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原來早有淵源

　　夏方一股腦說出了三個名字，這三個名字把一屋子人說糊涂了。

　　夏方說他的父親叫柳半秋，他的弟弟卻叫朱五四。

　　一屋子人用力把這幾個名字串到一起，串成一家人，卻無論如何也沒法把這三個姓氏統(tǒng)一成一家人。

　　連虛弱中的彩力甘也費(fèi)神到劇烈地咳嗽起來。

　　其木格趕緊安撫起彩力甘，這么費(fèi)力的事情，還是不要想了，由夏方自己解說吧。

　　夏方笑著說：“我爹爹確實(shí)叫柳半秋，只是已經(jīng)過世了好多年。我的弟弟確實(shí)叫朱五四，只是他并不是我的親弟弟，是由我五叔撿來的。我和我的弟弟，都是由我五叔撫養(yǎng)長大的?！?p>　　當(dāng)夏方說出柳半秋這個名字的時候，烏恩其臉上掠過一陣吃驚，只是眾人都沒有察覺到。

　　烏恩其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那你的五叔叫什么？”

　　夏方開心地說：“我的五叔，叫段北亭?！?p>　　烏恩其默默點(diǎn)點(diǎn)頭，情不自禁地說：“那沒錯了，那沒錯了?！?p>　　眾人看向?yàn)醵髌洌瑸醵髌浜孟駥@兩個名字十分熟悉。

　　夏方眼前一亮，“大叔，您是聽說過我的父親和我的五叔嗎？”

　　烏恩其打量起面前這個叫夏方的少年，雖然頭發(fā)亂蓬蓬的，臉上也臟兮兮弟弟，可還是喃喃地說：“倒是有幾分相像?！?p>　　夏方惶恐地問：“大叔，您是說我像我的爹爹嗎？”

　　烏恩其點(diǎn)點(diǎn)頭：“是，我很小的時候，見過你的父親母親，你確實(shí)和你的父親有幾分相似。只是你父親謹(jǐn)慎得多，你卻比他頑皮得多?！?p>　　眾人吃驚。

　　夏方喜出望外：“大叔，您真的見過他們嗎？”

　　烏恩其感慨說：“我的師父，曾經(jīng)救過你父親一命，如今你，救下了彩力甘，果如長生天的慧語所講‘當(dāng)有輪回，當(dāng)有因果‘?！?p>　　夏方喜極而泣：“大叔，我的父親母親，真的已經(jīng)過世了嗎？”

　　夏方期待著，從烏恩其口中說出自己的父母并沒有死，甚至最好能告知自己父母的下落。

　　烏恩其搖搖頭說：“我并不知道你的父親母親是否真的已經(jīng)死了，但卻聽別人說起過，你的父親母親，已經(jīng)死了。”

　　夏方黯然神傷，這是心中期待落空的感覺。

　　烏恩其看著夏方說：“你的五叔難道沒有叮囑過你，不可以讓別人知道你是柳半秋的兒子嗎？”

　　夏方抬起頭說：“這個倒是有的，我的五叔告訴我，十八歲前，不可讓別人知道我的名字?！?p>　　烏恩其說：“那你還如此不小心，怎么可以輕易透露你的身份?！?p>　　夏方摸了摸眉毛笑著說：“我只是覺得大叔一家，都是好人。好人知道我的身份也無妨，壞人知道我的身份，其實(shí)我卻也不怕?！?p>　　連諾敏和其木格都紅著臉，害羞地笑出來。虛弱中的彩力甘，想必也是想笑笑，只是剛有笑的動作，卻又不住咳嗽起來。

　　烏恩其竟然微微發(fā)怒：“胡鬧！這里是漠北草原，你的父親是當(dāng)今朝廷曾經(jīng)懸賞緝拿的要犯，你一個人孤苦伶仃，卻這么不小心。要知道，你父親母親的人頭，當(dāng)年值五千兩黃金！”

　　眾人驚得瞠目結(jié)舌。

　　就在剛剛，諾敏看到了兩千兩金元寶撲簌簌灑落在自己面前的樣子，現(xiàn)在諾敏正在心里盤算著，五千兩黃金，到底是什么畫面。

　　夏方?jīng)]有被烏恩其突如其來的訓(xùn)斥嚇到，反倒由心里生出一股暖意。夏方覺得眼前這個廚藝高超的大叔，發(fā)怒起來，越發(fā)可愛，越發(fā)親近了。

　　烏恩其接著說：“不管你要去哪里，一定要記得你五叔的話，千萬不要再透露你是柳半秋的兒子，我現(xiàn)在理解了，你為什么是柳半秋的兒子，卻不姓柳?！?p>　　夏方笑著問：“大叔，您能猜出我的父親母親為何給我取這個名字嗎？”

　　烏恩其悠悠道：“你的父親叫柳半秋，你的母親叫尹春娘，春而夏，夏而秋，比肩聯(lián)袂，永世不絕，所以，你父母取了’夏‘這個假姓給你?！?p>　　夏方笑著說：“是的是的，我的五叔也是這樣說的。”

　　烏恩其說：“漠北草原本是一片純潔凈土，這些年來，卻成了是非之地。你不要以為這草原簡單，這里到處都可能有殺機(jī)。這里往來的，不僅僅有蒙古軍隊(duì)，還有很多并非善類的江湖客，任何一個不起眼的人物，都有可能是身懷絕世武功的高手。你武功雖然略有小成，但是還不足以在這里來去隨意，切記，不要再隨便提你父親的名字。

　　夏方說：“大叔，不瞞您說，我的五叔也一樣這樣叮囑我，只是有時候卻不想防備。我的五叔說，我的爹爹是光明磊落的大英雄，既然如此，我的爹爹就是我的驕傲，為何不可提說？不然豈不好像我是個連自己父親是誰都不敢說出來的懦夫？”

　　烏恩其憂心忡忡道：“你這孩子，生性倒是倔強(qiáng)得很。我告訴你，如果讓別人知道了你是柳半秋的孩子，勢必招來殺身之禍，到時候天下人都要來抓你?！?p>　　夏方迷茫道：“大叔，我若是我爹爹的兒子，蒙古人來要我性命，我卻能理解。只是為何天下人都要來抓我？”

　　烏恩其嚴(yán)肅地說：“因?yàn)檎业侥?，就能找到你的五叔，找到天下人都傳說的并沒有死掉的宋少帝趙昺，而趙昺更關(guān)系到可以問鼎天下的兩處寶藏‘黃金菩薩’和‘成吉思汗墓’?！?p>　　夏方說：“我的五叔并沒有提起過少帝趙昺這個人。”

　　烏恩其：“想必你的五叔覺得還不到時候。總之，你的性命很重要，你的性命更關(guān)乎這幾件大事情，絕對絕對不可任性魯莽行事?！?p>　　夏方略有所思，卻不住點(diǎn)頭。

　　“對了，大叔，”夏方接著問道：“您是個蒙古人，為何卻向著漢人說話？為何不把我綁了送給蒙古朝廷，我想，我多少也值些金子吧？”

　　烏恩其敲了敲夏方的頭說：“我雖然是蒙古人，但對漢人卻是十分同情。蒙古草原才是我的圣境，我對漢人的江山金銀，毫無興趣。蒙古人是人，漢人也是人，只是現(xiàn)在的蒙古人，越來越不像蒙古人了?！?p>　　諾敏只覺臉上滾燙，害羞地低下頭，其木格握著媽媽的手，臉上現(xiàn)出一抹溫暖的笑容。

　　夏方追問：“大叔您說您的師父救過我父親的命？”

　　烏恩其長嘆一聲說：“正是。我的師父，是十幾年前江湖傳名的神醫(yī)‘折指醫(yī)翁—薛童蓋’。所謂‘醫(yī)人一命，自斷一指。黃金千兩，有生無死?！耶?dāng)時年紀(jì)還小，只知道你父親是在五毒島受傷的?！?p>　　“五毒島?！毕姆叫睦锬钪涀×诉@個地方。

　　烏恩其接著說：“那天，你的叔叔把你的父親背到我?guī)煾改抢锶?，你的父親當(dāng)時傷勢很重，只是我?guī)煾腹虉?zhí)得很，沒有千兩黃金，絕不肯醫(yī)治他。即便你的母親跪在我?guī)煾甸T前三天三夜，我的師父依舊不為所動。是你的五叔—黑衣判官段北亭劫殺了三個千戶，搶了千兩黃金來，我的師父方才肯收容你的父親。劫了這千兩黃金，你的五叔—段北亭，也是傷痕累累?！?p>　　夏方眼含熱淚，心中不悅道：“大叔，想不到您的師父，竟是這般見錢眼開、見死不救的勢力小人?！?p>　　諾敏聞言放聲痛哭。

　　夏方慌了神，烏恩其笑著把諾敏的頭埋進(jìn)自己懷里：“莫要吃心，夏方并不是在指你?！?p>　　夏方連連說：“是是是，大叔說的正是，大嬸莫怪，莫怪?！?p>　　烏恩其接著說：“我的師父只是固執(zhí)得很，但得來的金銀，卻沒有一分一毫用在自己身上，統(tǒng)統(tǒng)接濟(jì)給了江南飽受戰(zhàn)亂的漢人百姓?！?p>　　夏方聽到這，心中想：“倒是個奇怪的大夫?！?p>　　烏恩其接著說：“我的師父醫(yī)治你的父親，醫(yī)了整整七天七夜，你的父親方才蘇醒過來，又經(jīng)過三個月的調(diào)養(yǎng)，這才完全康復(fù)?！?p>　　夏方急切地問：“我的父親當(dāng)時傷勢究竟怎樣，竟然險些死去。”

　　烏恩其說：“你的父親當(dāng)時大穴移位，經(jīng)脈逆流，即便是我?guī)煾羔t(yī)治他，也直把自己醫(yī)得心神耗盡。”

　　夏方說：“這么嚴(yán)重？那五毒島到底是什么地方？”

　　烏恩其說：“五毒島是天下傳聞最毒的地方，據(jù)說若無些抗毒的本領(lǐng)，一般人上了島去，正常呼吸吐納就足以毒入心肝，輕則失性癲狂，重則當(dāng)場暴斃。你的父親那個時候雖然還不算一等一的高手，但到底是有功夫底子的，至于到底是中了什么樣的毒，連我?guī)煾敢舱f不清。畢竟江湖上敢貿(mào)然踏上五毒島的人，本就沒幾個?！?p>　　夏方仔細(xì)聽著。

　　烏恩其接著說：“你的父親當(dāng)時周身大穴移位，經(jīng)脈逆流，是不可以用常規(guī)方法療傷的，一旦碰觸錯了穴位，隨時都可能命喪當(dāng)場。我的師父耗盡心神方才確定幾處大穴移位之后的位置，這才以銀針歸穴之術(shù)將你父親醫(yī)治好。”

　　夏方淚流不止：“大叔，您的師父現(xiàn)在何方，我可否去拜謁，道一聲感謝。”

　　烏恩其卻惆悵起來：“我的師父素有“醫(yī)人一命，自斷一指。黃金千兩，有生無死?！敝Q，每起死回生一人，便要斷去自己一根手指。醫(yī)好了你的父親，我的師父自己斷了自己一根手指。而我思念諾敏，歸心似箭，無心學(xué)藝，師父也不阻攔我，便成全我回到漠北草原，遠(yuǎn)離江湖，遠(yuǎn)離戰(zhàn)場，平平凡凡在草原了此一生。我的師父云游了幾年天下，十幾年前就銷聲匿跡了。”

　　夏方不解：“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的師父醫(yī)人本是行善積德的事，為何要這么虐待自己？這是為何？”

　　烏恩其道：“我的師父常說，生死有命，該去西天者去西天，該入地獄者入地獄。救人是行善，卻也是逆天而為，所以救人雖是好事情，卻也恐因?yàn)槟嫣於鵀闀艿缴仙n的懲罰，因此才有了‘醫(yī)人一命，自斷一指’的決定?！?p>　　夏方一時間不知對這位人稱神醫(yī)的人該作何評價，心中卻想：“說這神醫(yī)是好人吧，他任人百般懇求，見死不救，視若無睹，非要見到千兩黃金才肯出手醫(yī)治；說這神醫(yī)是壞人吧，他又能起死回生，而所得金銀卻又盡皆送給了天下窮苦人。奇怪，真是奇怪?！?p>　　烏恩其看穿了夏方的心思：“你這跟年紀(jì)，剛剛才一腳踏進(jìn)江湖，全天下還有許許多多奇怪的人，足以驚得你目瞪口呆?！?p>　　夏方連連點(diǎn)頭：“大叔您說還有許許多多奇怪的人，那就必然是了。只是大叔您是否知道，我的父親母親后來去哪里了？“

　　烏恩其說：“你的父親養(yǎng)好了傷病之后，就帶著你娘和你幾個叔叔離開了我?guī)煾改抢?，那之后我也沒再見過他們，只是當(dāng)時卻總有些江湖傳聞傳來。你的父親和幾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俠，專與大元朝廷過不去，五個人一點(diǎn)點(diǎn)在江湖上有了響亮的字號，大家都叫他們‘崖山五俠’，單在廣州崖山那一帶行俠仗義。再后來就是從我們蒙古人當(dāng)中傳來的消息，崖山五俠，在崖山下面死在一個千戶手里。后來消息卻又變了，原來崖山下面死去的五個人是你的父親母親和三位叔叔，而崖山五俠里面最小的一個—黑衣判官段北亭卻并不在這五個人之中?！?p>　　一腔仇恨從心底油然而生，夏方追問：“大叔您是否知道，到底是誰殺了我的父親母親和幾位叔叔?”

　　烏恩其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夏方，搖了搖頭：“這個我倒沒聽說，你的五叔有對你說過這件事情嗎？”

　　夏方撇了撇嘴說：“我的五叔想必是知道的，只是這么多年來，每每提到這件事情，他都閉口不語，只是告訴我，等你到了十八歲再說?！?p>　　烏恩其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嗯，那便聽你五叔的吧?！?p>　　烏恩其躲過夏方的目光，走到彩力甘身便，把了把彩力甘的脈，脈象雖弱，但是都是筋骨皮肉之傷，正如夏方所說，幸虧絡(luò)腮胡學(xué)藝不精，不然普通人吃了這幾招，現(xiàn)在已經(jīng)魂歸九泉了。

　　烏恩其并不是僅僅為彩力甘把脈而躲過夏方的眼神，只是他心中有事，但卻不能讓夏方知道。

　　烏恩其心知肚明，“一雙鴛鴦劍，缺一不成舞”的鴛鴦雙劍柳半秋夫婦，疾手司會—蔣存墨，鐵獅子—林不怕，神腿—胡萬里，都是死在千戶：游龍護(hù)體氣體—拓跋驕的手上。只是段北亭并沒有告訴夏方，想來是怕夏方年少沖動，武功不深卻又一心急著為父母報仇。烏恩其的想法與段北亭一致，靠夏方現(xiàn)在的武功，決計(jì)是不可能與游龍護(hù)體氣體—拓跋驕一決高下的，這簡直就是以卵擊石，

　　諾敏抹了抹眼淚問：“烏恩其啊，為什么這些事情我卻全然不知。”

　　烏恩其笑著說：“都是些不打緊的事情，說與不說又如何呢，我回到草原之后沒多久，我們就成親了。對我而言，這件事情才重要?！?p>　　諾敏害羞地笑起來。

　　夏方說：“大叔您如果繼續(xù)留在你的師父身邊，想必將來也可以成為一代神醫(yī)了吧，就不再是這片草原上平平凡凡的廚子了?！?p>　　烏恩其說：“生死富貴，轉(zhuǎn)眼浮云，沒什么可追求的。我?guī)煾敢舱且驗(yàn)檫@起死回生之術(shù)，常常苦惱?！?p>　　夏方不解：“大叔為何這樣講，這起死回生的高超藝術(shù)，進(jìn)可救人，退可接濟(jì)百姓，這不是大大的好事一樁嗎？”

　　烏恩其笑著說：“只是天底下什么樣的人都會生病，什么樣的人都會受傷，什么樣的人都會有死去的定數(shù)，今天他來求你，明日別人來拜你，一樣米養(yǎng)百樣人，連你自己都無法判斷，救的人到底該不該就，放棄了的人到底該不該放棄。若救了一個壞人，天下就多了一件惡事，若救了一個好人，天下就多了一件好事，難就難在，你無法判斷好壞?！?p>　　夏方點(diǎn)點(diǎn)頭連連稱是：“大叔您說的雖然深奧，但我倒能懂得大叔兩三分?！?p>　　烏恩其笑著說：“怎地我說什么你都相信？“

　　夏方憨憨笑著：“我也不知道。小時候，我手里的肉統(tǒng)統(tǒng)都給了我弟弟吃去。大叔您萍水相逢就把肉給我吃，而他們來吃時候，你卻寧可倒掉都不分給他們。我只覺得大叔是好人。“

　　烏恩其笑著說：“哈哈哈哈，一塊肉就覺得我是好人了？你這孩子，看著機(jī)靈，原來也是個糊涂樣子?！?p>　　夏方也哈哈笑起來。

　　烏恩其接著說：“既然如此，你就在我這里留上幾天，我把肉給你吃個夠。“

　　夏方搖搖頭說：“大叔，我卻不敢久留，我是來尋找我的弟弟的?！?p>　　烏恩其點(diǎn)點(diǎn)頭，這才想起來：“那你從哪里來？“

　　夏方說：“從臨安來。“

　　烏恩其詫異：“一路走來？“

　　夏方撓撓頭說：“正是。“

　　烏恩其不解：“你為何確信，一路向北就可以找到你的弟弟呢？“

　　夏方說：“我也不知道，就是憑只覺走來的，不過來的路上，我總能聽說一件事?！?p>　　烏恩其問：“什么事？“

　　夏方低聲說：“大叔您知道長白雪林這個地方嗎？“

　　烏恩其一怔：“你是說，你的弟弟被人抓到長白雪林去了？“

　　夏方撓撓頭說：“我也不知道，只是想去看看。“

　　烏恩其略有所思，思忖了一會兒說：“不妥。“

　　夏方問：“為何？“

　　烏恩其道：“一是長白雪林到底在哪，很少有人知道，再就是如果長白雪林真的存在的話，那那個被稱作極寒的魔鬼之林的地方，卻是個讓人望而卻步的地方?！?p>　　夏方正色道：“大叔，我管不了這許多，如果我的弟弟真的在那里的話，我必須去救他?！?p>　　烏恩其見夏方去意已決，卻也不再阻攔，就對諾敏說：“諾敏啊，把我們家里的羊皮都拿出來吧，給夏方縫制一套皮襖皮靴?！?p>　　烏恩其看了看夏方，一拍腦袋：“光顧著說話，你看看你蓬頭垢面的，快跟我去湖邊洗刷一下，你這個樣子，像個小乞丐?！?p>　　諾敏趕緊搜羅出來幾張羊皮，穿針引線縫制起來。

　　夏方拍了拍自己蓬亂的頭發(fā)，笑著跟烏恩其走出蒙古包。

　　烏恩其吩咐其木格，一柱香之后，再為彩力甘喂下一碗藥水。

　　其木格點(diǎn)點(diǎn)頭，緊緊握著彩力甘的手一刻也不肯松開，看著彩力甘虛弱的樣子，眼里不禁又流出淚來。

　　夏方和烏恩其走出蒙古包。蒙古包里就只剩下縫制著皮襖的諾敏和照應(yīng)著彩力甘的其木格。

　　蒙古包里燭火搖曳，一片溫暖祥和。

　　湖泊離蒙古包大約有六七里地，夏方跟在烏恩其身后，踩著柔軟的草地，時而與草原上悠閑的羊群擦肩而過，一會兒抬頭看看天，一會兒極目遠(yuǎn)眺，心下豁然開朗。

　　湖泊清澈透明，夏方蹲在湖邊捧起一捧湖水，無比愜意地洗著臉。

　　身后烏恩其說：“你在干什么？“

　　夏方一愣：“大叔，我在洗臉啊，有什么不妥？“

　　烏恩其說：“誰叫你洗臉了，你看你這一身，剛才還沒覺得，現(xiàn)在聞起來一股子酸臭味，知道為何嗎？“

　　夏方聞了聞自己的身上，問：“為何現(xiàn)在才有臭味？“

　　烏恩其說：“這湖泊是長生天之鏡，所有臟兮兮的東西，到了這里就都無處遁形，這是長生天之鏡在嫌棄你這個臟娃娃。“

　　夏方笑起來：“那大叔您要我洗哪里？“

　　烏恩其笑著說：“洗哪里？“

　　烏恩其邊說邊打量起夏方，一會兒指著夏方頭發(fā)說：“洗這里“，一會兒指著夏方雙腳說：”這里也要洗“，一會兒又指著夏方裸露的胸口：”這里也得洗“。

　　夏方笑著說：“大叔，像您這樣說，我就該把全身都洗了?！?p>　　烏恩其問：“懂水性嗎？“

　　夏方得意地說：“當(dāng)然，我弟弟小的時候，我經(jīng)常潛到村旁的河里抓魚給他吃，那河魚鮮美的很，我弟弟最喜歡吃了。。?！?p>　　夏方還沒說完，烏恩其淡淡地說了聲：“哦?！?p>　　說完，烏恩其大笑著推了夏方一把，夏方踩在湖邊搖搖晃晃站不穩(wěn)，一會兒彎向岸邊，一會兒彎向湖里，就這么搖曳了幾下，烏恩其笑著在夏方胸前輕輕一點(diǎn)，夏方噗通一聲，仰面朝天掉進(jìn)湖里。

　　烏恩其坐在岸邊哈哈大笑起來：“你要是不提醒，我還想不起來，臟成你這個樣子，不洗個澡，是決計(jì)洗不干凈了?！?p>　　夏方順勢在湖里游了幾下，腳下踩著水，頭露出水面：“大叔，想不到你也是個淘氣的壞大叔?！?p>　　烏恩其依舊笑著說：“好好洗吧，洗干凈跟我回去吃肉?！罢f完得意地枕著雙手，躺在草地上，看著藍(lán)天上慢慢浮動的云彩。

　　偶爾“噗噗“傳來幾聲夏方清洗身子的聲音。

　　烏恩其得意地想：“諾敏好多年沒有再像今天這樣把頭埋進(jìn)自己的懷里了，今天的自己，好像重回到了新婚之夜，自己在諾敏面前盟誓的時候。“烏恩其越想越是開心，今天真是讓人幸福的日子，如果不是怕在夏方這個晚輩面前失態(tài)，他真想現(xiàn)在跳起來，跪在草地上，向長生天長長地磕幾個頭。烏恩其心想：”可愛的女兒，終于沒有讓自己失望，在最后的一刻，堅(jiān)決地選擇了愛情，這件事真的是讓人更加幸福了。“

　　烏恩其難掩心中的喜悅，今天這一切，都要好好感謝夏方，想到這，他坐了起來，看著水中的夏方。

　　蓬亂的頭發(fā)變得柔順多了，濕噠噠貼在頭上，臉上的泥漬也已經(jīng)清洗干凈。

　　烏恩其心中贊嘆：“真是個英俊的少年啊，簡直與自己多年前見到的柳半秋一模一樣。瞳孔深邃迷人，鼻梁高挺，笑起來掛著兩個淺淺的酒窩，肌肉勻?qū)嵔〈T?！?p>　　烏恩其笑著說：“果然，洗了干凈之后，果然漂亮多了?！?p>　　夏方水里頭笑著說：“哪有大叔您這樣夸人的，漂亮這個詞，不都是用來夸獎女孩子的嗎？“

　　烏恩其笑著說：“管他呢，知道是夸獎就好?！?p>　　夏方接著說：“大叔您現(xiàn)在看我，是不是干凈多了？“

　　烏恩其說：“不錯不錯，這下長生天之鏡就不會再嫌棄你了。上來把衣服擰干，我們回去吃肉?！?p>　　夏方一聽到吃肉，口水都流了出來，泥鰍一樣在水里又鉆了幾下，上來把衣服脫掉擰了擰又穿上，美滋滋地跟著烏恩其沿著原路返回。

　　離家門不到二里地，發(fā)現(xiàn)自己蒙古包外面圍了好多人。

　　烏恩其心想：“不好！“，加快幾步飛奔。

　　夏方也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緊緊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