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寶是趙一月在人類世界中遇到的女巫。
她很瘦,營養(yǎng)不良似的,一頭紅發(fā)在她頭頂茁壯的生長,讓人想到一些沙漠里橫行霸道的植物。她穿著吉普賽人的寬大袍服,眼神清冽又神秘。
只是這位女士,在她面前,正在狼吞虎咽地吃著一份咖喱烏冬。
即使她不承認,趙一月也認為,那份烏冬該是她的。
事情的開始是這樣的。
當她對自己感到厭煩,對工作感到厭煩時,她頭一次萌生了翹班的念頭。
她迷迷糊糊一路刷著自己的虹膜,熟悉或不熟悉的地標和文字一路閃爍,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呆呆的憑直覺往前走。
一滴水從天上落下來,砸進她的手心。
一滴又一滴,漫天的雨下來,無數(shù)的線要將她分割。
她終于回過神來,自己來到了城市真正的地面,四季分明,有風霜雨雪的地方。
霧霾嚴重,城市臟兮兮灰蒙蒙,像是莫奈的《日出·印象》。
她想起中學課本對人類霧霾斗爭歷史的概述,想摸出些什么護具,毫無頭緒地找找又只好作罷。
趙一月突然認識到,她沒有辦法時刻保持精致和理智,亂亂糟糟也不失為一種活法。
因為雨的緣故,這里出奇的安靜。昏暗的世界里,只有霓虹燈光和歌聲在流動。
她終于迷迷糊糊想要躲雨。
平時生活中,總有AI來照看她的生活,她已經(jīng)習慣了叫人工智能來擺平她生活細節(jié)的一切。
當自己重新落回地面,卻一無是處了起來。
她拐進了一家速食店,小小的店面,混雜著食物的氣息。店里零星坐著幾位客人,身上穿著不同顏色的制服,和她一樣的上班族。
她很久不吃這些。
隨著人類社會分級,普通人的食物一再精簡,資源的短缺也催生了大量的速食企業(yè)。這家店,也不過是把塑鋁包裝的速凍食品拆開加熱再端上來。
趙一月對速食的記憶,還停留在他們集體攻關(guān)一個大項目的時候——生命基因編輯。即為人類生命體更改基因。
一組關(guān)鍵數(shù)據(jù)做不出來,她愣是守在旁邊,吃了三天速食。
她真的很久不吃這些。
店員是一個長滿觸手的機器人,生產(chǎn)批號已經(jīng)被煙火熏到模糊。
趙一月又一次為自己的決定感到擔憂。
當然她并沒有考慮所謂食品安全的心情。她只想找一份食物果腹,一個屋檐避雨而已。
“真是動物的原始需求?!彼猿?。
叮叮一響。
她去取餐平白無故卻被一個女人截了胡。
那人不由分說,將她的咖喱烏冬一把攬過來,懷里摸出一把勺子就要開始吃起來。
趙一月有一刻的愣怔。
這幾乎超出了她的人際理解范疇。
她并沒有多么想吃那份烏冬,只是那女子的態(tài)度讓她有些不愉快。
正當她試圖與桌邊的女子解釋的時候,女子已經(jīng)開了口,
“上等人,這可是我的烏冬,我總是預先點好了的,大家都知道的。”
她說話含混不清,眼神一閃一閃。
就是那一閃,趙一月猛地發(fā)現(xiàn),兩人有一雙極其相似的眼睛。
“你,為什么會覺得我是上等人?!?p> 問非所想。
對面的女人滿不在乎地回答,“那當然是——”
趙一月突然暴露在女人的眼神下。
她突然收住了漫不經(jīng)心的口氣,愣愣的看著趙一月。
趙一月這才注意到,女子的臉已經(jīng)被毀,又經(jīng)過拙劣的修補看不出原貌。
一瞬的對視,又漫長似經(jīng)過天荒地老。
趙一月這個理科女,在想不出什么合適的詞匯。
女子的眼神飛快的轉(zhuǎn)換,是驚訝,意外,迷惑和被強行壓住的細不可察的痛苦。
為什么呢。
這下又輪到趙一月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