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頗為玩味地盯著眼前這人,只見他身體瘦弱,這是正常的,這個時代貧苦農(nóng)民沒有不瘦弱的,將養(yǎng)了十天,雖然不能一口吃成個胖子,但此人臉上已經(jīng)有了些光澤,不像來時那般面黃肌瘦,而且此人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是,四肢特別修長,說實話,有點像英格拉姆,胸口以下全是腿。
郭威緩緩問道:“你哪個伍的,叫什么名字?”
那人被郭威這樣盯著看,早就緊張萬分,聞言趕緊答道:“小人二曲一行三伍,王狗叼?!?p> “咳咳咳……”縱使郭威早就已經(jīng)習慣了這個時代貧苦大眾各種奇奇怪怪的名字,這時還是被這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加上剛剛長跑結(jié)束,好久才止住咳嗽,忍不住重復一遍,“王狗——叼?”
“回大人,正是小人。”
“剛才跑步的時候,你怎么叫的,再給我學一遍?!?p> 王狗叼聞言雙腿一軟,跪在地上,道:“小人知錯了,小人再也不敢了,求達人再給小人一次機會?!?p> 郭威趕緊把他扶起來,地上多涼啊,道:“別跪,沒要懲罰你,就是問問你,照實說?!?p> 那人期期艾艾的站著,也不知是福是禍,小聲學了下,“啊,嗚?!?p> “為什么要‘啊嗚’‘啊嗚’的叫。”
“小人想起兒時聽的狼叫聲,覺得比別人氣派就叫了?!?p> “東平縣應該聽不到狼叫,你在哪兒聽的?”
“小人兒時家在蓮花山附近,因此聽過?!?p> “蓮花山?”郭威不知不覺開啟了復讀機模式。
“大人英明,官名好像叫新——哦對,新甫山,俺們當?shù)厝丝此L得像蓮花,都叫它蓮花山。”
郭威一聽,這是瞌睡了有人來送枕頭,道:“那里的地形地貌你熟悉嗎?”
“回大人話,小人自小在那里長起來,一草一木都能叫出名字來?!?p> “好,非常好。我看你‘啊嗚’‘啊嗚’的亂叫一氣,似乎還有余力,還能再跑嗎?”
“回大人,能!”
“好,再去跑兩圈?!?p> “遵命!”
說完,王狗叼開始風風火火地跑起來了。王狗叼是山里長大的,上山下坡都是如履平地,更何況本就是在平地上,之前郭威一直壓著速度,搞得他很不舒服,這下自己一人跑在原先五百人的場地上,可以說是廣闊天地,任君翱翔,那跑的叫一個無拘無束,輕快異常。
不多時,兩圈跑完,郭威一開始的意思就是要樹立典型,當場升三伍伍長為一行行長,提拔張狗叼為伍長。又當眾拍拍張狗叼肩膀,勉勵了好半天。
就是要讓大家看到,跑的好有賞。
郭威又把狗子叫來,問明原因。原來狗子跑到一半,腿抽筋了,所以跑不快。這是郭威的疏忽,跑步前應該熱熱身,拉伸下關節(jié)肌肉,缺了這一環(huán),肯定有不少人跟狗子一樣抽筋了。
吃完早飯,照例開始站軍姿。
不得不說,這幫士兵是真的很擅長站軍姿,學得快,站的好,時間長,神氣足。
郭威走到隊列前,簡單的整了一下隊,道:“本來按規(guī)定,跑步時掉隊的伍要領杖刑,那些伍掉隊了,自己站出來,到右邊列隊!”
隊列里立即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就好像突然來了一群蒼蠅。
狗子和他所在的伍,首先站了出來;不多時,又陸續(xù)有二十來個伍站出來,在右邊列隊。
郭威等了一會兒,沒有更多的伍出來了,看著這100多人,道:“本來,掉隊的人每人要領5背花?!?p> 站出來的伍里的士兵一個個都緊張極了,挨背花可不好受,能疼死個人!
“可是,我要先表揚你們。不管你們是什么樣的原因掉隊,一人掉隊,一個伍的其他人沒有就地放棄這個人。就比如說狗子,狗子掉隊了,伍里的其他四人兩兩一組,輪流架著他往前跑,努力的跟上隊伍?!惫f著環(huán)顧了一下所有人,繼續(xù)道,“其他伍也是這樣,沒有一人放棄的,我就是需要這樣的士兵,這樣的戰(zhàn)友才能在戰(zhàn)場上并肩作戰(zhàn),放心的把后背交給對方。狗子,你說,這樣的戰(zhàn)友,你信不信任?”
狗子大聲道:“信任!”
“有這樣的戰(zhàn)友,你驕不驕傲?”
狗子努力挺起胸膛,更大聲道:“驕傲!”
郭威道:“沒錯,我也驕傲,為有這樣的兵而驕傲,不拋棄,不放棄。讓我們?yōu)檫@100人呱唧呱唧!”
說罷,帶頭鼓起掌來,這是拉歌的時候,郭威教的。
雷鳴般的掌聲如期而至,伴隨著:
“彩!”
“不錯,干得好!”之類的喝彩聲。
這100人本來以為要挨背花,轉(zhuǎn)眼變成了英雄一樣的人物,一個個都挺起了胸膛,也為自己驕傲著。
不知誰帶頭喊了一句,“不拋棄,不放棄!”
然后所有人開始高喊:“不拋棄,不放棄!”
“不拋棄,不放棄!”
……
所有人都情緒高漲,似乎要氣沖斗牛。
郭威兩手下壓,等聲音平息了,又道:“但是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規(guī)定了掉隊領杖刑,就要領杖刑!”
本來士兵們以為是福不是禍,一個個都松了一口氣,哪知到頭來還是是禍躲不過,又開始垂頭喪氣,準備挨背花了。
哪知郭威又道:“不過,這次責任不在你們,在我。跑步之前,要先熱身,要壓腿,活動關節(jié),不然就有可能抽筋甚至受傷,這是我的疏忽!”
郭威深吸一口氣,道:“所以這次杖刑,我來替你們領!”
說完,吩咐兵書準備行刑。
這100余名士兵的命運幾經(jīng)轉(zhuǎn)折,一會兒要挨背花,一會兒被獎勵,一會兒又要挨背花,一會兒又不挨了??墒窃趺匆蚕氩坏街鞑敬笕硕继嫠麄兪苄蹋即糇×?。
還是張三最先反應過來,道:“大人,兄弟們犯的錯,怎么能讓大人受刑?”
狗子也道:“對啊大人,小人甘愿領刑!”
其他人也趕緊附和,一起跪倒在地,拱手道:“對啊大人,我等甘愿領刑!”
郭威本來考慮再三,才決定自領刑罰,畢竟挨五個背花也不是鬧著玩的,士兵們覺得疼,自己也是肉做的,肯定也疼。這時候看面前跪了一地人,反而更堅定了,霸氣十足的一揮手,道:“不要多說了!”
說完把上衣一脫,鋪在行刑凳上,爬上去,道:“開始行刑!”說完咬住一塊布。
兵書親自捉了刑杖,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郭威本來要緊了牙關,不曾想刑杖輕輕落下,吐掉布,抬頭大怒道:“不要弄虛作假,不知道軍法嗎?”
兵書趕緊道:“是大人,小人糊涂!”
郭威又咬住布。
“啪”,“哼!”
“啪”的一聲,清脆響亮,盡管郭威早有心理準備,還是悶哼一聲,太疼了!
“啪”,“哼!”
狗子看著郭威受刑,比自己受刑還難受,竟然又嚶嚶嚶的哭起來。
“啪”,“哼!”
不少人也是眼中含淚,抬頭看著郭威受刑,口中道:“大人!大人何苦如此!”
“啪”,“哼!”
“啪”,“哼!”
五下終于打完,郭威疼的感覺自己已經(jīng)質(zhì)壁分離了,努力想站起來,幾次都失敗了,太疼了。勉強吩咐道:“繼續(xù),操練,不可懈怠。抬我進屋。”
一片哭聲中,郭威被抬進屋里。郭威聽見哭聲,心里不禁感慨,誰說潑皮就不講良心的啊。
郭威在屋里趴了一會,總算稍稍緩過來了。
一個衙役進來通報道:“主簿大人,縣尊有請,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