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帶著她離開。”K橫跨一步站在了賀長青身前,沉聲說道。
賀長青剛想說話,就察覺到K身上那種森寒刺骨的殺意,甚至感覺到連呼吸都有些困難,正在他背上昏睡不醒的南苑都打起了寒顫。賀長青立刻就明白今天的事情必定不是他能夠插手的了。
但站在松樹上的那人卻沒有任何表示,甚至連一絲活人的氣息都感覺不到。他身上的斗篷十分厚重,在山間夜風的吹拂中獵獵作響,但卻絲毫沒有露出真正面目。他放任賀長青背著南苑飛掠離開,似乎完全是為了與K捉對廝殺而來。
兩人相對而立,山間唯有風聲,一人在山間路上,一人在山外樹上。但下一瞬,兩人就毫無征兆地交換了位置。
閃電般交手了一回合的兩人看似都是毫發(fā)無損,但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fā)現K鬢角的一縷黑發(fā)已經被削去,而那人肩膀上的斗篷也已經多出了一道三寸長的口子。這一擊之戰(zhàn)并沒有誰落在下風,只是打了個平手,但敵對兩人都清楚這只是在互相試探罷了,K甚至連腰間的槍都沒有抽出來。
“你到底是誰?”一向極少在戰(zhàn)斗途中開口講話的K沉聲問道,為了問這個問題他等了整整七年,殺了近千名世界各地的靈能者,也因此從當年長安太學的“小劍圣”變成了現在讓靈能界談之色變的“屠夫”。
那人沒有說話,任何動靜都沒有,仿佛站在青石板路上的一尊雕塑。如今的K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沖動的少年了,現在的他甚至要比一些成名已久的長者還要冷靜甚至冷漠。所以他并沒有再試著追問,對他來說心平氣和的談話和把對方打個半死再逼供是沒有任何區(qū)別的。
殺人對他來說不是興趣,而是一種隨時都可以使用的行事手段。但K并不想像往常一樣對付這個敵人,所以他沒有用槍,而是折下了一根松木枝。
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想要“認真”地殺死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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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長青沒有把南苑背回她的院子,而是直接帶著她來到了師父的居所里。孟牧孟先生雖然身為長安太學武科總教習,在太學內地位極高,但向來都是住在一間打鐵房內,和鐵砧鐵錘煉鐵爐為伴,與大師兄一樣終生未曾婚配,所以對待賀長青就如同親生兒子一般。
賀長青背著南苑喚醒師父,說清了前后始末,孟先生聽完也是眉頭大皺,讓徒弟把南苑留在自己的打鐵房內,然后師徒二人一起去找老爺子商量此事。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兩對師徒就已經聚在了一起。
老爺子聽完此事后并不顯慌亂,只是略微沉吟。驪山封山可不僅僅是屏退游客讓太學弟子四處布防那么簡單,驪山可是有正兒八經的封山陣和護山陣兩座完整大陣的,封山至今已有三日,若是沒有出任何紕漏的話這名刺客必然是在三日前就已經上山,說不定就是那名盜走了“春織真打”的賊人,但既然已經得手為什么還要多此一舉?挑釁太學對這人能有什么好處?而且根據賀長青所言,這人正是七年以前摸入太學殺害了羅師姐的刺客,那么為什么會在消失了七年之后突然再次出現?而且還是如此“不怕死”地出現在驪山之中?
這一連串疑問涌上心頭,就算是以老爺子的定力也很難坐得住了,決定親自去現場看看。但大師兄陳落霞卻依舊坐在原地,就算是師父都已動身他也依舊不動如山,面沉似水。
“大師兄?”賀長青輕輕喚了他一聲,但一向最好說話的大師兄依舊不動不言。直到師父也遞來詢問的目光后他才緩緩說道:“弟子想請問師父三個問題?!?p> “問吧?!崩蠣斪有睦锴宄?,落霞這孩子平時看著像個不正經的年輕酒鬼,但在太學年輕一輩中心思最細,不然也不可能習得道門中最為玄妙復雜的符箓之學,所以他一旦提問必定是有的放矢。
大師兄站起身看向兩位師長和師弟,沉聲問道:“若是我們去了現場,看到兩人戰(zhàn)局,兩位師長能不能忍住不去出手相助?”
“若是林霽重傷將死,又能不能?”
“若是查出那人來路,會不會阻止林霽前去報仇?”
這三問之后,屋內鴉雀無聲。
賀長青站在一旁拼命咬著指甲,懷中烈風刀在鞘內鳴響不止。孟牧眉頭皺的更緊,他一向是能動手盡量不吵吵的脾氣,這時候更不知該如何作答。唯有老爺子諸葛一念看著徒弟露出微笑,淡然說道:“若是局勢僵持,我們絕不出手,因為這是林霽自己的戰(zhàn)斗。若是林霽重傷,我們便出手相助,因為那小子是太學弟子。但這最后一個問題,落霞你卻是問錯了?!?p> “還請師父解惑?!?p> 諸葛一念雙目炯炯,展露出多年未曾有過的意氣風發(fā),“老夫不管那人是什么來路,只要讓老夫知道了,不光不會攔著林霽,老夫還要親自領著太學弟子殺他個雞犬不留!”
“我長安太學講道理,講的是幫親不幫理的大道理!老夫不管他背景有多大,只管干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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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手持松枝,像是一柄三尺長劍。
長安太學有劍,號稱劍氣直追大唐,當年周擎風一人戰(zhàn)勝天下劍士,出入于華山論劍會場如過無人之境,何等意氣風發(fā)!但在周擎風和K師徒二人相繼離開太學之后,太學劍這一脈就愈發(fā)沒落了。
七年后的今天,周擎風已失蹤,羅師姐已不在,只剩下K,依舊用松枝作劍。
沒有人知道,當年那個還叫作齊林霽的少年曾在姐姐墓前默默起誓,若不能報仇,此生再不握劍。
握劍的齊林霽和握槍的K,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K站在那里,簡簡單單的背劍式,但那些冰冷的殺意卻在一瞬之間全部消散,化作沉凝的氣勢,如淵如海。他的動作不再快如奔雷,而是“緩慢”地橫劍,向那刺客直直刺去。
刺客不避不退,相對而沖,寬大的袖口處閃露出兩點寒芒,似乎是要以命換命的架勢。
纏繞了天地元炁的松枝堅硬鋒利,直接就刺穿了那身斗篷的胸口,但是就如同七年前一樣,仿若刺在了空處毫無實感。
那刺客高高躍起空翻,兩點寒芒同時向K的背心刺去,距離不過三寸!
鮮血迸濺。但下一瞬間,那名刺客便毫不猶豫地落荒而逃,只是就算他的速度能夠與K打成平手,此刻也不可能逃出生天了。
K左手赤手空拳握緊那兩柄細長利器,絲毫不顧掌心深可見骨的傷口,大幅度轉身,帶動右臂揮出一道半月。
刺客被一劍腰斬,倒地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