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武學啊,說白了也就是內家外家之分。但對于武道高手來說,只會拳腳把式的根本就上不得臺面。就算是那些個橫練外家功夫的,也多半有雄渾內力支撐。”孟涯一提到江湖武學,便口若懸河如數(shù)家珍,“本來呢,江湖是沒有境界一說的,直到百年前有位高人,給武林定下了規(guī)矩,才有了這內功的三九分境一說?!?p> 秦北望眼前一亮,三九分境這個說法他在白自安和蘇老將軍的口中都曾聽到過,但一直不解其意,當下便急忙問道:“三九分境應當作何解釋?”
孟涯撇了撇嘴解釋道:“三大境界,入門、入微、入道,又各自分為三小境界,前六個乃是蒙昧、開悟、升發(fā)、靈啟、清心、求道,一般來說踏入了靈啟境界就可以被稱之為是一方強者了,二皇子殿下就是如此。至于后面的嘛,太過玄妙,說了你也聽不懂,但當今天下最強大的十二位高手,無一不是站在入道大境界的頂峰,那可都是高居云端的人物啊!”
“也就是說,這位二皇子還不能算是武林之中的頂尖?”秦北望喃喃自語道。
孟涯雖然有三分醉意,但卻聽得真切,一拍秦北望的肩頭說道:“二皇子的年紀才多大?如今也才虛歲二十而已!你可要知道,武道修行難之又難,江湖中有多少人一輩子都只能在入微大境界中打轉,還不是能夠開宗立派威服一方?與他們相比,皇子殿下已經(jīng)可以算是天才中的天才了!我如今與殿下年紀相仿,也不過是升發(fā)境界而已。至于你,我看連蒙昧這一關都沒過去吧?!?p> 孟涯其實并未說錯,秦北望的確是連內功修行的門路都還沒有找到,自然也就不知道武道境界之嚴格,攀爬之艱辛。他現(xiàn)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白自安口中的那位世外高人,不然經(jīng)脈不通,說什么都是假的。但出海之后的秦北望漸漸冷靜下來,才想到大海茫茫,比陸地廣袤萬倍,他該到那里去尋找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世外高人?
他現(xiàn)在只能祈禱,船隊所要去的所謂仙島和自己的目的地,是同一個地方。
不過雖說習武之夢依舊虛無縹緲,但秦北望好歹算是初窺門徑了。接下來,少年又借著酒勁從孟涯口中套出了不少話,甚至還有一些孟三公子的“習武心得”,無非是一些爛大街的內功法門,但對于秦北望來說這可就是意外之喜了。畢竟孟涯好歹算是正經(jīng)的習武人士,他所說的修行法門可比秦北望從江湖騙子那里買來的要高端許多。
回到艙房,秦北望口中依舊念念有詞,同時伸手去取斜倚在床邊的長刀。
靜心凝神,御氣守中。下沉丹田,上涌胸膺......
秦北望盤坐在床板上,長刀擱在膝前,閉目凝神按照孟涯所說的口訣呼吸吐納。天下的內功內力,說白了都是在這一呼一吸之間,常人呼吸只在胸口徘徊,所以氣息浮動,發(fā)力也就不穩(wěn)。氣息沉至下丹田,方可呼吸沉穩(wěn)。
但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并不容易。秦北望如此呼吸了十次左右,不僅沒有感覺到孟涯所說的“氣定神閑自成方圓”,反而感覺渾身上下憋悶得厲害。似乎有什么東西堵塞在四肢百骸之間,欲出而不能出。若是從外界來看,就會發(fā)現(xiàn)秦北望此時膚色通紅,額頭有虛汗流淌,整個人似乎都被這一口氣給憋住了。
秦北望心里清楚,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狼族經(jīng)脈堵塞難通”。遇上這種情況,最好的選擇其實就是立刻停止修行,恢復正常呼吸。但此時此刻,少年卻偏偏犯了犟。
其它的事情他都可以妥協(xié),唯獨習武不成,他死都不甘心!
其實對目前的他來說,如此行事最后無非就是憋出內傷的下場,但這卻是少年秦北望離走火入魔最近的一次。
就在秦北望即將支撐不住之時,恍惚間卻聽到膝前的長刀正顫鳴不止。刺耳的聲音令秦北望胸腹之間又是一陣煩悶,只感覺這把狼首斬與自己一樣,被困在刀鞘內欲出而不能,于是便下意識抓住了裹著陳舊粗布條的刀柄。
狼首斬作為大梁西北邊軍用以對抗狼族的步戰(zhàn)利器,為了更符合中原人的身體構造而特意將刀柄加長至一尺二寸,為的就是讓兵卒雙手持握便于發(fā)力。秦渭河因傷退伍之后,雖然沒有特意教導過養(yǎng)子練刀,但也并不管束秦北望接觸這把舊刀,盡管這是一把沾染過狼族鮮血也斬殺過中原人的利器。
而在這些年里,摸著刀長大的秦北望也沒少研究這把舊刀,對它甚至比對狼族獨有的彎刀還要熟悉。所以盡管此時他精神恍惚,但也在一瞬間就找到了長刀的重心,握住刀柄的同時就將這把與他身高相比短不了多少的長刀平舉了起來,左手一抹,刀鞘便當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這柄長刀已經(jīng)有大半年時間未曾磨礪,但出鞘之后刀光依舊雪亮,尤其是刀鋒處層層疊疊的鍛打花紋,在小窗月色的襯托下更加懾人,將大梁國高超的冶金技術展露無遺。
秦北望雙眼半閉,搖搖晃晃從木板床上站了起來,一步跨到地面上,雙手舉刀過頭頂,對著面前的墻壁便是一記劈斬。
狼族刀技,重劈風。
這是他在蘇家花園內對抗李璟時使用的一招,此時沒有起跳也沒有助跑,雖然用的是貨真價實的長刀,但聲勢力度還是弱了許多。尤其是此時的秦北望正昏昏沉沉,刀身在空氣中一閃而過,卻也沒有劈中墻面。
但硬木夾雜泥灰筑成的墻面上,卻多了一道深約半寸的刀痕!
秦北望沒有停下動作,醉酒一般向前踉蹌了一步,雙臂微曲將刀鋒一擰,腰背急轉朝著身側斜向上挑出一刀。
狼族刀技,捩野羊。
這一刀看似輕快有余而力度不足,比起第一刀的氣勢要弱了許多,但刀鋒所過之處,艙房中間作為隔斷的棉布簾子瞬間便被切成了兩截,下半截飄然落地,而另一半依舊掛在那里,連一絲晃動都沒有。
秦北望挑起這一刀后,整個人便順勢躍起,橫刀于腰間,在半空之中如陀螺一般旋轉一周,刀光如月,滿室雪亮。
舷窗外一直站著一個人影在向屋中窺探,之前的兩刀都被此人看在眼里,卻未曾有過任何反應,只是靜靜地看著。但在秦北望揮出這一刀時,他立刻從窗邊退開幾步,似乎是在懼怕那并無實質的刀光。
除他之外沒有人能夠發(fā)現(xiàn),在那窗紙上已經(jīng)多了一道纖若毫毛的縫隙。
狼族刀技,削滿月!
秦北望用了五年,只練成了這三刀。但雖然只有三刀,卻都是貨真價實的狼族殺人刀技!
曾有梁國文人在北伐前夕遠赴西北邊關,回到中原后絕口不提大梁軍卒之悍勇,中原兵法之玄妙,只在臨終前寫下了一首《蒼狼引》,被中原文壇爭議至今。
荒丘平沙海,孤雁繞北風。
引刀揮彎月,摧折我輩雄。
斬盡深秋草,至今嘯悲聲。
將軍且思量,白骨祭金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