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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火春生

第十二章 深思熟慮

野火春生 周原一 3058 2019-05-07 17:56:41

  候時新拒絕了彭松巖送他回旅館的好意,他又單獨的找了一個酒館,獨自一人,一直喝到了快天亮。

  從酒館出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只剩下最后一絲的清醒,他東倒西歪的在馬路上行走著。

  候時新好想偷偷去和未婚妻見面,但就是這最后一絲的清醒,提醒自己,千萬不能這樣做。

  候時新恨自己,恨剛才為什么不再多喝點,恨為什么還要讓自己保留這么一絲絲的清醒。

  也許,自己真的醉了,就不會顧忌這么多,馬上會不顧一切的奔向自己的未婚妻,和她擁抱!和她熱吻!和她訴說衷腸!

  可他如果連這一絲清醒都沒有了,他還能走在這大街上想這些嗎?他還能在醉夢中想起問筠是誰嗎?

  上海,在這個深夜,寂靜的馬路上,能看到零零散散的幾個搬運工,在隱蔽的房子旁撒尿。

  能看見幾個比他喝的還醉的醉鬼,在路邊瘋狂的嘔吐。

  還能看見一群小混混拿著棍棒在毆打一個年輕人。

  最搞笑的是,還有一輛黑色的小轎車竟然掉進了臭水溝里。

  夜風吹過,絲絲涼意,透過候時新衣物的拼接處,鉆入骨縫,冷上心頭,又清醒了幾分。

  他努力回憶著,回憶著今天發(fā)生的一切,他像錄影機一樣,把所有的事情刻錄在腦海,這其中包括問筠,包括彭松巖,包括接頭地點、暗號、上級代號,甚至是上個喝酒的酒館名稱,以及剛剛一路走來街上發(fā)生的一切。

  候時新終于找到一個旅館,通過與一個女胖服務員激烈的討價還價,最終,以一個低廉的價格租下了一間還算舒適的臥室。

  他順手寫下了一串電話號碼,委托這個服務員,第二天下午一點鐘打電話,通知對方來此處接自己。

  所有的事情完成,他現(xiàn)在的主要任務就是要好好的洗個澡,美美的睡上一覺。

  候時新并不著急馬上去軍統(tǒng)上海站報道,因為他的投名狀還沒有遞上,他在耐心的等待趙濤的召喚。

  次日上午,軍統(tǒng)上海站的站長趙濤正在辦公室詢問人事處長:“孫處長,這個候時新是怎么搞的?調(diào)任通知已經(jīng)發(fā)出去幾天了,按理說,昨天下午就應該到任,怎么今天上午還沒到啊?”

  “站長,我也是有點奇怪啊,這不,我上午又打電話到他的原單位,原單位的意思是,早就做了交接趕赴上海了。”

  “不會路上出什么事情了吧?算了,孫處長你先回去工作吧,一旦有他的消息馬上帶來見我。”

  “是?!?p>  趙濤心里有點慌,按理說,這個候時新是通過自己送給毛人鳳的人情,才走馬上任的,可這候時新遲遲到不了任也就算了,他竟然也不私下知會自己一聲。

  這是在擺譜嗎?是想告訴自己他是毛人鳳的人自己惹不起?還是真的出了一些意外那?

  無論趙濤推斷的這兩點是哪一點,他都覺得可怕,如果是第一點的話,以后自己在站里還真的不好開展工作,事事都要被毛人鳳這個監(jiān)督員掣肘。

  如果是第二點的話,自己忙活許久的上海站重建計劃,又要半途而廢重新再來了。

  趙濤憂慮著站里的工作,與此同時,趙濤的府邸何清清卻被一陣敲門聲喚醒。

  何清清有懶起的習慣,她認為,女人只有多睡覺才能讓自己的皮膚得到充分的修整。

  “誰呀?”

  何清清穿著睡衣、拖鞋,紅色的指甲油均勻的涂抹在十個腳趾頭上,亮灑灑的都能在地板上反光。

  她邁著昏昏沉沉的步子埋怨道:“大清早的,阿姨又帶孩子去哪里了?”

  門被打開,何清清揉揉眼睛,一個西裝革履很是整潔的男子,正提著一個黑色的密碼箱站在自己家的門外。

  何清清瞇著眼睛不耐煩的問道:“你找誰?”

  男子客氣的答道:“請問這是趙站長家嗎?”

  “是的,有什么事?”何清清沒有讓他進屋,她想把這個男人抓緊趕走,因為她還沒睡醒。

  “哦,那您一定是趙站長的太太了,非常抱歉打擾您的休息,我是受家父的委托前來拜訪趙站長的!鄙人姓彭,名松巖,家父彭林莆。”

  何清清看他說話這個客氣的樣子也知道來頭不大,根本就不想接待她,只是不耐煩的敷衍道:“今天是周三,你要有事找老趙,去他辦公室啊,在家里哪門子能找到他,我家這里又不是軍統(tǒng)大樓?!?p>  彭松巖從何清清的態(tài)度當中,能看出是在轟人走,于是又說道:“您誤會了趙太太,我知道趙站長在工作,有些話在他工作的地方說,多有不便,所以我到家里來就是來找您的!另外家父和杜先生也有些來往,知道杜先生是您的叔叔,所以才冒昧打擾?!?p>  何清清一聽,這人和自己的叔叔有一定的交情,也不好再轟人,只能打著官腔說道:“不礙的,別在門外說話了,彭先生屋里請?!?p>  何清清踢啦著拖鞋,懶洋洋的給彭松巖倒了一杯清茶,然后打著哈欠不明所以的問道:“彭先生您此次前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嗎?”

  “是這樣的趙太太,家父彭林蒲,早年就在上海經(jīng)商,這么多年摸爬滾打,在上海雖遠遠比不了杜先生,但也算商界的奇才,小有成就,家族的棉花、布料、鞋廠也都是在杜先生的商會小有名氣的。

  家父本以為,可以平平穩(wěn)穩(wěn)的安度晚年,唉!誰知,最近卻飛來橫禍,被人誣陷通共,趙太太,通共這個罪名,我家可是萬萬承受不起的啊!所以,我受家父委托,特地來求您先生幫忙的!”

  何清清不理解的問道:“彭先生,那您應該去找我叔叔啊,他是商會的會長,對你們家族的企業(yè)多多少少都是了解的呀,由他出面協(xié)調(diào),還怕什么誣陷?”

  彭松巖苦笑了一聲說道:“趙太太,話是這么個說法,可現(xiàn)在軍統(tǒng)局的局長是鄭介民啊,他也未必能聽杜先生的,再說杜先生和我們家的交情也就是簡單的生意往來,他也沒必要犯得著為我們擔這么大風險?!?p>  何清清低著頭,用手扣著自己的腳趾甲,更加疑惑的問:“既然叔叔都沒有辦法替你們解決,那您找我和老趙,不更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呀!”

  “不,聽你們后勤處的候處長講,這件事情現(xiàn)在剛好歸趙站長負責,只要趙站長調(diào)查清楚我們也就能脫了干系?!?p>  “候處長?”

  “哦,就是你們軍統(tǒng)上海站剛上任的后勤處長候時新”

  “哦、哦、哦,我知道他?!?p>  何清清突然想起趙濤向自己說過,表姐推薦的人就是這個候時新。

  彭松巖覺得何清清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的腳上,所以也懶得再廢話,索性將自己的手提箱拿到了桌面上,雙手打開,一疊疊的法幣鋪滿了箱底。

  何清清是愛財?shù)?,看到這滿滿一箱子的錢,正扣著的腳,迅速的收回鞋里,坐直身子用手扶著箱子說道:“這,這不太好吧!”

  “趙太太,由于時間緊,父親怕此事日久生變,所以也沒來得及把這些法幣換成金條,還請您和趙站長多擔待。”

  “哦呦彭先生,您看您哪里的話呀,這又不是紙,又不是花不掉的嘍?!?p>  何清清才不管什么大黃魚小黃魚,只要是值錢的東西,在天津站,她向來都是來者不拒的。

  “不過老趙什么意思我還不清楚的呀,畢竟他剛上任,萬一他為難我也是不好開口的呀!要不……”

  何清清咬著牙把箱子蓋上,推了回去說道:“要不您先拿走,我等老趙回來,問問能行的話您再來?”

  “別啊趙太太,家父臨走時三番五次囑托,即便此事辦不成,交了你們這個朋友也是很開心的一件事情嘛?!?p>  彭松巖把錢箱又推了回去,起身告辭道:“趙太太,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改天我請您全家和候處長一起吃飯!”

  “您看這……那您慢點啊彭先生,您走好啊彭先生!”

  何清清熱情的送著彭松巖,畢竟大清早一睜眼就看到一箱子的錢,心里能不開心嗎?

  何清清自打回到上海以后,就收斂了許多,可清貧的日子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她不能不逛街,不能不買高檔的化妝品、首飾,名牌的包包、衣服、鞋子,更不能不打牌。

  可她偷偷的去外面的賭場打牌,十次能輸九次,再加上家里日常生活、孩子、傭人的開支,以及再給自己表姐、叔叔的孝敬,她現(xiàn)在的確是囊中羞澀了。

  “老趙,中午回家吃飯吧,我有事和你說”

  何清清撥通了趙濤的電話,她急需把這件事告訴趙濤,只有趙濤確定沒有問題,她才好拿著這筆錢下午繼續(xù)賭。

  蒙在鼓里的趙濤想了想說道:“好吧,剛好最近站里的事情也忙的差不多了,以后中午也能回家陪你一會兒了?!?p>  其實,兩人早在天津站的時候,就約好了,無論大事、小事、重要、非重要的事,都不能在電話里講,一定要等到他回家當面講。

  因為趙濤知道,他們軍統(tǒng)這個行業(yè),內(nèi)部是沒有任何人可信的,隨時,在自己的背后都可能有一雙,甚至幾雙眼睛在盯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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