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采石
太華山云霄洞，此處乃赤精子修煉的道場，幾位金仙正在議事。
廣成子問：“師弟，此事極大，你確定沒弄錯？佛教在西方竟衰落到這種地步了？”
赤精子笑道：“千真萬確。梵天打破封印后法力大漲，又收了毗濕奴、濕婆兩大護(hù)法，與諸佛已經(jīng)暗斗了好幾個回合，佛門吃了不少苦頭?！?p> 靈寶問：“如來實力不可小覷，那梵天不知可有長力？”
赤精子說：“梵天這次學(xué)精了，提出‘梵我合一’，不再動不動殺人、殺神搞什么祭祀，信眾數(shù)量爆漲，他頒布的《摩訶婆羅多》如今已是西方顯學(xué)，佛門頹勢恐怕難以阻擋?！?p> 眾仙大笑。廣成子卻說：“此事好壞還難料，如來在西方吃了虧，必然會加緊侵襲我東土，各位不可輕視?！?p> 清虛說：“師兄言之有理，前幾年如來借著取經(jīng)占了不少便宜，今后不知還會施什么詭計?！?p> 眾仙一來惱怒佛門，二來見佛教吃了癟，說話都不再顧忌。道行天尊說：“早知如此，那兩個凡僧?dāng)控敃r我們也不必客氣，倒是那姓周的女子這次壞了佛門的好事?！?p> 廣成子嘆道：“都是我們自己不爭氣，才讓外人有可乘之機(jī)。當(dāng)年闡截兩教相爭，佛教得以崛起，如今我們和玉帝又不冷不熱，如來才敢搞什么取經(jīng)。”
太乙一直沒吱聲，聽了這話輕輕哼了一聲。廣成子道：“說到那女子，玉鼎師弟，楊戩那邊怎么樣了？”
玉鼎說：“放心吧，楊戩法力高強，不比我差，為人又縝密，一定能把差事辦好的。”
廣成子皺眉道：“我倒不擔(dān)心他的法力，楊戩性格古怪，做事特立獨行，你確定他會遵命行事？”
玉鼎道：“楊戩雖說這些年來和我走動少了，師父的話多少還是聽的。”
赤精子笑道：“師兄不必?fù)?dān)心，就算楊戩有什么問題，還有我和佛門做的交易在。你們猜猜看，他們這次派了誰？”
眾仙搖頭。赤精子一時笑得彎了腰，嚷道：“是孫猴子，哈哈?！?p> 眾仙先是愕然，隨后轟笑起來。廣成子莞爾道：“那潑猴天不怕地不怕，根本不把天規(guī)戒律放在眼里，由他去做再好不過了?！?p> 清虛說：“我一直奇怪，佛門那幫人老是擺出一幅老成持重的架勢，誰能干這種活，原來是他?！?p> 眾仙正說得高興，黃龍急匆匆地進(jìn)來，喊道：“壞了，這次竟又沒成功！”
太乙霍然站起，喝道：“那女子還活著，是不是？”
黃龍黯然點頭。眾仙大驚，齊問緣由。宜明、沖元子、紫妍從西涼妖怪洞出來后，和靈霄殿三將在玉帝面前狗咬狗，全都被處罰。好在玉帝看在金仙面上只是略施薄懲，罰三仙在天庭當(dāng)差二百年。也算是因禍得福，這樣一來宜明等人能夠參與天庭事務(wù)，金仙們反而消息靈通了。黃龍說：“宜明剛剛告訴我，那女子和楊戩、孫猴子從陷空山無底洞里出來，然后就各自分手，女子回洛陽去了?！?p> 廣成子問：“消息確定嗎？”
黃龍說：“宜明請千里眼、順風(fēng)耳探查的，肯定錯不了?！?p> 廣成子問：“他們在那洞里干什么？”
黃龍搖頭道：“不清楚，那洞極深，無法窺探?！?p> 太乙冷笑道：“還用問？那賤人詭計多端，楊戩和猴子肯定被她蠱惑了。你們這個計那個策的，現(xiàn)在倒好，人沒除掉，反而給她送了兩個盟友。”
廣成子皺眉道：“師弟，依你之見該當(dāng)如何？”
“若依我，別講那么多臭規(guī)矩了，拿出當(dāng)年的手段，現(xiàn)在就去殺了她！”
“萬萬不可！”廣成子連連擺手說：“我們還要和佛門對抗，絕不能得罪玉帝！”
太乙跺腳道：“師兄，你還沒看出來嗎？那女子的武功已經(jīng)升到三品了！”
眾仙齊搖頭。靈寶說：“不可能！我這次去南海，慈……觀音已經(jīng)承認(rèn)了。我開始還怕她抵賴，沒想到她很爽快地認(rèn)了，當(dāng)年守書武士抱了兩塊石板跳下懸崖，她隱瞞不說，只毀了剩下的那塊。那女子肯定是機(jī)緣巧合，得到了石板，練成了二品武功?！?p> 道行說：“太乙，三品武功秘籍是我和清虛去銷毀的，我親自捏碎的，絕不會錯?！?p> 太乙說：“若無三品武功，她怎么可能殺死王魔？”
黃龍道：“我聽宜明他們說，王魔那時好像已經(jīng)受傷，才被女子所趁?！?p> “那我的捆天繩又是怎么回事？憑二品武功能把它崩斷嗎？”
眾仙默然。廣成子說：“繩子是黎山老母還回來的，她或許知道些什么，你向她打聽過嗎？”
太乙哼道：“她說捆天繩是她暗中拉斷的，還一個勁地致歉，說什么女子若是死在繩下，我在玉帝面前不好交待。其實我巴不得把那女子勒死呢！她的話我一點都不相信?！?p> 廣成子搖頭道：“或許老母沒有撒謊?？傊?，我們親自出馬，這么明目張膽地去殺一個凡人，我認(rèn)為不妥。”
其余仙人也都搖頭。太乙見師兄弟們?nèi)疾煌庾约旱慕ㄗh，恨恨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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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語琴降落在花果山頂，放眼望去，山勢十分雄偉，草木繁盛，東面是茫茫大海。此時離靈石炸裂已經(jīng)一千五百年了，就連山頂原先擺放石頭處都沒了痕跡，更別提那些碎石了，早被泥土掩埋，野草覆蓋。周語琴一籌莫展，這么大的山，要找到猴年馬月。她思索良久，忽然想起楊戩當(dāng)初召喚土地的情景，于是拿劍用力在地上捅了幾下。她等了會沒見動靜，又捅幾下，喊了幾聲，還是不見土地來。她不知道楊戩捅地時在刀柄上施了法力，直達(dá)地底，故而能召喚土地。她沒有絲毫法力，這么亂捅一氣，怎么可能成功。
她正無計可施，忽然看到山腳下有個村莊，靈機(jī)一動，有了主意，立即駕窮奇去長安。周語琴回到府邸，把朝廷賞賜的財物打了個大包，放在窮奇背上，又飛回花果山。她來到山下的村子，見村口有個老頭在賣茶水，走過去扔了一吊錢在桌上，說：“來杯水?！?p> 老頭說：“客官，我年紀(jì)大了，手抖得厲害，解不開繩子，勞煩你自己解一下吧。”
“解什么！這吊錢就算是茶水錢了。”
老頭嚇了一跳，繼而大喜，連連拱手道：“多謝客官，您太客氣了，這錢夠喝一年茶水了?！?p> 周語琴一邊喝茶，一邊和他聊村莊的情況。果然是有錢好辦事，老頭知無不言。此處叫譚家村，住著一百多戶人家，絕大多數(shù)都姓譚，平日里由一位族長在管事。周語琴說自己有筆大買賣要和族長談，談成后全體村民都有好處。老頭說族長可能在村中祠堂，他可以帶路。進(jìn)村后周語琴見村子中央有一大屋，周圍香火繚繞，心想這祠堂造得這么氣派。等走近了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座廟，再看供奉的神衹，更覺奇怪，問道：“老人家，村子里一般都祭拜財神、灶神，你們這里怎么會供奉黃飛虎？”
老頭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說：“什么黃飛……啊呀，姑娘啊，你怎么可以直呼東岳帝君的名諱！”
周語琴知道失言了，連忙致歉：“我年幼無知，又一時好奇，請老丈勿怪?！?p> 老頭嘆道：“也不怪你，平常人家確實不會供奉東岳帝君，我們這里有些與眾不同?！?p> 周語琴問為什么，老頭說：“這里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的老祖宗。相傳在三千年前老祖宗原本已經(jīng)死了，魂魄都入了地府，承蒙帝君格外開恩，又還陽復(fù)活了。老祖宗為了感謝帝君的大恩大德，留下遺命，后代子孫要世世代代供奉帝君?！?p> 周語琴這才明白。二人穿過廟宇來到祠堂，堂中坐著幾個老者，圍在一起吹牛聊天，其中一位正是族長。周語琴上前見了禮。族長見她衣著華貴，氣度非凡，不敢怠慢，問：“姑娘找我何事？”
周語琴說：“我爹是楚州的商人，最近要在城里起一座宅院，需要一些異石做假山。我看了風(fēng)水，你們村外那座山上就有好石頭，所以我想讓鄉(xiāng)親們幫忙挖掘?！?p> 族長有些猶疑，周語琴說：“我會支付你們報酬的?！闭f著，她把背上的包裹攤在桌上，里面有幾根半掌寬的金條，幾串珠寶，還有幾匹錦緞。眾老者齊聲驚呼，圍了上來，一時間眼睛都花了。這些村民雖說日子還過的去，畢竟只是一些農(nóng)夫，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吊錢，這些財物夠把整個村莊給買下了。
族長慌忙作揖道：“請姑娘放心，我們這里山清水秀，有的是好石頭，盡管包在我身上?！?p> “尋常石頭可入不了我爹的法眼。罷了，請老丈先召集鄉(xiāng)親，我再說詳細(xì)情形。”
族長連忙敲響祠堂邊的一口大鐘。鐘聲嘹亮，響徹全村。過了一會，村民們扶老攜幼，三三兩兩地趕來，約有四五百人，見了這許多財物無不眼熱。等人都到齊了，周語琴登高把采石之事講了一遍，她要的那些石頭不會太大，也并非山的本體。她最后說：“這些石頭非比尋常，有一面是青色的，采到的人我額外再給十吊錢。”
眾村民歡呼雀躍，紛紛回家準(zhǔn)備器具。周語琴暗喜，果然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她又取了幾吊錢給族長，說：“鄉(xiāng)親們挖石頭恐怕需要一些時日，請老丈幫我在村里找個住處?！?p> 族長滿口答應(yīng)，把她領(lǐng)到村角一處僻靜的屋子。此處原本住著一位商人，是村里為數(shù)不多的行腳商，長年不在家。周語琴很滿意，從此穩(wěn)坐釣魚臺，只等好消息。她閑暇無事加緊練功，上次與孫悟空一戰(zhàn)，獲益良多。她發(fā)現(xiàn)自從武功升到三品后，不光威力大增，而且招法的形態(tài)也可以發(fā)生很大改變，比如自己曾多次用掌風(fēng)來遲緩悟空的身法。
她練了兩日后有所感悟，于是飛往少林寺。眾高僧一齊迎出，圓行領(lǐng)頭，原來他已經(jīng)接任了主持一職。眾人禪房落座，本以為周語琴要談什么大事，沒想到她說：“久聞少林寺七十二絕技十分精妙，能否拿來給我瞧瞧？”
高僧們嚇了一跳，這些絕技乃少林之根本，哪能外傳？若是旁人提出這種要求，只當(dāng)他是瘋子，立馬扔出去?？裳矍斑@女子武功之高已無法用常理來解釋，怎會看中少林武術(sh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圓行并無絲毫異議，立即讓人取了來。周語琴謝過后開始翻閱。這些絕技雖然精妙無比，可說到底也不脫一品武功的范疇，最多摻雜著一點二品的理念。周語琴如今的武功已達(dá)三品中段，看這些書猶如一個狀元讀《三字經(jīng)》、《百家姓》，不過一頓飯的功夫便已翻完。她剛要說話，圓行已搶先開口：“敝寺這些年來還收集了不少別派的武功秘籍，女施主可有興趣一觀？”周語琴忍不住掩嘴而笑，二人竟心有靈犀。僧人們又搬來好大一堆書籍。周語琴看得飛快，無論書上的武功多么繁雜深奧，她一眼就能領(lǐng)會，連一些錯誤之處都能指出。沒多久她已看完，再次致謝后告辭。圓行親自送出山門，罷退左右后輕聲問道：“少林有不少俗家弟子，有些人也已學(xué)會了把分叉降低，然后導(dǎo)入真氣的方法，不知女施主有何建議？”
周語琴搖頭苦笑，知道二品武功在人間泛濫已無可阻擋。她轉(zhuǎn)念一想，說不定這武功本來就是給凡人練的，那些仙人憑什么說三道四，唧唧歪歪的！她寬慰了圓行一番，說二品武功對那些厲害的神仙威脅不大，應(yīng)該不會引起他們的忌恨，況且天規(guī)很嚴(yán)，還無神敢公然在凡間作惡。圓行點頭，放心了不少。周語琴拱手道別，飛回了譚家村。
又過了兩天，終于傳來好消息，一個村民率先挖出了碎石。周語琴一看，石頭約有腦袋般大，已經(jīng)清理干凈，有一面很光滑，青色，顯得晶瑩剔透。她運起真氣，能感受到石頭隱隱發(fā)出一絲靈氣，應(yīng)該不會錯了，于是給了村民賞錢。又挖了幾日，村民們也漸漸摸清了門道，采石速度開始加快，每天都有靈石上交，小的像雞子，大的像澡盆，十幾天后碎石疊了一大堆。周語琴估算，離孫悟空說的大小已經(jīng)很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