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二郎神
三場比完，結(jié)果出乎意料，雙方一勝一負一平，竟戰(zhàn)成平局。雖然沒贏，魏征卻如釋重負，有一種死里逃生之感。道人們也都喜多于憂，畢竟空相之前戰(zhàn)無不勝，這次比試總算殺了他氣焰。僧人們都默默無語，心中失望。
周語琴急忙摘了帷帽來看圓真，見他似乎傷得極重，大口大口地吐血，圓清也跑了過來，應(yīng)無大礙，回頭再找圓心，已經(jīng)沒影了。她扶起圓真上身，點住他背部肺俞穴，將雄厚的真氣輸入他體內(nèi)。圓清本想幫忙，但他剛才已經(jīng)察覺到周語琴的內(nèi)力比自己和方丈兩人加起來還要高，貿(mào)然出手恐怕會壞事，只好作罷，在一旁急得直跺腳?？障嘧吡诉^來，說：“這位女施主渾身上下都透著古怪，不知能否賜教一二？”
“滾！”圓清大吼。
空相施了一禮，領(lǐng)著僧人們走出演武場。周語琴有許多問題想要問他，可現(xiàn)在救人要緊，只好任憑他離去。她的真氣在圓真體內(nèi)流轉(zhuǎn)了一遍，發(fā)現(xiàn)他經(jīng)脈盡斷，只好運氣護住他心肺，對圓清緩緩搖頭。圓清忍不住哭了出來，大罵道：“圓心狗賊，就算方丈有些過錯，何至于下如此狠手！”
周語琴問：“圓心武功一直這么高嗎？”
圓清一時瞠目結(jié)舌，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少林圓字輩的武功除了圓空外其他都在伯仲之間，圓心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一掌拍死方丈。周語琴點點頭，心中又確定了幾分。
此時圓真已醒，苦笑道：“與女施主……為敵，實非我……所愿，不得……不得不發(fā)耳?！?p> 周語琴道：“方丈，我并不想指責(zé)你什么，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佛讓你做事，無論什么你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嗎？”
圓真神色大變，臉上泛起紅光，道：“原來女施主全都清楚！”圓清知道他這是回光返照，悲痛萬分。
周語琴搖頭說：“我只是猜出了幾分。這個世上的確有真理，但解釋真理的人未必就是真理，正所謂“法在上，佛在下”，這話我對海音也說過?！?p> 圓真大震，口中喃喃自語，若有所思。圓清悲聲勸道：“方丈，你別想了，療傷要緊。周姑娘你也別再說了。”
圓真不理，問：“海音他怎么回答的？”
周語琴嘆道：“他臨死前說，如能見到佛祖，有些問題想要請教?！?p> 圓真點頭道：“不愧是高僧，我不如他……我不如……”他氣息漸漸微弱，頭一歪不再出聲。
圓清抱住方丈大哭，魏征也走了過來，見此情景唯有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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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道的這次比武轟動洛陽，人們都說皇家祖廟的真人果然不同凡響，竟然把空相給逼平了，看來道家未必不如佛家。去道觀的香客又多了起來?？障嘟?jīng)此一役后暫時沒了動靜，城里的和尚也不像原來那么囂張。云珠子、云來子覺得很沒意思，不顧魏征挽留，比試結(jié)束當(dāng)天就回鹿邑去了。
周語琴辭了魏征，雇了輛馬車，載著圓真的棺木和圓清一起回少林寺。一路上圓清忍不住問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圓心是不是有古怪。周語琴勸他耐心，等見了圓行再說。
幾天后二人來到寺前。魏征事先已經(jīng)派快馬來通報過方丈的死訊，眾僧都迎出山門，十分悲痛。幾個圓字輩高僧問道：“到底是哪個賊人假冒圓心殺害方丈，師兄可有線索？”
圓清摸不著頭腦，問：“你們……你們說什么？方丈的確是被圓心殺死的，我親眼所見！”
監(jiān)院長老圓悲說：“看來師兄也蒙在鼓里，圓心師弟一直在寺中，沒去過洛陽。”
圓清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見師兄弟們都神色凝重，忍不住喊道：“圓心這些日子一直和我在一起，怎么可能在寺里！”他見師兄弟們根本不信，急道：“這位是周女俠，她可以作證，圓心殺方丈時她也在旁邊?！?p> 眾高僧一齊上前低頭合十道：“周女俠幫我寺找回祖師秘籍，感激不盡?！?p> 周語琴拱手道：“不必客氣。那秘籍上的武功不可輕易使用，否則會惹禍上身，圓行都跟你們說了嗎？”
眾僧茫然不解，說：“圓行兩個多月前一回來就被關(guān)押，方丈嚴(yán)令任何人不許和他說話。”
圓清性子最急，道：“先說圓心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圓悲一一道來。十幾天前，圓清、圓心離開少林去洛陽找方丈，第二天晚上方丈突然回寺，還背著圓心。他說圓心也犯了大罪，和圓行相同，現(xiàn)已被他點了穴道。方丈命令把圓心也關(guān)入地牢，任何人不許和他說話。
圓清猛撓光頭，說：“這……難道有兩個圓心不成？就算有人假扮，也不可能扮得這么像吧！”
周語琴說：“大師何必著急，去地牢一看便知。圓行恐怕也有很多話要說呢。”
圓清點頭道：“對對對，周姑娘跟我們一起去吧?！?p> 眾僧心想，少林寺不許女子入內(nèi)，但此事實在蹊蹺，周語琴又是本寺大恩人，何況方丈已經(jīng)圓寂，總不能老是關(guān)著圓行二僧吧，于是大家都默不作聲。
眾人來到戒律院地牢，最里面有一扇鐵門，門上只有一個小孔，是用來送飯的。他們打開門，見圓行、圓心正坐著說話。圓行苦笑道：“你們終于來了?！?p> 圓清一把抓住圓心，大喊：“你真的一直關(guān)在這里？你到底有沒有殺方丈？”
圓心摸不著頭腦，忙道：“師兄你說什么？方丈他怎么了？”圓行也大吃一驚。
圓清還是不信，繼續(xù)逼問。圓行說：“師兄，十幾天前圓心師弟就進來了，一直和我在一起。方丈到底怎么了？”
圓悲說：“方丈已經(jīng)圓寂了?！眻A行、圓心一齊驚呼。
圓悲道：“圓心這些日子確實關(guān)在這，絕不會搞錯，但魏國公的信里也說方丈被圓心所殺，比武場上大家親眼目睹。如此看來，一定是有人假冒圓心下此毒手?！?p> 這下圓清不信也得信了。有僧人把魏征的信給圓行、圓心看了，又把洛陽比武的事給他倆細細說了一遍。
圓清低頭思索，忽道：“周姑娘，你一定知道什么，就別瞞我們了。”
周語琴嘆道：“其實不必問我，圓行大師想來也很清楚吧？”
眾僧一愣，心想圓行已經(jīng)被關(guān)了兩個多月了，他怎么會知道？不料圓行長嘆道：“一切都是因為海音的那個缽盂。就算方丈有過錯，但罪不至死，也不知是何方妖孽，或是哪路毛神，竟如此狠毒！”
眾僧都聽得莫名其妙，剛要問，忽聽頭頂有人朗聲道：“既然有過錯，為何不能殺？你亂罵神仙就不怕下地獄嗎？”
眾僧大驚，但他們都何等武功，一齊飛速向外跑去。周語琴暗叫不妙，一個側(cè)身已沖到最前面，出了地牢。屋外站著一人，正是圓心！少林僧人們隨后奔出，全都驚呆了，回頭看去，圓心明明就在身邊。眾僧再細看，屋外的圓心和身邊的圓心竟無半點分別，相貌、身高、胖瘦，全都惟妙惟肖，恐怕江湖上最神奇的易容術(shù)也達不到如此效果。
眾僧看得久了，幾乎要產(chǎn)生幻覺，一時間分不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圓行卻很清楚，哼了一聲，邁步向前。周語琴急忙拉住他，說：“讓我來吧。大師，我們一起經(jīng)歷過的那些事，是否要告訴你的師兄弟們，你自己做決定吧?！?p> 圓行對她崇拜備至，也明白她的苦心，點頭道：“周姑娘一切小心。”
周語琴走到“圓心”身前，躬身道：“小女眼拙，不知閣下是哪位神仙。這些僧人都是凡夫，還請閣下高抬貴手?！彼贿呎f，一邊運起四五分真氣撞去。
“圓心”呵呵笑道：“周姑娘也是凡人，卻與眾不同啊?！彼还笆郑w內(nèi)法力噴薄而出。兩股極強的真氣與法力一撞，發(fā)出“彭”的一聲巨響，二人各退了一步。后面的圓字輩高僧都練過二品武功，盡管如此還是后退不迭，有些功力淺的直接坐倒，旁邊的二代弟子全都飛了出去，總算無大礙。
周語琴見他不肯回答問題，還如此大膽，又怕連累少林僧人，只好使出殺手锏，問道：“閣下若是神仙，不知下凡前可曾知會過天庭？”
“圓心”又取出黑布包了額頭，笑道：“你這么問就不怕泄露天機嗎？”
周語琴一皺眉?！皥A心”笑道：“罷了罷了，就算是我的錯好了?！闭f著，縱身一躍跳上屋頂，往外飛奔而去。周語琴舒了口氣，緊緊跟上。二人速度都快得出奇，瞬間不見。少林僧人們除了圓行外全都咋舌不以。
周語琴見“圓心”腳不沾地，迅如游龍，心中暗驚。通過剛才那次試探，她已感覺到此人法力極其渾厚堅韌，比宜景不知高到哪里去了，自己恐怕不是對手。但他神出鬼沒，行事慎密，與其被他暗中盯上，倒不如當(dāng)面問個清楚，他若是神仙，對天規(guī)戒律總還是會有所顧忌。
轉(zhuǎn)眼間二人已翻過一座山，“圓心”見四下無人，騰空而起。他騰云之術(shù)也極高明，眨眼間消失在空中。周語琴無奈，只好急召窮奇。片刻后窮奇飛來，她連忙跳上，沖上云霄。她向下一看，云彩已在腳下，向四周遠眺，并無人影，難道那人竟逃走了？正彷徨間，忽聽頭頂有人笑道：“我在這！”
周語琴暗罵自己飛行經(jīng)驗還是太淺。不等她催動，窮奇早已飛了上去。她問：“閣下還不現(xiàn)出真身嗎？”
“那要看你的本事了?！薄皥A心”抬手一招，已握住一根三尖兩刃刀，當(dāng)胸刺來。周語琴使一招“驅(qū)云掃月”，勉強把刀撥開。她第一次在天上作戰(zhàn)，難免慌亂，原本應(yīng)該順勢上前一掌，可又怕摔出去，硬生生忍住?！皥A心”不等招式用老，刀勢向下斜劈。周語琴連忙躍起，寶劍在刀刃力道薄弱處輕輕一壓，翻身躲過?！皥A心”大笑道：“有意思！”他手腕急抖，舞起陣陣刀光襲來。周語琴手忙腳亂，使出“破刀式”，只聽刀劍相碰，叮當(dāng)亂響。她邊打忍不住邊退，可又生怕自己掉下去。沒想到窮奇似乎知道她的心意，只管向她想要退的方向飛行，速度不快不慢，恰到好處。而且窮奇還把前后左右的肌肉拱起，到她的膝蓋高度，猶如一個小平臺，讓她站得格外安心。二人來來回回又斗了數(shù)十個回合，周語琴與窮奇的配合已越來越相得益彰。她發(fā)現(xiàn)自己做每一個動作之前，身體只要稍有反應(yīng)，哪怕極細微，窮奇都能立即領(lǐng)會，就連跳躍也能及時跟上，不由得暗暗稱奇?！皥A心”似乎也沒使出全力，只等她適應(yīng)。又過了幾個回合，周語琴招法開始犀利起來，劍尖上冒出淡紅色劍氣，發(fā)出“呲呲”的破空之聲?！皥A心”越打越興奮，法力漸漸加了幾分。他每加一分，周語琴體內(nèi)真氣也強上一分，奮力相抗?！皥A心”忽然大喊：“小心了！”他兩手握住刀柄中央，雙臂突然長了一丈，兩刃刀舞得像個車輪一般，沒頭沒腦地打來。周語琴身體向后急縱，同時左掌呼嘯，一股凌厲的掌風(fēng)拍出，那刀速度頓時變緩。她勁叱一聲，雙腳一蹬，窮奇也用力向前一甩，身子像箭似的飛出，寶劍撥開刀柄，直刺對方胸口。“圓心”急忙上縱，躲過這一劍，大吼一聲，連人帶刀一個“力劈華山”，氣勢驚人。周語琴不退反進，跳出窮奇，絨身撲上，讓過刀頭，挺劍直刺?！皥A心”吃了一驚，他手中是長兵器，近身反而不利，百忙之中刀柄根部向外急甩，擋住了這一劍，不由自主地使出了六七成的法力。周語琴感到一股大力襲來，身體被擊飛了出去。窮奇瞬間趕到，將她接住。她大口喘氣，只覺得眼前金星亂冒，忙深吸一口氣?！皥A心”暗暗佩服，知道她已用了全力，笑道：“好過癮，咱們換個打法?！彼〕鲆话褟椆?，搭上石子打來。周語琴體內(nèi)真氣還沒恢復(fù)，不敢用強，抖動劍尖使了個巧勁，將石子彈開?！皥A心”彈弓連拉，一個“九星望月”，飛蝗般打來。他靠這招不知降過多少妖魔，周語琴反倒覺得沒什么，使“破暗器式”輕松擋開。等第十顆石子飛來，她一箭射去，箭石相撞，一齊破碎。
那人大笑道：“痛快，不必再打了?！闭f著，摘下黑布，現(xiàn)出了本相。周語琴一看，見他額頭上長著一只神眼，相貌俊朗，全身銀甲，不由得驚呼：“你是二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