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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無痕

序(二)

雨聲無痕 俇攘 2699 2019-03-28 12:54:28

  唐傭就靜靜地坐著,他不敢貿(mào)然走出帳篷,經(jīng)歷了荒野里的苦難,他對未知的世界充滿了恐懼;更無法貿(mào)然驚醒一位睡著的女子,經(jīng)歷了生與死大大起大落,他對一場美夢是是多么的珍惜。唐傭第一次細(xì)致的看著這位青衣女子,在直爽的漠北公主身邊,她并不是個太顯眼的女孩子,以至于大多數(shù)人都忽略了她的美,她很美,像初夏剛剛展開的荷葉,隨著水波輕輕地蕩漾,皮膚白皙,似乎是從小便被漠北的羊奶滋潤著,一副江南女子的妝容和裝扮,配著精致的五官,就像是濃睡的仙子,唐傭距她五尺遠(yuǎn),卻依然能感覺到她的吐氣如蘭。潔白如玉的手指輕輕的托著香腮,衣袖褪到手肘,露出完美無瑕的小臂,她很瘦,并沒有引以為傲的身材,但也絕非泛泛,另一只手輕輕地放在大腿上,自然而端莊,繡花鞋面有金絲線織成的雛菊,顯得很是典雅。她一定很愛美,卻并不太喜歡出門,不然在這樣的地方一定是穿厚重且丑陋的靴子;她一定很純真,卻沒有經(jīng)歷太多的苦難,不然她一定不會喜歡雛菊而是獨愛梅花;她一定很自然,卻懂得照顧別人,不然那一爐炭火一定在她的腳下而不是在我的床邊。這樣一個女孩子,連小憩都如此安靜,若非漠北公主,她一定是獨得萬花之魁,若非她,更不能凸顯出漠北公主的風(fēng)華絕代。美,本來就是相輔相成的;美,本來就是起源于比較而最終讓比較變得毫無意義。漸漸的,大約過去半個時辰,唐傭再次聞到了遠(yuǎn)處彌散而來的燉肉的香味,如果在以往,在中原,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奔過去,飽餐一頓,他已許久沒有吃肉,不算昏迷的這些日子,已至少有半個月,而遼東原始的燉肉,他應(yīng)該一生都沒有吃過,中原人都太小器,將燉好的肉切成小片,來彰顯自己的文明,殊不知拳頭大小的熱鍋滾燙的燉了三四個時辰的肉,沾滿滾燙的熱油,才是最好的肉,至少此刻的唐傭是這樣的感想。可是此時,他害怕遼東,他甚至有些不敢獨自去面對外面刺骨凜冽的寒風(fēng),原來他沒有夢里的堅強,他也如此的害怕死亡,他也如此為生命而憐惜,也許很久之前他并非如此,但是他知道,心中有了恐懼,也是成長的一種方式,人總是如此,年紀(jì)越大,恐懼越多。以前他不理解江湖,現(xiàn)在他卻不想去理解江湖。

  她醒了,首先睜開了一只蒙松的睡眼,手臂似乎有些麻,側(cè)身斜躺在椅子上,手臂自然垂了下去,她的眼睛很大,帶著一片朦朧的藍(lán)色的黑眼睛,像秋波一樣款款的盯著我,再慢慢的睜開另一只眼睛。在她的眼睛里,我分明看見了她的驚訝和欣喜,她幾乎像跳一般的站了起來,滿臉微笑的掃視著唐傭,開心地說道:“你終于醒了,五天了,你知道嗎,我和公主守著你,都好擔(dān)心,不過現(xiàn)在好了,你可算是醒了,走,咱們?nèi)ヒ姽?,你一定很餓了吧,見了公主我們就去吃好吃的,跟你說,這里的燉肉和燉魚還有烤肉和烤魚都太好吃了,可惜我不能多吃,不過你今天可以一飽口福?!?p>  唐傭款步站起來,一揖到地,略微沙啞的說道:“謝姑娘救命之恩?!?p>  青衣女子笑了,像銀質(zhì)的鈴鐺在風(fēng)中搖曳,像暮春的喜鵲漫步枝頭,淺淺說道:“你可真有意思,再說,可不是我救的你,我可沒那么大面子,是我家公主像赤刃王子求情,才保住了你的姓名,走吧,快隨我去見公主吧,公主見你醒了,一定會很高興,我們家公主可有好長時間沒有笑過了?!?p>  唐傭隨著青衣女子走出了小帳篷,外面很冷,風(fēng)還沒有停下來,撲面而來,小帳篷旁就是那座華麗的大帳篷,方圓十丈,高兩丈有余,數(shù)層白色帆布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在這樣的帳篷里,一定很溫暖,唐傭知道,因為他在里面待過。森林沿著江岸,極目處,盡在一片綿延數(shù)里的谷地,林子里住著一個大部落,綿延數(shù)里羊皮縫制的低矮帳篷,在其間,這兩座白布,且高大的帳篷格外顯眼。帳篷排列的很有層次,錯落雜亂的分布在松樹林里,倚著這些上千年的古松,相互之間卻四通八達(dá),隨時都可以相互聯(lián)系,且不會擁擠。帳篷中間留出一條寬一丈多的大道,大道修理的很干凈,連樹樁都剔去了,從哨塔下的大門開始,便鋪著一層木板,通向盡頭的是另一邊沿河的碼頭,正中另有一條南北向的大道,更為寬闊,足有兩丈左右,通向一座小丘,小丘上豎著各種枯死松樹的木樁,每一根都很大,足有成人一抱左右,松木上招搖著藍(lán)紅白黑四色的碎步,應(yīng)該是一個祭壇,小丘的底部,是一個裝飾典雅,戒備森嚴(yán)的山洞,洞口不大,方圓只有不到一丈,卻按照八卦樣式修筑雕琢的,顯得讓人頓感神秘莫測且肅然不敢冒犯。山洞四周有木制的障礙,有十余人站著崗,那一定是赤刃王子的住處吧,然而,唐傭?qū)δ切┒疾桓信d趣,他此刻只想早些見到漠北公主,也想早點填飽饑腸轆轆的胃,自從兩月前梅莊一別后,唐傭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他感覺自己不由自主的對這位素不相識的漠北公主打心底的尊敬,僅僅只是略低于對唐木公子的那種尊敬。唐傭知曉旁邊的大帳篷中住的一定是漠北公主,然而此刻他卻百感交集,內(nèi)心翻滾,在遙遠(yuǎn)的異域,遇到熟悉的人,總是這樣的興奮和悲傷相互交集。然而他卻不得不快速的走進(jìn)去,掀開數(shù)層門簾,在穿過幾道絲質(zhì)的簾子,那位似乎出現(xiàn)在夢里的白袍女子,就坐在素妝臺前,像銀白色的月光,整理著黑夜般的秀發(fā),唐傭被這樣的場景驚訝到手足無措,她的動作太像是仙逝數(shù)月的木夫人了,他在想,公子若在此處,一定會相顧無言,淚流滿面,不,公子不會流淚,他會義無反顧的珍惜,去擁住她,再也不會讓她離開自己的懷抱。青衣女子輕輕的走到白袍人的身后,打趣的說道:“公主,您就別臭美了,你再這樣我可真沒法活了?!?p>  白袍人略帶慍怒的回道:“不懂規(guī)矩,我只是看看鏡子里的自己到底怎么這么卑微,不遠(yuǎn)千里前去,卻恨無一面之緣,被人拒之門外。”

  青衣女子傻笑著說道:“誰讓公主那么著急,給人的拜帖上寫著非木公子不嫁,肯定是嚇著木公子了。哈哈哈。再說了,公主這么好命,現(xiàn)在赤刃王子一表人才,雖然粗俗了點,武功差點,卻也是一國太子,相當(dāng)不錯啦,公主,您就知足吧,你看看我,都沒人愛沒人惜,多可憐啊!”

  白袍人更是慍怒了:“死青羅,臭青羅,你竟敢數(shù)落我,哼,要不是爹爹和部落,我怎么可能跑到這么遠(yuǎn)的地方,在這窮山惡水、毫無教化的地方和一個叫赤刃王子的陌生人成親,他也許就是個啥也不懂的野人,原始人。哼。”

  原來青衣女子叫青羅,一個南方人的名字,青羅衣,青羅傘,驚艷了世俗的容顏,如流水般的婉轉(zhuǎn)。

  青羅淺淺的跳了兩步,到了公主的身側(cè),從鏡子中端視著白袍人,以一種驚嘆。微笑的說道:“哎呀,公主,實在不行咱們可以逃婚嘛,雖然你沒見到木公子,可是你可以見到木公子身邊的人啊,保不定他去美言幾句,木公子就娶你續(xù)弦了,哈哈。公主,你都不看看,這是誰來了呀。哈哈哈,唐公子,我可是讓你聽到了我家公主的心思,你回去可得多多美言呀。看,我們公主臉都紅了,哈哈哈!”

  唐傭傻笑著,一臉尷尬,微笑的說道:“公主絕代風(fēng)華,我家公子若是見到,一定也會不吝贊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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