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是自由的,直到他的出現(xiàn),那人就在遠(yuǎn)處的山嶺上佇著,站在背對陽光的小山山麓邊緣,若不走進(jìn),根本看不見他,他一定很善于將自己隱藏起來,他穿著一雙布鞋,已經(jīng)很舊了,滿是泥濘和草削,他一定沒有騎馬,他一身灰色官服,不新也不舊,不干凈也不臟,他一定是個捕頭,一個看似很窮的捕頭,他的頭發(fā)不是很整齊,至少有一旬沒有梳理,甚至沒有清洗,衣服上沒有木削、稻草、鍋黑,也沒有女人的胭脂,他一定去過很多地方,但他追蹤的人一定不是壞人,可能他只是再尋找一位朋友。但他胡須不亂,顯然一定經(jīng)過整理,臉很端正,不怒自威。他持有一把鋼刀,約三尺長短,黑色的刀鞘,黑色的刀柄,刀身很窄很薄,刀柄上纏著黑色的碎布。碎布看著很光滑,他一定經(jīng)常用這把刀,這把刀一定很鋒利,一定能傷很多人,更傷過很多人。他以此刀為豪,此刻刀就在手中,他充滿自信。
他見到唐傭走過來,笑了,所以他們一定認(rèn)識,他是誰,他誰也不是,卻在江湖上很有名,人們管他叫捕頭,世上有千千萬萬的捕頭,可在江湖上,卻只有他一人,唐傭走上前去,也笑了,兩個久別重逢的老友,即使不算故知,也增添了無數(shù)暖意,只是淡淡的相視一笑,這一笑,便足以春風(fēng)十里,足以忘記哀愁。只是身為洪都捕頭的他,因何而來,為何而來,來之何處,該去何方?唐傭并沒有細(xì)細(xì)的詢問,他只是牽著馬,輕輕地走上前去,與他并肩而行,唐傭知道,捕頭不會多說話,但是對唐傭,他該說的也絕不會隱瞞。
“昔年姑蘇一別,本以為天涯海角,萬沒想到,在窮途末路之時,竟能偶遇唐兄弟,君數(shù)千里奔波,可有所獲?”捕頭左手握著刀,右手捋著胡須,輕輕的和唐傭攀談起來,青羅和龍漫在三丈之外,馬踽踽而行。
“歷經(jīng)數(shù)度生死,如今恍如隔世。說是一無所獲也對,說是略有所得也未必有錯,僅此罷了。”唐傭輕嘆了口氣。
“生死難料,世事莫測高深,唐兄弟可從大鮮卑山而來?”捕頭轉(zhuǎn)過頭,看了下唐傭。
唐傭皺了下眉頭,回道:“正是,莫非閣下欲往大鮮卑山而去?”
“本想一探究竟,孰知北方草原天高地闊,竟是如此遙遠(yuǎn),至此地,如食雞肋,進(jìn)退兩難,幸好得遇兄臺,大約可解我胸中困惑。此二位美娘子是唐兄好友?”
“然,此乃漠北龍漫公主及公主的伙伴,青羅。”
“哦,想來今天也真是萬般巧合,竟然如此幸運(yùn),我受友人之托,來漠北尋人,所尋之人與唐兄弟乃舊識也,相傳與公主也有莫大關(guān)聯(lián)?!辈额^本來愁容滿面的一張臉?biāo)查g舒展了許多。
“兄臺所說,莫非是太湖西山謝家三兄弟?”唐傭輕輕地回了下頭,沖龍漫公主點(diǎn)了下頭,龍漫公主和青羅下馬緩緩的走了上來。
“是,太湖群雄聞謝家三兄弟北上靖難,有意出手相助,現(xiàn)百十位好手已齊聚平城,隨時準(zhǔn)備出關(guān)相助,特邀我北上尋覓謝家兄弟的方位,月前,我出雁門,奈何草原人跡罕至,我一無所獲,便占卜一卦,向東而來,想不到竟是此處。我思之,謝家兄弟回漠北許久,杳無音信,應(yīng)藏身于某處大山之間,蟄伏待機(jī),漠北山雖多,能藏住上百人且密不透風(fēng)之地想來也不多,莫過于東方大鮮卑山,中間陰山,南邊賀蘭山,西邊靈鷲山。北方要穿過整個草原,必然不能全無音信,所以只能在這幾座山中。三位自大鮮卑山而來,一路可有謝家兄弟蹤跡?”
“謝家叔叔來漠北了?”龍漫公主一驚,瞬間興奮了起來,喃喃說道:“他們來了就好,來了就好,有他們,我就有落腳之處了。既然如此,他們一定不在大鮮卑山,以他們之能,但凡得知我的行蹤,必然會來見我,而我途徑大鮮卑山數(shù)百里,他們?nèi)粼冢惨欢芸匆娢?。所以,東邊就不用找尋了?!?p> “公主和謝家兄弟到底有何淵源,他們竟然如此死命相隨,著實(shí)讓人欽佩不已,莫非是公主先輩有恩于謝家?可相隔萬里,著實(shí)令人匪夷所思,還望公主能解我等胸中之惑。”捕頭躬身作揖,像公主和青羅作禮。
公主和青羅回禮,龍漫公主微微頓了下,皺了下眉,說道:“也罷,謝乃邪的別字,他們本姓邪,乃漠南大部族,世居陰山南麓,沿河套,至賀蘭山皆其勢力范圍,當(dāng)年我姑奶嫁與邪家聯(lián)姻,生謝家三位叔叔,他們自小與家父交好,在后來的奪位之爭中,助家父奪得漠北王,再后來,不知為何,遷居江南,想來已有近二十年,昨年,我歷經(jīng)江左時,本想在太湖拜會三位叔叔,但又怕引起江湖猜忌,故未能如愿?!?p> “原來竟是如此淵源,若是如此,那謝家兄弟應(yīng)該會在陰山大本營落腳了?”捕頭釋懷了,輕易的說出自己的推斷。
龍漫公主正想回答,卻被若有所思的唐傭打斷了。唐傭淺淺的說道:“不然不會,陰山四戰(zhàn)之地,切山勢平緩,多是草地,樹木稀松,且無深谷溝壑,也無養(yǎng)兵之源,謝家三兄弟乃聰明人,絕不會在此處扎營?!?p> “唐兄弟所言甚是,怪我考慮不周。那,按兄臺意思,他們一定在賀蘭山中了?”捕頭微微皺起了眉頭,繼續(xù)說道:“可按照唐兄弟分析,據(jù)我所知,謝家兄弟返回漠北也非一日之事,想來漠北王庭定會四處追蹤,賀蘭山乃上佳藏身之所,他們必然不會輕易放過對賀蘭山的搜尋,況且,賀蘭山多戈壁碎石,也未必是上佳之所,難道他們遠(yuǎn)遁西域,在靈鷲山落腳?那就怪不得音信全無了?!?p> “不會,西域遠(yuǎn)離中心,路途萬里,力所不能及。想來,既然他們不在大鮮卑山,那他們便只有一個去處,賀蘭山以南二百里,六盤山中。六盤山地處隴邊,山高林密,多峽谷,其間多有湖泊溪流,處于中原邊界。東有黃河環(huán)繞,北有巍峨的賀蘭山阻擋,西邊是大沙漠,南邊是邊關(guān),且西北有路通草原,東北有路通河套。他們一定在六盤山深處,那兄臺,還勞煩你速回平城,攜眾位英豪西去,渡黃河過榆林南下,切忌隱秘。我護(hù)公主往陰山,過九原,進(jìn)賀蘭山,吸引漠北王庭注意,然后在賀蘭山中甩掉他們,再南去六盤山與兄臺會合。且問兄臺意下如何?”唐傭斷斷續(xù)續(xù)的走著,終于停下了腳步,一臉焦慮的望著捕頭,說道:“時間緊迫,望兄臺即刻出發(fā)?!?p> “諾,那一切謹(jǐn)慎,他日尋獵漠北,此處,愿借唐兄弟寶馬一用?!?p>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