕魚的時候總會留意一下,看會不會捕到什么漁夫和妖女,這樣的話他就可以主持正義了。當(dāng)然,他也知道,這只不過是他一廂情愿的幻想罷了。
烏鰻魚在干渴的煎熬下,拼命掙扎著,巨大的身子在沙灘上不停的彈起來又重重的摔下去,丁逸揮拳重重的打在魚頭上,烏鰻魚掙扎了兩下不動了。丁逸拖著這條巨大的烏鰻魚朝著不遠處的漁女峰走去。
他拖著這條上百斤重的大魚,似乎絲毫不覺得費力,邁著輕松的步子很快來到了漁女峰下的瀑布邊。
這是他每次出海歸來洗澡的地方。
丁逸一個猛子扎進清冽的池水中,清涼的泉水刺激著他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丁逸不禁舒服的接連打了幾個激戰(zhàn),叫出了聲來。一條七尺多長的黑蛇從一旁的石縫里鉆了出來,它看到漂在水面的丁逸,昂著頭吐著信子露出了尖銳的牙齒。黑蛇快速的游到丁逸的面前,然后猛的張開嘴,朝著丁逸的胳膊上咬去。
丁逸看到了這條蛇,他只是懶洋洋的躺在水面上,隨手一抓,便準(zhǔn)確的抓到了黑蛇的七寸,然后輕輕一捏,然后用力一抖,黑蛇立刻變得軟綿綿的掛在丁逸的手上。
丁逸一手拉著蛇頭,一手拉著蛇尾,用力一撕,一張完整的蛇皮便被褪了下來,他取出兩顆墨綠色的蛇膽,一口吞進嘴里,嚼也不嚼,徑直咽了下去,然后摸摸肚子,發(fā)出了一聲心滿意足的長嘆,隨后將蛇皮和那一卷黑色的蛇肉隨手扔到了身后的一塊巖石上。
丁逸深吸一口氣,正打算好好的游上幾圈,可似乎覺得好像哪里有點不太對勁,他皺皺眉頭,回過頭去,看到身后的那塊巖石上,除了自己剛才扔掉的蛇皮和蛇肉,似乎還有一塊青布。
丁逸回頭看了看,顯然不是他自己的,他那條灰色的大褲兜正灰頭土臉的躺在沙灘上,于是他便走到了那塊巖石旁邊,仔細打量著那塊青布,那是一塊針織精致的藏青色布料,這塊不料看起來如此精致,簡直就像是專門給女人穿的。
難道畫眉剛才來過這里洗澡么,不過她平時可是從來都不來這里洗澡的,說在漁女峰下洗澡太悲傷,她不喜歡,再說這看起來也不像畫眉的東西,丁逸嘀咕著伸手抓起了那塊青布,不禁一愣,然后心頭一震。
飄蕩的青布襟下,他看到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躺在巖石后邊的沙灘上,一動不動。
丁逸從未想象過能在這樣的場景下遇到這樣的一個女子。在他的世界里,除了捕魚便是捕魚,生活過的簡單而穩(wěn)定。這一幕對他來講,有些突然。
丁逸愣愣的看著沙灘上的女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
她看起來好像遇到了麻煩,得幫幫她才行。
丁逸跑過去剛彎下腰,突然看到畫眉正站在女子的身邊,瞪著看著他。
丁逸立刻站起來,老老實實的垂下頭,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在一邊。在這個和他一起長大,從小像親妹妹一樣照顧自己的姑娘面前,丁逸一直都很老實。
沙灘上的女子似乎微微動了動,發(fā)出了一聲呻吟,丁逸忍不住偷偷的看了一眼。
“嗯?”畫眉豎了豎眉毛。
“她好像醒了?!倍∫菝ε阒δ樥f道。
“還笑?”畫眉又豎了豎眉毛。
“畫眉,我們是不是該幫幫她,你看她衣服都破的不成樣子了,多可憐?!倍∫莶恍α?,低聲說道。
“你剛才是不是在看她?”畫眉問。
丁逸楞了一下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
“我問你剛才是不是在看她?”畫眉又問道。
“啊,對啊,我不看她還怎么幫她呢?”丁逸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你是不是故意的?”畫眉嚴肅的看著丁逸。
“什么意思?”丁逸一時間沒明白過來。
“我問你是不是故意看人家的?”畫眉跺了跺腳。
“我不故意看,我還怎么幫她呢?”丁逸納悶了。
“你就是個大流氓?!碑嬅紳q紅了臉,又狠狠瞪了丁逸一眼,氣沖沖的大聲說道。
看到畫眉真生氣了,丁逸一時有點不知所措,他有點不明白,自己不就無心看了女子幾眼,看的又不是她自己,畫眉為何會這么生氣呢?
不太明白。
也是。
女人那些小九九,他這么一個土鱉怎么會懂。
畫眉解下長長的披肩,小心的裹住了女子的身體,直到裹的嚴嚴實實的,然后抱起女子徑直要走。丁逸忙跟上去。
“太沉了,要不我來抱……”丁逸看著畫眉懷中的女子。
畫眉停下腳步,扭頭瞪著丁逸。
“沒錯,還是你來,你抱比較好,我抱她的確不合適?!倍∫菪÷曊f道。
畫眉冷哼一聲,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畫眉,等等我,你看我今天捕了一條好大個的烏鰻魚,晚上我們可以吃生魚片了?!倍∫輰χ嬅嫉谋秤按舐曊f道。
畫眉抱著女子,頭也不回自顧朝著村口走去。
“等等我,畫眉?!倍∫葜缓萌齼刹阶叩侥菞l巨大的烏鰻魚跟前,拾起繩子抗在肩上,撒開腳丫子,一路小跑朝著畫眉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