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誠的話根本沒有陳臻的注意，或者說沈亦誠說的東西陳臻根本不在意。
他看了一眼依舊坐在一旁的從新，用一口很不屑的語氣說道：“難道他不知道最近發(fā)生了什么？竟然還說出那么幼稚的話？”
說完，他斜眼看了一眼沈亦誠，指著從新說道：“你的朋友也快要消失了，你竟然一點也不關(guān)心?！?p> “哎，我不是……”
沈亦誠剛想解釋，就被從新打斷，她沖著陳臻問道：“陳臻，你逃走想干什么？”
陳臻直起身子，右手還掛在椅背上，一晃一晃地，顯得他有些隨意。
“我之前和你們說過很多次。”他的語氣重了一些，聲音中透出的嚴肅與肢體上的隨意顯出很鮮明的對比。
“如果要追求自由，必須得學會為自由犧牲。”陳臻可能感受到當前的姿勢有些不太舒服，掛在椅背上的胳膊有些酸痛，索性直接站在了椅子上。
他赤著雙腳，條紋睡褲拖在椅子上，只露出幾根腳趾。他張開雙手，以一種俯視眾生的目光看著他們，宛若立在山頭的耶穌雕像。
“Under control.”他默默地說了一句。
突然，他低下頭，眼神兇橫地沖著他們大喊：“你以為只是單純的記憶混亂？如果你知道他們在做什么，你就會明白事實遠比看到的還要可怕。你這是在縱容他們，從新！”
“從新，是發(fā)生了什么嗎？”沈亦誠轉(zhuǎn)過頭，問道。
“果然，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一個白癡?！标愓橛脩z憫的眼神看向沈亦誠，仿佛后者是一個隨時都會被他弄死的可憐蟲。
“我剛剛不是提到過，現(xiàn)今世界越來越多出現(xiàn)陳臻這種情況的人?！睆男骂D了頓繼續(xù)說道，“當然包括我?！?p> “如果這只是一兩例，別人可能只會簡單當成醫(yī)學疑難雜癥。但如果大面積出現(xiàn)，人類就會懷疑這件事出現(xiàn)的本質(zhì)意義是什么?！睆男陆忉尩?，“這些人除了記憶混亂之后，他們還可以通過混亂的記憶，看到過去，看到過來。例如你在未來的一周內(nèi)做一些超出計劃之外的事情。”
“學者屆分為了兩派。很多人認為這是當前的環(huán)境造成人類精神系統(tǒng)地再次進化，只不過記憶混亂是進化的殘次品?！?p> “但同樣也有一些人認為，這不過是人類精神系統(tǒng)再一次進化?；靵y只是進化產(chǎn)生的殘次品而已。他們可以感知當前人類無法感知到的事情，這是新人類。”
“所以……”從新頓了頓，繼續(xù)說道，“把陳臻關(guān)在這里，除了防止他出去作亂。我們更想知道這些事情出現(xiàn)的背后意義到底是什么？對于人類來說，意味著進化還是毀滅?！?p> 陳臻搖了搖頭，他伸出一只手，食指指著天花板。那里是一盞白熾燈，雪白色的燈光被罩在白色磨砂的玻璃罩中。
“他在干什么？”沈亦誠抬頭看著眼前這位男子，有點摸不著頭腦?，F(xiàn)在關(guān)于他的行為比作是一個神經(jīng)病好像并不過分，或者他更想是一位妄想癥患者。
“十……”
“九……”
“八……”
“他在倒計時！沈亦誠回頭，對著從新，喊道，“是要發(fā)生了什么嗎？”
從新站了起來，她抬起頭，問道：“你想干什么？”
“噓……”陳臻用手噓了一聲，示意從新不要講話，“你要知道，你正在面對一個奇跡?！?p> 沈亦誠和從新面面相覷，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快，封住全部出口！”從新大聲喊道，與此同時，她從自己的衣服中掏出一把匕首，堵在門口。
“來不及的?！标愓閾u了搖頭。與此同時，他依舊在倒計時。
“三……”
“二……”
“一……”
“唰！”原本的玻璃幕墻，突然間呈現(xiàn)出網(wǎng)絡散射狀，一條條清晰地紋路逐漸展開。每一條紋路上都發(fā)著淡淡的藍光，一條接著一條，透明的玻璃幕墻變成一面自發(fā)光體。
與此同時，沈亦誠突然感覺自己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個畫面。
陳臻，正出現(xiàn)在自己的視線里——不，是腦海里。透過眼睛，直接出現(xiàn)在自己的腦海里。
“大家好。我是陳臻！”這是他的開場白。腦海里的陳臻，早已換上了一件黑袍，看上去比療養(yǎng)院里面的他要正常，甚至還有點威嚴。他站在一片白色的海水之間，天與水的交界模糊不清。
“我相信你們大部分人都不認識我，但這不妨礙我認識你們?！彼穆曇舻统粒拖窈＠说呐拇蚵?。
“你們肯定很好奇，為什么我會突然出現(xiàn)在你們的腦子里。但正是我想說明的?！?p> “許多人究其一生，都在問三個問題，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到哪里去。”
“今天，我就來告訴你們這三個問題的答案?！?p> “我，不，應該說我們每一個人都只不過是玩偶。我們存在，只不過是給他們提供快樂而已?！?p> “你們肯定要問他們是誰？為什么他們會定義我們的存在?！?p> “那我告訴你，這就是第二個問題，我們從哪里來？”
“我們是被他們所創(chuàng)造的，他們給予我生命，卻不給予我們自由。我們認為的自由，不過是他們給我們安排好的自由而已。”
“我們究其一生，要去的地方，不過是創(chuàng)造我們的地方。出生即死亡?！?p> 陳臻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他低首含胸，這個動作讓沈亦誠也不自覺地陷入到自己的思考里。
如果說，曾經(jīng)沈亦誠覺得自己就像一只螞蟻，一生不過是在滾燙的柏油馬路上爬行而已。以前自己總是擔心，如果爬不上重點或者被人踩死了該怎么辦？所以他努力地工作，拼命演戲，搶得更多的資源，就是為了防止自己被踩死。
但是他從來沒有懷疑過這樣做的意義，起碼這種生活可以讓自己活得更好。
如果這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呢？
沈亦誠突然間覺得很泄氣，如果他的終點早已經(jīng)在終點等待他了，那么他所做的努力也不過是安排而已，那么對于他自己來說，這種生命的意義到底是為了什么？
他突然覺得有些絕望，是對生命，對每一個人命運感到絕望。
我們不過是他們的一顆棋子。
“所以，他們是誰？”沉默許久的陳臻再一次開口說話。他用右手的食指指著沈亦誠，仿佛可以直接戳到沈亦誠的眼睛。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接著他聽到了那句話：“所以，他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