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語釋心結(jié)
侯坤海越來越心驚，心里也開始焦躁起來。
他沒想到，自己重出江湖的第一戰(zhàn)，就遇到了燕南飛這樣的高手。
江湖中的確英雄輩出。
五十招已過，侯坤海不由有些心浮氣躁。
自他成名一來，與人交手幾乎從未用過這么多招卻還未分勝負(fù)。
而且從燕南飛的面色看來，似乎并不吃力。
一個人與人搏斗時，若是心神不寧，心煩氣躁，出手時招式就難免不純不穩(wěn)，招式不穩(wěn)就難免會出現(xiàn)破綻，有了破綻也就意味著對方有了機(jī)會。
這是江湖人交手過招的大忌。
但現(xiàn)在侯坤海卻恰好犯了這個錯誤。
他的出手已沒有剛開始時那么穩(wěn)，攻守也漸漸沒有之前嚴(yán)密。
侯坤海兩筆交剪，左右交叉，反打燕南飛左右兩肩。
燕南飛眼睛一亮，眼中忽然出現(xiàn)一絲喜色。
他長劍一蕩，劍刃卷起，平劍推出，劍尖從乾坤筆的中間穿過，筆直的刺向侯坤海的咽喉。
侯坤海眼神突然充滿了驚懼，他的招式已在中途，再想回轉(zhuǎn)相救，已來不及了。
因?yàn)檠嗄巷w的劍顯然更快。
他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扭曲可怖。
他的心雖然在八年前就已死了，但此刻真正面對死亡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他其實(shí)并不想死。
每一個人都會怕死，尤其是聲名顯赫、家大業(yè)大的人更怕死。
當(dāng)一個人一無所有，只剩下生命是屬于他自己的時候，他才會感覺到生命的可貴，才會發(fā)現(xiàn)活著其實(shí)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侯坤海當(dāng)也只剩下生命，所以他已經(jīng)怕的要命。
但無論多怕，都沒有用，因?yàn)閯庖训搅搜屎砬?，他已感覺到了劍上泛著的森森寒意。
燕南飛并沒有要?dú)⑺囊馑?，所以他的劍立時便要靜止。
但是黑夜里突然響過一道衣袂帶風(fēng)的聲音，接著眼前的侯坤海突然不見了，代替他的而是一個全身隱匿在灰袍中人。
侯坤海就在他身后，他右手中拿著一根樹枝，正指著燕南飛的劍尖。
長劍還在推進(jìn)，從樹枝上穿過，樹枝被穿過的地方突然變成了一堆粉末，散入了風(fēng)中。
樹枝化盡，長劍的去勢本來也已盡了，但是燕南飛突然腳下一蹬，減緩的劍勢忽然又加速向前刺去。
劍尖已指在那人的身前，但是他的人忽然開始后退，身形起落，如大鵬展翅。
灰袍人右手一揚(yáng)，寬大的袍袖甩起，撞向燕南飛的劍，袍子與劍相撞的那一刻，他感覺到了一股大力從劍身上傳來，筆直的劍忽然偏向了一旁。
這股力量幾乎使他連劍也拿捏不住。
燕南飛神色一變，急退兩步，頓住身形，冷冷的瞧著灰袍人。
灰袍人沒有再出手，忽然怪笑了兩聲，沙啞著聲音道：“燕南飛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燕南飛冷冷道：“你不妨再試試?！?p> 他雖然這么說，但他知道，他并沒有戰(zhàn)勝灰袍人的把握。
灰袍人道：“看來你不服，那我就再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武功。”
他的聲音雖然低沉，但是狂傲不羈，帶著一股壓迫感，而且充滿了輕視。
燕南飛的手已經(jīng)用力握緊了劍柄，手背也因用力而變得蒼白。
雖然只交手一招，但他能感覺的出，灰袍人的武功的確很好，江湖上恐怕已沒有是他的對手。
“要動手，你不妨找我?！?p> 黑暗中忽然又響過一道聲音，不知何時，旁邊又出現(xiàn)了一個人。
身形消瘦，穿一件半新不舊的道袍，發(fā)髻上插著一根木簪，一派仙風(fēng)道骨。
他竟然就是當(dāng)初救過燕南飛一命的鶴道長。
燕南飛忽然躬身道：“燕南飛見過鶴道長。”
鶴道長微微笑道：“燕公子不必客氣?！?p> 他的語氣隨和，絲毫沒有咄咄逼人的感覺。
他與灰袍人完全是兩種不同的人。
灰袍人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鶴道長，怪笑兩聲道：“我們的武功既然不分伯仲，今天再比，恐怕也難以分出勝負(fù)，所以也沒有再動手的必要了，告辭?！?p> 他的話說完，就一只手帶著侯坤海，瞬間消失在了黑夜里。
他來的快，去的也快。
但他的身份卻依舊還是個謎。
鶴道長看著燕南飛，笑道：“上次一別，想不到這么快我們又見面了。”
燕南飛道：“上次不辭而別，還望道長見諒?！?p> 鶴道長道：“你突然離開，我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不過后來聽人傳說你殺了于震南，才知道原來你沒事?！?p> 燕南飛道：“有勞道長掛心了?！?p> 鶴道長呵呵一笑，道：“幸好你沒事，否則老道我也愧對柳兄了?！?p> 燕南飛道：“莫非道長認(rèn)識柳老前輩？”
鶴道長道：“當(dāng)然認(rèn)識，因?yàn)槲覀兪嵌嗄甑呐笥??！?p> 他嘆息一聲，道：“一別經(jīng)年，想不到再見時卻已陰陽兩隔?！?p> 燕南飛的心里也有些沉痛，他不由又想起了柳青青，想起了她含淚的雙眼，憔悴的面容。
他抬起頭，看著鶴道長，問道：“昨夜清風(fēng)閣后，河間小船上的，想必就是前輩吧？”
鶴道長道：“不錯?！?p> 燕南飛又道：“那松林渡口一戰(zhàn)，其中一人必定也是前輩了?！?p> 鶴道長道：“我已有多年未曾與人交手，昨夜一戰(zhàn)，讓我不禁感嘆，江湖的確臥虎藏龍，我竟不知道江湖上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一個這么厲害的人物?！?p> 燕南飛不禁好奇道：“莫非連前輩也不知道那灰袍人是何來歷？”
鶴道長搖了搖頭，道：“我與他動手，本意就是想從他的招式中看出他的武功路數(shù)，我本以為，不出五十招，一定能看出他的來歷，但是我低估了他，他的武功已脫離了有形，化為了無形?！?p> 燕南飛的表情顯得有些落寞。
他心里感到一陣失望，但也帶著一絲震驚。
武功的最高境界就是脫離招式的限制，出手間隨心所欲，心到手到，劍出人亡。
能將武功練到這種境界的人，并不多，或許幾十年才會出現(xiàn)一個，甚至?xí)?，但現(xiàn)在一夕之間，他竟突然間見到了兩個這樣的人。
這究竟是一種幸運(yùn)還是不幸。
鶴道長看著他道：“你也不必太過失望，你要記住，只有心存仁義，正義為先，才能戰(zhàn)無不勝?！?p> “一個人無論武功多高，若是為非作惡，心無善念，到頭來，終究會一場空?！?p> 鶴道長的身影忽然消失在了夜色里，只有這句話遠(yuǎn)遠(yuǎn)地從風(fēng)中傳來。
聽到這句話，燕南飛心神一振，眼前一亮，腦海也突然清靈了。
他對著遠(yuǎn)方恭恭敬敬的行禮，道：“多謝前輩教誨，晚輩謹(jǐn)記于心?！?p> 他又抬起了頭，挺起了胸，大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