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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火春生

第四十二章 縱死俠骨香

野火春生 周原一 3059 2019-05-24 22:43:15

  刀疤男一把就收光了三人的籌碼,“百花齊放”也引起了周圍牌桌上短暫的關注。

  他向旁邊的服務生使了一個眼色,服務生趕緊仰著脖子,踮著腳,伸高手臂,沖樓下的人打著“響指”。

  樓下的服務生見狀,一路小跑,手抓樓梯扶手,一躍三、四個臺階,快速的奔到二樓麻將桌前,喘著粗氣說道:“爺,您又贏了?還是老規(guī)矩?”

  刀疤男點了點頭,將一枚籌碼彈給了這名服務生,起身扭頭而去。

  服務生開心的將這枚籌碼放入自己褲子口袋中,又生怕丟了似的用手按了按口袋的邊緣,這才將桌子上一摞籌碼攬入托盤之中。

  服務生從中挑出三枚,依次的從桌上滑到三位輸錢的配手面前,笑著說道:“三位先生,這是剛那位爺給你們的茶飯錢和黃包車錢,下次有機會你們再一起切磋!”

  其中兩個配手拿著錢,沮喪的離開座位,可黑臉大漢卻遲遲不肯離開,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九蓮寶燈”怎么就會被“百花齊放”給通殺掉了。

  “先生,先生,這是您的籌碼。”服務生又一次提醒道。

  黑臉大漢緩過神,不屑一顧的站起身,沖著服務生吼道:“哼,打發(fā)要飯的呢?黑爺我還沒窮到這種程度?!?p>  黑臉大漢剛走,這名服務生迅速的抓起這枚籌碼,再一次的裝進自己的口袋,開心的講道:“小白,謝謝啊,晚上我請你吃飯!”

  “咱們誰跟誰啊,趕緊去幫那位爺換現(xiàn)金吧,要不然他該等急了?!?p>  服務生端著滿滿一托盤的籌碼,臨走時還不忘和門口給他小費的候時新打招呼:“候先生您慢慢玩,以后有用得著的地方盡管開口?!?p>  候時新象征性的點了點頭,然后看著袖口有紅線的服務生說道:“還有房間了嗎?”

  服務生客氣的回道:“候先生,真不好意思,您今天來的有點晚,現(xiàn)在房間全都坐滿了,下次您最好是12點前來,我好給您安排位置。

  不過,我們前面有貴賓室,先生要不要先到那里喝點茶?如果稍后有空位,我好安排您補上?!?p>  候時新看了看遠處空蕩蕩,獨立的貴賓室,從鼻子里擠出一句,

  “嗯!”

  “那先生您這邊請?!?p>  服務生前面帶路,候時新后面跟隨,兩人來到一間只能容納三四人的會客廳,服務生反鎖大門說道:“候時新同志,你好,我是上海地下黨組織的交通員,代號“青稞”,在這里他們都叫我小白,我以前的直接聯(lián)系人是“小草”,不過“小草”……”

  短暫的沉默后,他接著說道:“我已經(jīng)在“春生”的情報中了解到你們兩人的關系,根據(jù)上級“春生”的指示,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下級,也是你唯一的單線聯(lián)系人?!?p>  提起問筠,候時新又不免一陣難過,忍聲吞淚,默不作聲。

  小白看到候時新這種悲傷的狀態(tài),拽著他的手說道:“候時新同志,不過請你放心,雖然我知道你所有的身份,但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會像我姐姐那樣保護你,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你姐姐?”候時新呆立當場。

  “我的真名叫做楊問樵!”

  聽到這個名字,候時新的眼淚“唰”的一下就止不住的流了出來,看著這個不到20歲的孩子,竟然就能像他姐姐那樣投身到革命事業(yè)當中去,還要繼承他姐姐的遺志來保護自己,這是多么崇高的信仰?這是多么偉大的革命主義精神?自己在他們面前居然是顯得那么渺小、那么狹隘、那么的無地自容。

  候時新用顫抖的手扶著楊問樵的肩膀,堅定的說:“青稞同志,你放心,無論任何時候我都相信你,相信黨組織,同時,我還要跟你說一聲抱歉,我沒能保護好問筠,讓你痛失一個最愛你的人,不過我向你保證,我會繼承問筠的遺志,為我們的黨,為我們共同的信仰,為她為之奮斗一生的革命事業(yè)繼續(xù)披荊斬棘,昂首前行?!?p>  楊問樵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從他含淚的目光中,能夠看出一份力量、一份堅韌、一份決心。

  候時新擦干了眼淚,問道:“春生同志有什么任務交給我嗎?”

  “哦,據(jù)“春生”同志送來的情報講,敵人潛伏在我們組織內(nèi)部的特務已經(jīng)全部查到并逮捕,只是我們清點名單時發(fā)現(xiàn)只有81名特務,和當時說的82名不符,你當時在場,不知道我姐姐犧牲前跟你說過什么嗎?”

  “野火!”

  候時新腦子里立即蹦出這兩個字來。當時在樂器倉庫,問筠死死的抓著自己的胳膊,用盡最后的力氣只說出了野火這兩個字。

  “難道野火不是我的代號?而是敵人的代號?”

  候時新坦誠的講:“問樵,你姐姐犧牲的時候只告訴了我兩個字,“野火”,我原本以為是我的代號,沒想到竟然還有一名特務漏網(wǎng),這是我的問題,你向春生同志說明,讓他請求黨組織處分我?!?p>  問樵說:“在那樣的情況下你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何況你現(xiàn)在還有很大的麻煩。”

  “我?”

  “是的,我們上海地下黨組織一向都是單線聯(lián)系,這次聽說我姐犧牲的消息,都摩拳擦掌要替小草報仇,所以他們第一個暗殺的對象就是你。

  要知道我姐可是上海很多地下黨的領路人,也是很多同志的入黨介紹人。所以……”

  候時新拍了拍問樵的肩膀說道:“沒事,不怕!我相信他們總會明白的?!?p>  候時新從口袋里掏出一支筆,寫了一個地址說道:“你以后遇到緊急情況可以去這里找我,如果你看到我的窗前有一盆一年四季都擺在那里的月季花,就說明安全,你就在我房子旁邊的浴室墻上用粉筆畫一個三角,我看到后就會去那里找你。

  如果我的窗臺沒有月季花,就說明我的周圍有人監(jiān)視,或者我出現(xiàn)了危險,你就別管我,馬上離開。

  如果連續(xù)三天你都沒有看到這盆月季花,就說明我已經(jīng)遇到了大麻煩,你就去軍統(tǒng)上海站的樓下街道上,你從下往上數(shù),三樓,從左向右數(shù),第四個窗戶,那就是我的辦公室,我會在窗子上留下暗碼,你想辦法潛入我的房間,從我的書架上找到17本《莎士比亞全集》的手抄本,用暗碼從書里找到信息,那就是我要交給你的任務,清楚了嗎?”

  “清楚了!”

  “哦,還有,這個地址背在腦子里,出門前銷毀?!?p>  候時新吩咐完畢,出了海威特斯的大門,心情極其復雜,他并不想讓楊問樵冒險,畢竟他知道楊家就他們姐弟倆,可他從楊問樵的眼中,仿佛看到了問筠的影子,這種影子就是對革命事業(yè)不畏犧牲的執(zhí)著,這種執(zhí)著是他不能改變的。

  ……

  “快點兒把箱子給我,信不信我下一斧子就能砍死你?”

  “兄弟,你們是哪條道上的?錢好說,最起碼你要讓我知道錢是被誰拿走的吧?”

  “別他媽的廢話,我是劫道,不是新仙林舞廳那些搞慈善的,還他媽給你留下姓名,我就問你到底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一陣劫匪的對話聲,讓正準備拐進弄堂里的候時新停下腳步,他靠在墻的側面,伸出半個腦袋遠遠望去。弄堂正中,有四五個蒙面人拿著明晃晃的斧子,攔著一個臉上有道刀疤,左手提著箱子,右手捂著胳膊的男子。

  刀疤男還算勇敢,并沒有一開始就把箱子給這幾個黑衣人。

  候時新在賭場內(nèi),就覺得這個刀疤男很不簡單,所以就產(chǎn)生了幫他一把的想法。

  候時新從口袋里掏出手槍,繞在蒙面男子的身后,步履輕輕的走了過去。

  “都別動,斧子給我扔掉,快,老子這槍可不長眼睛,你們誰反抗,我就打死誰!”

  幾個蒙面男子舉著斧子的手一松,幾柄斧子應聲落地,受傷的刀疤男趕緊的跑到了候時新的身后。

  領頭的蒙面男子雖說放下了斧子,卻依然蠻橫的說道:“兄弟,你知道我們是誰嗎?我們可是斧頭幫的,得罪了我們估計以后你很難在上海立足,我看你跟他也不相熟,就行個方便,別趟這趟渾水?!?p>  “斧頭幫?”

  候時新用槍的一端挑開了他的面紗。

  身后的刀疤男一看,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你這個黑臉大漢,怎么?輸不起嗎?”

  候時新沒有理會刀疤男的質問,沖著黑臉大漢說道:“斧頭幫確有不少英雄好漢,他們的鐵血鋤奸團倒刺殺了不少日本人,可十年前你們的幫主一死,斧頭幫不就解散了嗎?再說斧頭幫也不是干打家劫舍的出身啊,你以為你拿著把斧子你就是斧頭幫?你就能嚇唬到我?趁我沒發(fā)火之前,快他媽的滾。”

  黑臉大漢發(fā)現(xiàn)自己被揭穿,也顧不上扔掉的斧子,帶著幾個人匆匆離去。

  刀疤男趕緊抱拳向候時新施禮,候時新攔著他說道:“兄弟,你太張揚了,贏那么多錢,也不帶幾個保鏢,口袋里也沒個家伙事兒,這不是等著遭搶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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