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海,湖水微咸,遠(yuǎn)方還遠(yuǎn)嗎?龍漫并不知道,他已奔波數(shù)日。越過黃河和大山,她痛哭流涕,那些拋棄她的人,此刻還好嗎?鮮海遼闊,清澈無比,雪山在遠(yuǎn)處,草地在腳下,馬匹在身邊。一灣清湖如明鏡,伊人成雙,雪山無數(shù),美麗的小花長滿原野,黑色的卵石成群結(jié)隊的爬上岸,高原并不太肥沃的土壤,卻吸引了無數(shù)只候鳥,無數(shù)頭牦牛,無數(shù)頭羚羊,無數(shù)匹駿馬,遠(yuǎn)處的灘涂,不遠(yuǎn)處的蘆葦,雪山仿佛觸手可及,陽光在雪上,鏤刻著美麗的圖案,白云很淺,就落在海上,像白色的馬駒顫顫巍巍的走遠(yuǎn),若隱若現(xiàn),龍漫大約幼時來過,似乎夢里長存,他記得當(dāng)時在母親的懷抱中,在馬匹上,看見這深不見底的海洋,平靜的海洋,她充滿恐懼,她害怕這樣平靜的地方,會淹沒她幼小的身子,他一定不能承受這樣沉重的恐懼,她隱約記得那時的她閉上了眼睛。
故地重游,十年生死兩茫茫,如今,連父親都已不在。她渾渾噩噩,已許多年,如今一切都面目全非,她不知何處是歸途,不知何地是去處。她渾渾噩噩的走著,追趕著別人的腳步,她也會偶爾停下來,像孩子一般,笑著,笑著自己走過的荒唐的人生,她曾是個偏激的人,如今只想平凡的活著,去跟最愛的人見上一面,做一次真切的告白,他或許會收留下她,或許不會,但她絕不會匆匆離開,不給自己留下一次機會。
湖水畔,幾座零星的帳篷,沒有炊煙,顯得更加寧靜,兩人牽著馬匹,走著。龍漫會想起唐傭,為何會突然離去,而她為何會突然從崆峒山中回到了客棧,那封潦草的留書,讓她無能為力,一個千里相隨的人,怎會如此的匆忙,難道一切都是可以失去的嗎?上千里的奔波,她們都悶悶不樂,青羅喜歡這樣的湖水,她會把采下的小花扔進(jìn)海中,海中沒有絲毫的波瀾,走著走著,越走越慢,遙遠(yuǎn)的祁連山,遠(yuǎn)遠(yuǎn)的昆侖山,早已消失不見,這里只有過去,這里只有未來。她們終于敲開了一家?guī)づ?,卻是中原人,男子不過二十五歲,女子不過二十出頭,男子眉清目秀,和藹著,享受著,像雪山般親切;女子消瘦,卻落落大方,很美,像美麗的湖水,柔柔的,顯得很自然。他們正享受著豐盛的羊肉美餐,兩位絕色女子走了進(jìn)來,引起二人的驚異。他們卻瞬間收起了詫異和疑慮,邀他們共進(jìn)午餐。
他們應(yīng)該沒有見過,無論以何種方式,均沒有,但是他們卻都聽過彼此,他們似乎毫不相關(guān),所以他們可以做成朋友。真的朋友。
“我叫默然,沉默的默,了然的然;他叫盈盈,你能想到的最好聽的那個盈盈?!?p> “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一定不是你們真正的名字。”
“名字重要嗎?”
“說得對,不重要,我叫龍漫,她叫青羅?!?p> 男子微微一愣,瞬間便平淡下來。輕輕地問道:“你們大約不只是來看海吧?!?p> “我們遺失了同伴,匆忙到此,只是被鮮海震撼,在此盤桓?!?p> “同伴總會找回來的,鮮海卻每天都不一樣?!?p> “不知道,也許他并不是鮮海,他是個四處奔波的人?!?p> “我們準(zhǔn)備沿湖岸南下,去看昆侖,你們呢?”
“西去吧,過了海西,再往前?!?p> “那里只有貧瘠草原與狂熱沙漠的邊緣戈壁,那條路,一定不會好走?!?p> “人生,哪還有好走的路。江湖,哪條路不是被迫去的。”
“若不再固定去一個地方,那么每一條路都好走?!?p> “渾渾噩噩,靡靡惘惘,你說著心之所向,我以為人生路長,明天和意外,你永遠(yuǎn)不會知道,誰先來將你帶走。”
“你有很深的仇恨?”
“是,但是我卻不知道是否應(yīng)該去報仇?!?p> “你已經(jīng)在去報仇的路上了,而且走了很遠(yuǎn)。”
“我該放棄嗎?”
“你該繼續(xù)的,假如你放棄了,你想去哪?”
“去哪都可以?!?p> “那你就沒有放下,如果你放下了,你會發(fā)現(xiàn)你會無處可去,到那時,你才會隨意找一個地方停下來。也許那個地方并不是固定的?!?p> “你們都已經(jīng)放下了?”
“也許我們都遇到了彼此都覺得正確的人而已?!?p> “祝福你們?!?p> “謝謝,那,就此別過?”
“好,謝謝你們的款待?!?p> 女子一只深情的凝視著默然,此刻突然開口說道:“昨夜,我們經(jīng)過時,前面的鎮(zhèn)甸,初被馬匪占據(jù),你們還是繞道而行吧,算了,我們送你們過去吧,來回不過六十里?!比缓筠D(zhuǎn)過頭,面向默然,問道:“你說可行嗎?”
默然淺淺一笑,還以深情,柔柔的說道:“既然你都決定了,那當(dāng)然好了?!?p> 四人,四匹馬。沿湖緩緩而行,一路的淺草,一路的景致,人仿佛在白云上飄搖,馬仿佛在天堂上漫步。小小的山丘,連綿起伏,再往前去,幾棵高大的喬木后一座石頭砌成的鎮(zhèn)甸,無數(shù)匹馬嘶,人聲喧嘩,隱隱約約是漠北的騎兵,龍漫將紗巾掩住面龐,打馬而過,試圖繞過鎮(zhèn)甸遠(yuǎn)去,她本可以晚上在緩緩而過,但是她卻不愿意像做賊一般,在自家的勢力范圍內(nèi),她知道,半月后,邊城將會有盛大的祭祀典禮,這幫騎兵只是來此排查可疑人等,排除危險,她本不該如此冒險的,但她就這樣做了。因為她是個公主,她曾經(jīng)是個公主,她委屈得太久,她應(yīng)該這么做。青羅緊隨其后,也打馬而去。盈盈和默然面面相覷,最終還是決定拍馬跟上去,這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四人從鎮(zhèn)甸不遠(yuǎn)的小丘上打馬而去,引出數(shù)百位強攻勁弩的漠北鐵騎,最后他們還是被騎兵給團團圍住了,牙將是為老將軍,她認(rèn)出了龍漫公主,驅(qū)馬輕輕走上來,勒住馬索,輕聲說道:“公主,我知道是你,先王北牧漠北二十年,我等不愿你去邊城白白送死,你從哪來,回哪去吧,老奴只能做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