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山本愿寺降服之后,信長便馬上放逐了佐久間信盛,這位繼原田直政后的第二位石山本愿寺方面軍總司令,最終被信長驅(qū)逐到孤島上郁郁而終。
之后信長又驅(qū)逐了林佐渡,這位筆頭家老也沒能逃過信長的魔爪。
信長的這兩個決定,頗有“飛鳥盡良弓藏”的意味,但仔細一想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比如說明智光秀和柴田勝家都得到了很大的賞賜,而他們兩人和佐久間信盛與林佐渡的情況類似。
歸根結(jié)底一句話:還是看人。
信長放逐這些人,當(dāng)然是不喜歡他們,倒不是說這些人真的有什么不得了的問題,信長看不慣某人,隨便找個由頭給你整下去也是正常的。
不過這種大事,還是得有個書面上的理由,現(xiàn)在都是內(nèi)大臣了,做事自然不能張口就來。
很快,有關(guān)放逐理由的書信(折檻書)就送到兩人手里了。
放逐佐久間信盛的理由是消極進攻石山本愿寺。這玩意實際上是不太好講的,畢竟戰(zhàn)場上消極和積極不太好區(qū)分,大概在信長這里只要沒贏就是消極。放逐林佐渡的理由則是因為之前謀反過,最近表現(xiàn)也不好,這個理由充分表明:信長還是很記仇的。
總而言之,這兩位在天正八年就被驅(qū)逐了,并沒有趕上天正九年信長在京都舉報的閱兵式,著實可惜。
而這次的閱兵式,才是重頭戲。
記得我年輕那會,一共軍訓(xùn)了四次:高中一次,補習(xí)一次,大學(xué)一次,參加工作一次。每次軍訓(xùn)最后都有個閱兵的活動,領(lǐng)導(dǎo)在上面說辛苦了,我們就在下面回不辛苦。
當(dāng)時我就很羨慕站在臺上的人,因為我們走的姿勢越標準,感覺他們臉上越有光彩。不過我后來又一想,這種事也沒什么長臉的,無非就是小型活動。
而天正九年信長舉報的閱兵式,那才叫大型活動,辦了不僅長臉,甚至祖墳都會冒青煙。要是人的一生能參加那樣一次閱兵式,可以說終身都不會忘記。
天正九年(1581)二月,信長計劃在京都舉行盛大的閱兵式,邀請全國大名和皇室參加,甚至還有外國人,整個圍觀群眾預(yù)計超過十三萬人。
信長為啥突然想閱兵呢?
慶祝石山本愿寺降服?感覺沒必要這么大排場。向全國其他大名展示一下他的威勢?也沒必要用這種方式。為了搞搞即將到來的太平盛世氛圍,好像又太早了點。
但如果把上面三個理由綜合到一起,也就不奇怪了。閱兵(馬術(shù)比賽)的作用在亂世中是巨大的,而信長剛好也有錢辦,花了就花了。
當(dāng)然了,這么多人來,信長的前期準備工作也很多:包括清理京都的街道,整理用具菜品,接待各方來賓等等。而在信長的授意下,這些準備工作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到了舉辦活動的二月二十八日,京都人頭攢動,萬人空巷,大家都興致勃勃的跑到京都東馬場觀看。
當(dāng)天織田軍身著火紅色的盔甲,整齊劃一的行走在會場上。他們早已將步法爛熟于心,每個人的目光都如鉆石一般堅定,每個人的聲音有如洪鐘一般渾厚,每個人的臉龐有如血戰(zhàn)歸來一般滄桑。
而馬術(shù)比賽圍觀的群眾就更多了,來自全國各地著名不著名的將領(lǐng)都盡展風(fēng)采,圍觀的也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風(fēng)吹馬兒線,群僚呼且嘆!此非亂世景,而似盛長安?!?p> 一時京都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要說這次活動最亮眼的,還得數(shù)當(dāng)時的一位黑人老哥,此人五大三粗,膀大腰圓,皮膚黝黑,在當(dāng)時的霓虹可以說是極為稀奇。這位黑人是有人獻給信長的,信長非常喜歡他,命名他為“黑坊主”,把他當(dāng)成自己的貼身侍衛(wèi)。之后在本能寺之變中被明智光秀抓獲,又給釋放了。
“外國人參與到國內(nèi)爭斗中,實在是件悲傷的事。”據(jù)說明智光秀十分憂傷的這樣嘆道。
不過此時,黑坊主是京都中最亮的星,他的周圍聚集了大量的人。
“看吶!那個人好黑呀!”
“哦!信長公還有南蠻的部下嗎?!他可真是厲害呀!”
“想到信長公所做出的功績,南蠻人會降服也是很正常的嘛!”
圍觀群眾中的許多人并沒有地理的概念,對于除明國、朝鮮以外的人幾乎都稱為南蠻人,他們還以為信長已經(jīng)收服了南蠻人的代表呢!
在這幫圍觀群眾中,也有些年逾古稀的老者,他們好像又看到了京都昔日的輝煌,他們步履蹣跚流著淚的嘆道:“京洛有此盛景,皆是信長之功。”這幫老人都想親自跑到信長居住的本能寺向他表示感謝了。
是的,你沒看錯,信長并沒有參加活動,此時的他正在本能寺喝茶,自從他重修了皇室宮殿,他在京都就住在本能寺里。
“該我上了!”
信長聽著外面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他也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決定出去策馬奔騰一下。
本來一開始他就想出去的,但是為了不引起騷動,信長沒有第一時間就跑出去嗨,而是等了一會兒才通知部分側(cè)近,只有三四人陪著他走出了本能寺。
“不能泄露我的身份!”
在信長穿上火紅色的盔甲,手執(zhí)馬鞭的時候,他吩咐跟隨他的蘭丸這樣說道。
“是!”蘭丸也很快答道。
隨后信長就出去策馬奔騰了,他飛速的來到東馬場,挽弓搭箭,瞄準著場上的靶子。
咻!一下正中紅心。
信長開心的笑了,他繼續(xù)在場上來回奔跑,連續(xù)射靶。
當(dāng)時很多人都看到了他射中紅心的舉動,不少皇室成員頗為驚嘆:
“那位身著火紅色盔甲,樣貌如女子般的士兵,實在是有大將之風(fēng)!”
而信長秀完自己的馬術(shù)之后,就連忙消失在人海里,同京都人民一起大笑,一起喝彩,一起起舞,一起歌唱。
“人生五十年……”
“如夢亦如幻!”
“死生皆昭彰……”
“壯士復(fù)何憾!”
信長一唱一和,周圍的侍衛(wèi)們也迎合著他唱起了敦盛,這時候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叫道:
“那是信長公嗎?!”
“哇!好像真是信長公,我有見過他呀!”
“天吶,內(nèi)大臣在我們這幫庶民之中嗎?!”
此時人群逐漸圍到信長跟前,信長爽朗的大笑一聲,然后迅速騎上他的寶馬回到了本能寺。
足夠了,信長已經(jīng)很滿意了,這場閱兵式真是盛世之舉!他暗下決心,平定天下之后每年都要搞一次,不是在安土,就是在大坂。(安土城是他目前的居所,但信長想之后到大坂去)
“要是爺爺在的話,他也一定會夸獎我的?!毙砰L在本能寺激動的這樣說道。
這樣的信長,蘭丸他們這些小侍衛(wèi)還是第一次見,他們剛想再瞅瞅信長的表情,信長的臉色又一下子恢復(fù)到平常的樣子。
真是一位讓人猜不透的大名呀!
蘭丸他們不會想到,正是信長的閱兵式使得整個京都又逢盛世之光,所以信長才會如此失態(tài)。自從應(yīng)仁之亂后還未見過有如此盛大的活動,期間占領(lǐng)京都的大名不是沒有,但愿意抽時間和金錢來搞活動的大名,可以說寥寥無幾。而能搞出這么大的活動,讓皇室、全國大名、遠近居民都興趣盎然的,唯有信長一人。
第二天,也就是三月一日,全國各地的觀眾陸陸續(xù)續(xù)離開了京都,他們回家途中談?wù)摰娜沁@次京都之行的收獲。
“我看吶,信長公取得天下的日子不遠了!”
“是呀是呀!現(xiàn)在天底下還有哪位大名能和他相提并論呢?!”
“毛利家降服也是遲早的事情咯!”
這幫人就這樣,帶著對信長的崇拜回到了全國各地,這一次再也沒人說他是佛敵。
這場閱兵式的作用似乎還不僅于此。這一年的三月信忠?guī)椭麓铱党晒κ諒?fù)了高天神城,九月信雄平定了第二次天正伊賀之亂,十月,猴子攻占鳥取城,并讓吉川經(jīng)家自盡,因幡一國平定。
整個天正九年,仿佛因為信長閱兵式,織田軍所到之處無不勢如破竹,這雖然和石山本愿寺投降有一定的關(guān)系,但更多的還是天下對信長平定亂世產(chǎn)生了期待。
自從今川義元后,又一個人到了如此聲譽的頂點,而且比今川義元更為強大,此人就是織田三郎、吉法師,上總介、右府—信長。
面對皇室支持,將軍畏懼的信長,又有多少人有勇氣抵擋他的進攻呢?
轉(zhuǎn)眼就到了天正十年(1582)。順風(fēng)順水的天正九年走的太快,信長還沒來得及親征,他的家臣們就幫他搞定一切了。
信長不會想到,最終他的家臣還會搞定自己,這一年他四十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