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看著庭因和玉珉，她突然感覺玉珉對庭因的關(guān)懷與疼愛、在乎與緊張，似乎已不是一個姐姐對弟弟的關(guān)照這么簡單了……庭因的確資質(zhì)過人、稟賦非凡，且人品出眾、心胸寬廣、重情重義……她心想：“到底他們是親父子，庭因?qū)淼男逓檎f不定還在楊大哥之上……可楊大哥如此一位俊杰，就這樣被害死了……為一個腐朽的遼國盡忠盡力……不值得啊……”她和顏悅色的問庭因道：“庭因，你沒什么大礙吧……”也許自從他認識趙月明至今，這位冷美人的溫情第一次灑向了自己，他受寵若驚，忙向月明施禮道：“我沒事，謝趙姑姑關(guān)心！”月明道：“今日之賽，你為魁冠。說吧，你想要什么獎賞？”庭因似乎想都沒想，便道：“我不需要什么……只希望玉玨妹妹不要生氣就好了……”玉玨聽了，不過冷冷一笑，并不領(lǐng)情……玉珉忙拉了拉他，道：“好了，玉玨不會再生氣了……庭因，你說點別的吧……”庭因這才想起玉珉那晚囑咐他的話，雖然估計希望不大，但還是鼓起勇氣對月明道：“庭因不才，愿能跟趙姑姑學(xué)武功……”月明聽了，微微一笑，道：“庭因，此事我早已有言在先，我是向來不傳授男子武功的……至少我現(xiàn)在還沒有破例的打算……嗯，這樣吧，我腰間的這把‘明月劍’就贈與你吧……”說罷便從腰間解下那把銀柄綠鞘的長劍，遞與庭因。庭因雙手接過，抽出一看，只覺寒光晃目、冷氣森森，確是一把好劍……他收起長劍，對月明道：“好劍！多謝趙姑姑！”月明道：“這把‘明月’劍是我表姐夫多年之前為我鑄的……我一直愛若至寶，極少用之，亦不常帶之外出……今日恰巧帶在身邊，看來你與它緣分不淺……我那位表姐夫姓林，也是一位英杰，不但功夫了得、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還擅長鑄造之術(shù)……他所鑄之劍，絕非次品……這把‘明月劍’，堪比‘湛盧’、‘七星龍淵’、‘純均’……當年大宋殿帥府得知他的本事，多次請他任職，不知后來他去了沒有……”她一面說著，欽佩之意溢于言表……庭因心想：“看來趙姑姑是位崇尚英雄人物的女子……”于是他說：“庭因還有一個心愿，望趙姑姑成全……”月明道：“你說吧。”庭因道：“庭因的生父在庭因幼年時便已離去……趙姑姑，您可否在得空時跟我說說我爹是個什么樣的人、他都有何事跡……”月明道：“這個當然沒問題……還有嗎？”庭因搖了搖頭，月明于是對大家道：“我們回去吧?！?p> 想是騎射了幾個時辰，男孩女孩們都有些累了，尤其是庭因和玉玨，他們寧可牽馬步行，月明、紇石烈大人及那些女真武士也陪著他們，下馬徒步……一路上，玉珉心中特別高興，雖然娘親還是沒有答應(yīng)傳授庭因武功，可這次并沒有把話說死……最重要的是，她是清楚娘親贈劍之意的，就不知庭因是否明白……玉琴湊過來問庭因道：“庭因哥，你跟那小鹿說了些什么，它乖乖的就走了？”庭因道：“我跟它說：‘我義父義母的墳在大宋延安府西北處的那座小山上，我如今無法分身，煩你為我照看……待我大仇得報，再去將他們遷回故土，到時你又可以見到我了……’”玉琴道：“庭因哥，這小鹿還真有靈性。你說什么它好像都聽得明白……”庭因道：“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想是鹿與馬一樣，皆屬靈獸，這小鹿恐怕比它同類更通人性吧……”
與去年相仿，“秋獵”所獲全數(shù)由女真人帶回部落……臨別時，月明謝過紇石烈大人及女真眾武士……
晚飯后，月明對庭因道：“庭因，你跟我來?！蓖ヒ蛄舷朐旅魇且退f父親之事，便跟了過去……月明帶著他來到東院的一間小屋，推門進去……屋內(nèi)擺設(shè)整潔、裝飾雅致、氣味清香……正前方靠墻的案臺上擺放著一個靈牌，靈牌之前供著幾柱新香……庭因走近一看，靈牌上書“友楊尚德之靈位”……他急忙雙膝跪倒，不住磕頭……月明道：“好了，庭因，你先起來吧?！蓖ヒ蛘酒鹕韥?，道：“謝趙姑姑。趙姑姑可是要跟我說爹爹的事？”月明點了點頭……她先向庭因講述了十余年前遼東軍與女真軍民那場血腥沖突的整個過程……庭因聽后不禁搖了搖頭，月明問他：“你為何搖頭？”庭因道：“遼東軍此舉，甚為失策……枉死之人，甚是可惜……”月明道：“是啊，你父親對此事的處理甚為公道，也甚得人心啊……沖突結(jié)束之后，我的身子已非常虛弱，是他為我運功調(diào)理，否則我很可能支持不住了……即便日理萬機，他也十分關(guān)心女直軍民重建家園之事，盡力給予各種支持與資助，以至于將他自己與你母親的婚期都延誤了，為此還被你外公埋怨了一通……兩個月后，他再次到來，女直軍民以無限的感激和愛戴迎接他，我的義父完顏刻里缽為他設(shè)宴洗塵。宴席上，我為他彈奏，為他歌舞……要知道，我是不會輕易為人獻藝的……夜晚，我與他暢談，與他切磋武藝，他的文才武略、他的雄心壯志令我折服……他雖然武藝高強、深通兵法，卻厭惡戰(zhàn)爭……他認為四海本為一家、天下男女本是兄弟姐妹，國界、政權(quán)、兵馬都是多余之物，因此他極其反對因數(shù)人私利而令天下生靈涂炭之征戰(zhàn)……他回上京以后，我與他時有書信往來……可一年之后，我有月余未見他回信，心中漸感不安，于是托人打聽，才知他已然遇害……他乃堪稱完美一人，全無害人之心，卻乏防人之念，因此遭到小人陷害……短短幾日之間，便已人亡家破……令人萬分痛心啊……”話說至此，她情難自禁，淚如雨下……庭因見狀，心想：“趙姑姑對爹爹果然是一片赤誠……”
他走到月明身邊，拉了拉她的衣袖，對她說：“趙姑姑，您莫哭，我定會為爹爹報仇的！”月明見庭因反倒勸起自己來，才悔恨自己失態(tài)……她止住哭泣，輕輕擦了擦眼淚，緩緩說道：“好孩子，不要說你，就是我也不會放過那奸賊的！”她說這話時，眉宇間再次隱隱透出的那絲殺氣令庭因不寒而栗……他不敢想象，像她這般程度之女中豪杰，若要殺人，會是何種局面……顯然，趙姑姑已將父親被害視為她自己的仇恨，加上她為父親擺設(shè)靈位，時常祭拜，這些皆讓庭因心懷無限感激……他也知道，有她的幫助，報仇應(yīng)不難成功……然而，他不想看到趙姑姑為了他父親殺人，以致殃及無辜……他趕忙將話題轉(zhuǎn)開：“趙姑姑，您見過我母親嗎？我母親是個怎樣的人？”月明道：“我沒見過你娘親……她不是你爹的結(jié)發(fā)妻子……你爹的發(fā)妻在成親后沒多久就病故了，也沒為他留下子女……之后你爹多年沒有續(xù)弦，直到遇見你娘……你娘是宋人，并非大戶千金，你的外公是位生意人，在宋遼邊境一帶經(jīng)商……聽說你娘勤儉節(jié)約、持家有方、待人和善……你爹娘很是恩愛，生了你們一對雙胞胎后，家庭更是美滿……誰知……唉……往事不堪回首啊……”說著說著，她又禁不住掉下淚來，庭因見了，急忙勸慰……月明見自己幾番情難自控，反倒要庭因來安慰，心中甚是過意不去，便對他道：“庭因，我有些累了……今日先說到這，你也回去歇息吧……”庭因謝過月明，便告辭而出……
在回屋路上，庭因心想：“趙姑姑適才屢屢真情流露，看來她不但敬重爹爹，而且本性是至善的……只是她總放不下一些事情，恐怕也不聽人勸，故而煩惱徒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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