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野被問得一愣,暗覺斡盧保說得在理,但又不知理在何處,嘟嘟噥噥了幾句,覺得打敗嘴仗劃不來,強(qiáng)詞奪理地說道:“那王爺一定是想給皇上一個驚喜,皇上聽了王爺捉個有用的宋人回來,也許……說不定……”
話到這里,烏野卻覺得難以自圓其說,自己本想說皇上一高興也許會賜給王爺什么東西,然而那位王爺乃是大金國皇家嫡出,爵位一等,手握兵權(quán),日常出則寶馬雕車,入則桂殿蘭宮,視金銀寶珠為糞土,哪里會存有什么封賞之念?
烏野便是再蠢十倍,也知自己所想的不對,頭腦頓時混亂,叫道:“他奶奶的,皇帝家的事,與我們這些做家臣的有什么干系?王爺平日待咱們不薄,咱們只當(dāng)盡心盡力回報王爺就好,多余的事想它作什么?”
斡盧保見烏野頭腦太過簡單,無心和他爭辯,諱莫如深地自語道:“只盼咱們二人押對了寶?!?p> 烏野道:“你這人娘娘腔腔婆婆媽媽,不過就是捉一個會燒火的老頭兒而已,何必費(fèi)這么多心思?何況捉也沒捉著,押你個烏龜?shù)膶?。?p> 斡盧保見他言語越來越粗魯,沒好聲氣地說道:“說得輕巧簡單,和你這樣的蠢人說話,真是跟對牛彈琴差不多?!?p> 烏野雖然不知道“對牛彈琴”是什么典故,但也大略知道不是好話,大聲道:“我說輕巧就輕巧,我就說那姓魯?shù)木椭皇莻€會燒火的老頭兒而已。我敢和你打賭,誰要是說錯了誰死爹!怎樣?”
斡盧保氣道:“你他媽的,你爹已經(jīng)死了十幾年了,我爹卻活得好好的,你拿死人和活人打賭,真是會打算盤,當(dāng)我和你一樣沒腦子么?”
烏野聽了一愣,隨即暗自慶幸起來,心道:“幸喜我爹死得早,要不然打這賭豈不是與我爹他老人家大大的不吉利?差點(diǎn)白白吃虧。兇險!好兇險!”
斡盧保說完長嘆一口氣,懶得再和烏野嚼舌不清,白白受悶氣,便不再開口,獨(dú)自出了一陣子神,暗想長久之策也不在計較一時,只得和衣睡下。烏野連日勞累,心中也不擱事,此時早十分困倦了,便倒身側(cè)臥,不多時就鼾聲大作。
魯雨田聽了二人對話,心中也對斡盧保口中所說的金國王爺行徑生了莫大的疑惑,不過自己久居山林,對于山外的消息實(shí)在所知有限,平時對國家大事更加沒有什么關(guān)心,實(shí)在想不出這件事有什么玄機(jī)。
不過魯雨田雖然不能想通這其中的關(guān)節(jié),卻也從父母口中得知金人歷來敵視大宋,這個金國王爺想要擄掠自己的父親,想來是要干些不利于大宋國的勾當(dāng),魯雨田暗暗將烏野與斡盧保的話語熟記在心間,等有機(jī)會便可通報宋家官員,好讓他們預(yù)作打算。
想到這里,魯雨田倒是冷靜了幾分,抬頭看天,見斜月西沉,知道不久天便要亮了。果然,過了不到一個時辰,天色便已微微發(fā)亮,魯雨田不敢呆得太久,悄然起身,緩緩后退了幾步才轉(zhuǎn)身沿著河岸一側(cè)向山外走去。
再過了一會兒,天色更加明朗,不過山中霧氣尚濃。魯雨田只顧低頭尋路,正走得磕磕絆絆時,猛然聽見身前傳來一陣“嘶嘶”之聲。
魯雨田在山中住慣了,料想這是長蛇吐信發(fā)出的聲響,但這一陣聲音既不斷絕,也似乎彌漫一片,絕非是一兩條蛇所能發(fā)出的。魯雨田不敢往前邁步,也怕碰見那兩個金人而不敢回返,只能在原地呆立,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時間過得越發(fā)快,心中越發(fā)惶急。
又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光景,山風(fēng)徐來,太陽也終于露出半張臉來,谷中霧氣終于緩緩散盡了,魯雨田視線也越來越清晰,等徹底看清楚時,忍不住驚聲尖叫起來,跌跌撞撞往后退了數(shù)步,腳下參差的頑石被踩得咔咔作響,差點(diǎn)就摔倒在地。等稍稍穩(wěn)住腳步,魯雨田已經(jīng)覺得呼吸不暢,手足冰涼,一時僵立當(dāng)場。
魯雨田身前不足十丈之處,只見一大群長蛇互相纏繞蠕動,紅信吞吐,左右占據(jù)了整個河谷,其數(shù)何止千余條,河谷兩岸樹林中也還在不知道隱藏了多少。
這些長蛇一律全身呈現(xiàn)青灰褐色,只在背中央有一道黃褐顏色豎紋。若是只有一兩條,魯雨田并不如何怕,這種蛇在本地實(shí)屬常見,當(dāng)?shù)厝朔Q之為烏梢,最長的可有成人三臂,短的也有不過三兩尺的,魯雨田在山中倒是常見,知道這種蛇習(xí)性溫順,無毒,也并不主動咬人,不過烏壓壓一大片的卻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此種場景,莫說是女孩子,便是成年壯漢見了也必然頭皮發(fā)麻。
正在手足無措時,河谷中傳來急切的腳步聲,魯雨田回頭尋聲瞧去,瞧見遠(yuǎn)遠(yuǎn)兩條人影朝自己這邊奔來,不是烏野與斡盧保是誰?
魯雨田萬念俱灰,情知前路受阻后有追兵,這番是萬萬逃不掉了,只求干干凈凈去死,不教自己落入斡盧保的手中受辱,然而無意中觸到身后的布袋,轉(zhuǎn)念想到:“啊呀,差點(diǎn)忘了爹爹的《伏火武經(jīng)》還在身上,自己求死倒也不難,只是要連累得爹爹一生心血就此白費(fèi),這可怎么辦才好?”
再往包中探索,摸到了幾只震天雷,心中頓時有了主意:“這幾只震天雷要傷了這兩個金人的性命恐怕不足,不過要是出其不意嚇退他們也不一定。死活搏一搏,要是能將他們二人嚇退了自然最好,要是不成只能算是天意如此,我再也沒有法子可想了?!?p> 魯雨田想了想心神略微定了定,將布包轉(zhuǎn)到身前來,取出一只震天雷交遞到右手,左手拿出火折子一晃,火折子騰地燃起火苗,然后直面烏野二人來的方向站定。
烏野與斡盧保二人閃念間就已奔至魯雨田身前十余丈處,往魯雨田身后仔細(xì)一瞧,也都嚇得不輕,才知她為何止步不前錯失逃跑的良機(jī)。
這兩人哪里見過這樣的蛇陣,只見數(shù)不清的蛇頭擠擠攘攘,心中既是恐懼又覺得無限煩惡,頭皮不由得陣陣發(fā)緊。
烏野二人再看魯雨田,見她舉著震天雷和火折,更加忌憚。二人先前吃過震天雷的大虧,差點(diǎn)連命都丟在山谷中,是以也不敢過于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