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jié) 誅心之策（下）

　　第一章：地獄歸來

　　第三節(jié)誅心之策（下）

　　待看到孩子的那一刻，趙若蕓已失去了冷靜，早把自己之前說過的見面之后要如何行事的話拋之腦后。心里只想著孩子的安危。這個女人看似清冷，卻隱隱有一股狠辣，絕不是善茬。

　　她一把抓住聶書城的臂膀，顫抖著聲音、壓低了音量說到“相公，我明明把永兒和奶娘安置在安全而隱秘的地方，怎么可能如她說隨隨便便見到了的……”說著說著，聲音里帶上了哭腔：“她分明……分明就是沖孩子去的……”聶書城握住她顫抖的手，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多言，自己心中有數(shù)。趙若蕓昔日乃是山海盟大小姐，如今這些年更是作為武林第一盟山海盟的夫人行走江湖，也是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的大家閨秀，素來沉靜穩(wěn)重，遇事不慌不忙，今日也的確是亂了分寸。

　　眼看著葉文茵已將手鐲給鴻永戴上，聶書城沉聲開口：“多謝師妹大禮。師兄便代小兒謝過了。師妹遠(yuǎn)道而來，還想著周全禮數(shù)，師兄作為主人反倒是禮數(shù)不周，失敬失敬。請師妹入廳就坐，讓師兄好好招待……”

　　葉文茵瞟了一眼正廳內(nèi)那滿室的燭火，淡淡一笑?！皫熜?，這燭蔭陰陽陣在內(nèi)，我如何入內(nèi)就坐？……這么多年沒見了，好不容易重逢，舊還未敘兩句，師兄竟想著置我于死地啊?！?p>　　沒想到她只輕輕看了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室中所設(shè)陣法，更沒想到她連隱藏實(shí)力試探一番都懶得試探，直接不顧自己顏面挑明，聶書城緊緊攥住了拳，頸項(xiàng)微紅?！皫熋?，說笑了。午夜天黑，不過是多點(diǎn)了兩根蠟燭，到底故人相見，明亮些。不瞞你說，接到信時，我都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沒有想到……”

　　午夜天冷，前院中庭時不時有微風(fēng)拂過，葉文茵給熟睡孩童掖了掖衣衫，抬眸接話到：“沒想到我還活著?！?p>　　“……”聶書城皺了下眉，不置可否。趙若蕓又拽了拽他的衣袖，他壓下心中萬千疑問，改口道：“師妹，我們的事，慢慢說可好。孩子，孩子還在睡覺，你一直抱著手也酸……還是交給他母親……”趙若蕓接話，“不錯，文姑娘，孩子禮也收了，待他醒來我讓他給你叩頭好生謝過你，眼下還是讓他回去睡吧……姑娘和書城故交一場，有什么事坐下來慢慢說，敘舊也好，解怨也罷，小孩子到底是不便摻和的……”

　　“呵——文姑娘？……”葉文茵聞言啞然失笑，“說起來……師兄，你連我的名字都沒告訴嫂嫂嗎？把我藏得這么深，想來嫂嫂不知道的事還不少啊……”

　　趙若蕓一臉不解地看向丈夫。聶書城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總之，師妹，把孩子給我。不論什么事，終和他無關(guān)。你我到底曾是修道之人，以孩童為挾這般卑劣之事，以你的性格，我不信你做得出，你如今不過是想擾亂我心神罷了，不是嗎？”

　　葉文茵定定地看著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似的，“我的性格？你還記得？七年，能改變多少，你又怎知我不會變?！?p>　　聶書城看向她的眼光似是包含千言萬語，但那千言萬語終是一句輕嘆，“你不會……不然，孩子已經(jīng)沒命了……”

　　葉文茵冷冷一笑，“那好，這么信我，那你便過來抱回自己的兒子吧?！?p>　　趙若蕓擔(dān)憂的看了丈夫一眼，聶書城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隨后大膽往前院走去。邊走便凝聚全身真氣于雙手。他雖那樣說，心里其實(shí)也沒底。當(dāng)年那場大火幾乎燒盡一切，她固然僥幸逃脫，想來也是受了極大的痛苦才復(fù)原。她雖本性善良但也是非分明恩怨分明。若她知道失火與自己有關(guān)，不知道她會怎樣怨恨他。時間到底是最可怕的東西，她性情大變也不是不可能。萬一她突然變卦，趁機(jī)對孩子或者對他痛下殺手，他總要有應(yīng)對之策。無論怎樣，不能讓她傷了永兒。

　　成婚多年，若蕓始終難孕。即便是有了身孕也很快就小產(chǎn)了。夫妻二人暗中尋遍了天下名醫(yī)，卻都沒有結(jié)果。聶書城心知是自己動了邪心又辜負(fù)了師妹所以上天在懲罰他，因此讓妻子時時參拜禮佛，自己則每旬便在三清祖師像前自罰跪拜，希冀借此洗刷罪孽。如此堅(jiān)持了五年之后，若蕓才終于懷上了鴻永，若蕓懷孕期間他還特地請了高僧明道來為若蕓施法避妖邪遠(yuǎn)小人，生怕有什么閃失。

　　而這個遲來的孩子自生下來便受到山海盟上下的喜愛，比之他母親當(dāng)年有過之而無不及。如今不過剛滿兩歲，走路說話都學(xué)得很快，逢人便是甜甜的一聲“叔叔嬸嬸”，十分惹人憐愛。小家伙根骨奇健天資聰慧，不論是練武還是修真都是一塊好材料，聶書城和趙若蕓夫婦倆不知道有多寵愛這個兒子。

　　靠得近了，聶書城越發(fā)謹(jǐn)慎起來，葉文茵卻是不知他心里的小九九，只是定睛看著懷里熟睡的聶鴻永。聶書城試探著伸手抱孩子，葉文茵并無異樣，反倒很配合的把孩子遞給他。當(dāng)兩人交接孩子、靠得極近的時候，葉文茵方才不咸不淡輕輕地開口說到：“師兄，你這般在乎孩子，我倒是意外的很?！?p>　　聶書城抬頭，兩人四目相對，不知其意。葉文茵冷冷一笑，此時月光下泄傾灑在她緊繃著的臉上，映得她的臉上籠罩了一層朦朧的寒光。聶書城這才意識到，她今日的裝扮，便是當(dāng)年他們二人在武夷山跟著師父修真時的套裝，這衣服他有一套男款的，不過早已遺失。這衣服今晚看來，更襯得她冷艷芳菲?！皫熋谩我猓俊?p>　　她又靠的近了些，微微側(cè)首，薄唇無情，在他耳畔吐出一個句子：“師兄，我們的孩子若是還在，今日怕是也能和他爹爹一樣使出指尖火的法術(sh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