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5點零5分，從海邊到遠方的地平線，初升的太陽像一盞亮熱漸起的大燈，隨著它的躍起，海水和沙灘上的陰影悉數(shù)褪去，天上地下登時亮起來。
安泊爾揉揉有些酸澀的眼睛，從地上坐起來，環(huán)顧四周?！鞍 四?？”
一邊的阿娜依也睡眼朦朧地起身，“怎么只有你一個人，你女朋友呢？”
一說到這個，安泊爾就想起昨晚兩人……差點一股鼻血就要迸出來。她敲敲小女孩的頭，“小孩子別亂說。”
轉眼，她就看到那個身影了。原來若琳在遠處一塊大礁石上，正在觀望著碧水天堂島嶼的方向。
兩個女孩爬上那些溝壑陡峭的巖石，來到石崖上。海水有規(guī)律地涌來，拍打腳下十幾米處的巨石，退回時漾著灰黑色的漩渦。在這里，海水的咸味比任何一個地方都濃重。
“你什么時候上來的？”安泊爾來到黑發(fā)少女身邊問道。
“有一陣了?！比袅宅F(xiàn)在已經(jīng)進入了日常工作狀態(tài)，一邊用望遠鏡觀察目標，一邊用掌上電腦計算著什么，面色沉沉。
“有新進展嗎？比如我們要怎么沖破航母和陸軍去到總統(tǒng)面前？”本來安泊爾只是想詢問，卻很快被這些即將到來的任務弄的緊張起來，進而顯得笨手笨腳的，拿起自己的望遠鏡時幾乎要把它丟下石崖。幸好若琳眼疾手快撈回來了，沒讓這個裝備報廢。
“小安，你鎮(zhèn)定一點，還沒開工就丟盔棄甲多不吉利?！卑⒛纫佬〈笕税闩呐乃募绨?，嘆氣道。
“別擔心，我想出個計劃了。”若琳微微一笑，把望遠鏡重新在安泊爾脖子上掛好，順手為她理了理耳邊的發(fā)絲。
“你們看，這是昨天夜里我用熱感成像從衛(wèi)星系統(tǒng)上攝下的東西。”說著，她把掌中電腦拿給兩個女孩看。綠色背景的顯示屏上有一個長鵝蛋形的藍色陰影?！斑@是碧水天堂島?！痹谒{色中還有一團一團的紅色區(qū)域，“這些呢？”阿娜依指著它們。
“那是總統(tǒng)的部隊?！比袅战忉尩溃堄信d致，“有意思的是，他們很有規(guī)律。換班、增減人員都不會改變這個怪異的菱形陣。應該是一種固定的軍事布陣吧。”
“上面還有飛機巡邏?！卑膊礌栄a充道。
“對，三位一體?！?p> 安泊爾的臉皺了起來，“整個部隊有兩萬的海陸軍啊，用來打仗綽綽有余，何況是防御?！?p> “怕什么，總統(tǒng)有他的禁衛(wèi)軍，我們也有自己的秘密武器?！比袅論P起自信的微笑，給她打氣，“我說的沒錯吧，阿娜依？”
“沒錯！”阿娜依立即呼應，顯得勁頭十足。不過她馬上又換上了嚴肅的小表情，“可是需要花一點時間，我得召集相應數(shù)量的朋友才行?！彼龑h處的那個島嶼望去，眼底閃爍著光亮，“你就等著瞧吧，克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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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魯特中部是以森林河流為主的溫帶地區(qū)，從飛機上俯瞰，總是讓人覺得十分原始，人煙也稀少。伊森駕駛飛機緩緩飛過下面約有二十來公里長的一段河流，過了這個大平原就是大山脈地區(qū)了。
“難道真是在這些山里？”他透過云霧注視前方的目標，一轉頭見到伊絲克拉在用手指狠掐自己的鼻梁，知道她必然是累了，就勸道，“大體位置都已經(jīng)測出來，你已經(jīng)工作一整天了，可以讓電腦自己運行。”
“還沒把范圍鎖定?！彼龜D出幾個字回答他，高強度的集中力使得她臉部肌肉都有些僵硬了。耳邊的小衛(wèi)星正在為她的大腦輸送信息源，發(fā)出嘶嘶的聲音。
伊森側過身來看她的電腦，注意到她在信息輸出功率上不斷加大，從而支持更多信息載入量。
他盯著著兩組此消彼長數(shù)據(jù)，心里嘀咕：這粒子炮超級武器是由NYG來直接參與防衛(wèi)的，從剛才伊絲克拉就需要加大信息輸出量才能維持一定的回饋量，十有八九被副總那邊監(jiān)測到了入侵。
也許現(xiàn)在我們的飛行位置正在被對方獲取。
想到這兒他背后冷汗冒了出來，恰好這時，他透過擋風玻璃發(fā)現(xiàn)對面山脈似乎有動靜。
“伊絲克拉！快關掉電腦！”時間急迫不允許他解釋，強行拔掉了她的電源，他接著在推動桿打開那個保護蓋，摁動里面的紅色按鈕。
戰(zhàn)斗機駕駛艙上的機蓋登時被打開，伊森和伊絲克拉所坐的座位旋即被彈射上空，出了機身。飛機仍舊向著原方向前行。
下降過程中，座位上的降落傘被打開，二人緊抓著身上的安全帶承受忽然加大的拉力。這時，前方幾公里的山巒深處掠來一道銀色強光，在人眼可見范圍外高速迫近，雷霆般擊中了相迎而來的飛機。
須臾，二人就被飛機爆炸產(chǎn)生的沖擊波波及。四散的碎片不時劃過他們身體，降落傘在氣浪下不受控制地抖動，隨之被卷到遠處，向下面一個森林區(qū)降去。
“小心！穩(wěn)?。 币辽舐曁嵝阎?。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差點掛在一棵巨大的松樹上。率先落地的伊森解開自己后就去幫忙伊絲克拉，剛才的爆炸讓她的胳膊上出現(xiàn)了幾道劃傷。見狀，他馬上從外衣工具袋里拿出紗布為她包扎。
伊絲克拉抬頭看了看他右臉上的一道長長的傷口，就用沒受傷的一只手在兜里掏出手帕來替他擦去留下來的血。
伊森的動作僵住了，目光唰地從手臂轉向她的臉。
沒理會他那種震驚加欣喜若狂的眼神，伊絲克拉把手帕往他手里一塞，“用這個捂著?！?p> “……哦，好?！币辽哪樕殖亮讼聛?，露出了一貫的微笑，“謝謝。”
爆炸產(chǎn)生的煙霧在十分鐘內(nèi)散去，他們二人落到的這個地方是森林的一角，往前走幾百米就能直接看到剛才射出摧毀他們飛機那道光的山脈。樹木發(fā)出清新的松果香味，掩蓋了些許機油燃燒后的刺鼻味道。其間的小鳥重新飛回樹上，又唱起了小曲。
走在雜草叢生的路上時，伊森發(fā)現(xiàn)不遠處有一道溪流淌過這片森林，心下一喜，對身后的同伴道，“伊絲克拉，我們過去那邊吧。”
灰發(fā)少女在跟著過去的時候又打開了小衛(wèi)星的電腦，剛才被迫關閉的程序再次啟動。
超級武器這一擊沒讓他們殞命，倒是暴露了原先伊絲克拉監(jiān)測道道位置確實是這一帶。這讓她道工作稍稍轉移了方向——控制粒子炮。
吸取了被反殺的教訓，伊絲克拉決定繞一個很大的圈子，由她單機直接入侵改為緩慢操控隨機分布于全國的相關計算機，利用它們的關聯(lián)運算來達到這個目的。當然了，這比想象的要難很多，需要她花費長時間和極大精力。于是等到伊森找好了休息位置，她馬上席地而坐，專心擴充自己的遠程攻擊力。
在這個期間，伊森除了在周圍樹下?lián)鞓渲透刹荩褪窃谶h一點的地方當一個觀察者。盡管她很多時候只是把自己當成一個電腦而已，但同伴顯然還是能從她柔美的身影上看出其他東西的。
看著她這般專注，伊森嘴邊也微微揚起，他抖掉腦中亂七八糟的雜念，將目光投向潺潺的溪水。
天近黃昏時，伊森背著用外套包著的野生食物回到了伊絲克拉身邊，開始用之前采集來的樹枝和干草生火。
遠程黑客點開始運轉了，伊絲克拉放松了一下，立即感到精疲力竭，眼前迷迷糊糊的，只知道身旁的空氣溫度升高了，橙黃色的火光在漸暗的背景下發(fā)出一圈圈暖調(diào)。她轉過身看到伊森在火堆上用他裝備包里的野外器皿在煮什么東西。一股清淡的菜香味讓她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
“是蘑菇野菜湯，一會兒就好?！币辽剡^頭對她笑笑，手里還在用鋼勺攪動著，“我知道你是素食者，但是今天你消耗很大，等會兒把烤魚也吃了吧?！?p> 經(jīng)他這么一說，伊絲克拉才注意到他堆在地上的外套旁還有幾只奄奄一息的小河魚。她皺了皺眉，移開了視線。
看出她拒絕的態(tài)度，伊森很快道，“沒關系，不要魚?！闭f著就把魚處理掉了。
伊絲克拉不必再說什么。從知道有一個叫“伊森·霍克”道不高也不矮，身型不胖也不太瘦的少年以來，他就是個整天微笑，毫無存在感的人。有時她也會奇怪，伊森總是盡力做合自己心意的事，而不像其他人對她會先有一段很長的適應階段。安泊爾，安泊爾也是經(jīng)過很久才對她親近起來的。
兩人捧著熱湯慢慢喝著，胃里和身上都感到熱了起來，疲倦和寒氣暫時被壓了下去。
“夠嗎？”
“嗯?！币两z克拉把手里的食物都吃掉了。許久，她才淡淡地道，“你不用對我那么特意照顧，霍克?！?p> 火光下，少年的臉色變得有些蕭索，一個無意識的苦笑在他臉上閃過，“我知道了?！?p> 伊絲克拉每次與他相處總覺得他似乎有一肚子的話和自己說，但最后都沒出口，而她本身的性子也決計不會多問一句，兩人的交集就如同兩個被狂風吹散的風箏，偶爾的觸碰已經(jīng)是最大極限。
夜間林子里的空氣比白天要活躍活躍，這個季節(jié)正是冷空氣盤集的時候。它們從四面八方拍打著森林唯一的火堆，像是要把溫暖從世間吹去。伊森用兩個降落傘的布料和他們自備的保暖毯子把兩人各自裹緊。
伊絲克拉全程觀望著他。
“不早了，睡吧?！币辽鸲牙锛又静?，因為靠近火源，他額頭上沁出了汗珠。
“……”在確定電腦運行正常后，她蜷起身子背對著火躺下來，閉上眼。
聽著她漸漸平穩(wěn)的呼吸聲，伊森才停下撩撥火焰的動作，抬起眼看著對面的女孩。他琥珀色的眼睛里盛著水光，仿佛是因眼前的景象想起了一些記憶。
在很久以前，他曾經(jīng)有一個令人迷醉的初戀，一段朦朦朧朧的情竇初開、執(zhí)著歡快的經(jīng)歷。
后來，他坐在火邊，失神地注視著幾只丁點大的飛蛾在焰舌上來回舞動，翅膀撲騰，像在向火焰挑釁，然而最后它們都再禁不住誘惑撲進了火里，灰飛煙滅。之后又復有新的殉葬者前赴后繼補上。
伊森帶著內(nèi)心深處無法消除的巨大空虛，對著這些契而不舍的生命深深嘆了一口氣。
第二天早晨，吃過早飯，伊森對伊絲克拉所發(fā)現(xiàn)的情況很驚訝。
“粒子炮對天氣的影響？”
伊絲克拉微微點頭，把手里的電腦顯示屏反轉過來給他看，是一張衛(wèi)星云圖——中心溫度只有6攝氏度，溶質(zhì)分子等級……
“你是說，利用天上的對流氣壓……你有把握它一定會成型嗎？”
“只是有可能。”灰發(fā)女孩如實回答，啪地開始另一組程序，沒有加以解釋。伊森有些疑惑地看向遠處山脈上的云層，灰撲撲的確實有幾分厚實。如果這個辦法行得通，就要比他們親自跑上去要安全多了，何況現(xiàn)在他們身上除了貼身小手槍也沒有任何武器可以毀掉那個粒子炮了。
此時此刻，在山脈谷地的深處，受到某種震動般，從低處響起隆隆的低音，好像的一只沉睡怪獸在緩慢蘇醒。在一個很難有人到達的裂縫里，兩片緩緩開合的翼片從陰暗的空間反射出幾縷暗淡日光，縮藏在它們下面巨大、黑黝的槍口吐了出來。還是憑著這門強大的遠程粒子脈沖炮，愛魯特軍方才可以在一眨眼間就消滅了盤踞在碧水天堂海上的貝吉塔艦隊。這座當今世界上火力最大的武器此時將要再次傾其所能再次吞噬大量生命。
正在回收信息流的伊絲克拉突然不適地吸了一口氣。
伊森馬上察覺到了狀況，“出什么事了？”
“總統(tǒng)在碧水天堂島啟動了第二次攻擊?！彼]上眼又接收了一下信息，斷然道，“預定發(fā)射只剩下兩分鐘?！?p> 在伊森臉色蒼白起來之前，她睜大閃爍著金光的眼睛，小衛(wèi)星極速運轉起來，膚色透明的手臂上隱約浮現(xiàn)出藍色的血管來。電腦的顯示屏上被亂碼流占據(jù)，信息交換已經(jīng)快到了一個臨界點。
“伊絲克拉！”伊森預感到非常不妙，驚恐地叫了一聲。但眼前的女孩顯然是什么也聽不見了，過度集中計算使她徹底脫離神志，張開的嘴里不斷地拋出機械般零碎的語句，“PURGECAHE……刪除I路徑……TEMP/TDDCDAT無法訪問……復制R文件至循環(huán)系統(tǒng)……”
伊森緊抱著她抽搐的身體以免她滑倒在地，他慌亂過后冷靜下來，在她耳邊輕念道，“放松，伊絲，你可以做到，不要把自己繃太緊，放松下來，吸氣……”反復這樣講著，懷里的人在他耐心低語下剛剛那股狂躁的氣息平和下來，雖然嘴里還在往外冒著雜亂的程序碼，但是顯然已穩(wěn)定了。
許久，伊絲克拉仿佛進入一種冥思狀態(tài)，她閉著眼，找回了人類的語言，“射擊角度43度45分調(diào)至90度，鍵入。”
“咯噔……咯噔……”
在兩人聽不見的山谷里，回響起牽引聲，炮口的朝向逐漸被拉升，直到完全對準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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