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養(yǎng)“蛋”記(十九)
張夫人姿態(tài)清高,雖不知為何落得個這般獨自親手謀生的境況,但從前定然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夫人。
這年頭,咖啡師絕對都是去過大洋彼岸的。而能讓子女去國外的人家,無不是非富即貴。所以,涼溪讓別人齊刷刷地全都誤會,也是必然的。
她也不曾解釋過,對從前絕口不提。只有這樣,才令人不敢怠慢。教出幾個徒弟,走的時候,人才不敢攔她這棵搖錢樹。
頭一回坐火車,乘過高鐵的人,自然并不如何興奮。但三個孩子高興,小臉貼在窗戶上,瞪大著眼睛往外面看。
列車員過來,溫聲提醒了幾個洗得白白凈凈,穿得漂漂亮亮的孩子一句,他們?nèi)齻€才安生了,乖乖坐下來,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該睡的睡。
涼溪也微微半闔了眼,抱著鋼蛋,神思有些昏沉。
現(xiàn)在,去到望城,先租一處院子住著。等將來看看戰(zhàn)事發(fā)展如何,要是情勢穩(wěn)定,可以在望城買一處小院。然后,把丫蛋嫁了,讓鋼蛋鐵蛋娶上媳婦,不操心孩子了,她就可以在那里養(yǎng)老了。
30年,安定的話,應(yīng)該也很快吧……
弟弟等于是個廢人,后娘受到這種打擊,一下子老了許多。沒有娘和哥,費若筠什么都不算。他那幾十年沒管過他的老爹,天天被氣得面紅脖子粗,偏偏就只剩他一個兒子,再討厭也只能面對……
費大少的日子相當美妙,但今天沒喝到喝了半年,已經(jīng)習慣每天來一杯的咖啡。這才知道咖啡師走了,端著她徒弟們的作品,費大少感覺沒滋沒味的同時,莫名的心塞加暴躁。
以讓人無法理解的速度吞并了費家后,南城白家,一枝獨秀。費老爺帶著他的夫人,廢掉的兒子和女兒,不知去了哪里。本身是個斷袖,還游手好閑,30多歲一事無成,整個人上上下下,除了一張臉之外,沒有任何值得稱耀的地方的費大少,也從南城消失。
從此以后,再也沒人聽到過他的消息。
……
“鐵蛋,開心嗎?”
給小家伙背好了書包,整了整他的衣服,涼溪揉亂鐵蛋的頭發(fā),又給他理整齊。
鐵蛋傻了一樣,嘴巴咧到了耳根去。聽涼溪問,他就是一個勁兒地點頭。
涼溪心疼又覺得好笑,牽著鋼蛋,他們四個人一起,往學堂里走去。一路上,她叮囑個不休。
“……要是功課跟不上啊,回來要跟娘說……在學校里要照顧好妹妹……被人欺負了,要欺負回來,你是男孩子,不能太軟弱。但是,一定不能以報復欺人為樂……有話說,人不犯我,以禮待人。人若犯我,一定要一次就收拾得妥妥當當……你是聰明孩子,別跟一些無聊的人糾纏……要交好的朋友,別跟人學壞了……”
她租下的房子跟學堂很近,涼溪來不及叮囑鐵蛋太多,還要管一管女兒。
她就沒問丫蛋去上學開不開心,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丫蛋不開心……這丫頭是真的不愛學習!涼溪目前也沒發(fā)現(xiàn)她什么別的愛好,所以她是真的憂愁:這孩子大了咋辦?
到學校里見了老師,看老師把她的兩個孩子分別帶走,涼溪覺得自己第一天上學的時候都沒這么緊張。
“張夫人請放心,我們學校……”
耳朵里左邊進右邊出的聽了一陣老師的安慰,涼溪這才帶著鋼蛋回家。
“同學們,我們班上今天來了一位新朋友,大家鼓掌歡迎。”
帶著鐵蛋走上講臺,年輕的老師向全班同學介紹。
“大家好,我叫……張國先?!?p> 她的孩子自我介紹,總不能開口說,我叫張鐵蛋,我叫張丫蛋……那場面想一想都尷尬。
國先,家國大義,總是最前。她不是這國家的人,但孩子是,她望他有志。
書寧,姑娘家,她盼她的丫蛋,一生平靜寧和。
至于這過兩年也要開始讀書的小鋼蛋,就叫安來吧。
回了家,涼溪坐在書桌前,開始她的翻譯工作。未曾被翻譯的外籍很多,她下輩子的活都夠了。
鋼蛋要比姐姐用功,三歲已經(jīng)開始抱著唐詩嗚拉嗚拉念了。并且他很自覺,尤其喜歡讀些對韻詩歌。之前在南城的時候,她請了家教給鐵蛋,那位先生順便也就教了鋼蛋讀詩。
那位先生人不錯,他本來還想教丫蛋的,是孩子不配合而已。
工作,休息,工作,做飯,吃飯,休息,接著工作。晚上,涼溪做好了飯菜在屋門口等著。她說了不去接他們,但現(xiàn)在這個世道亂,涼溪今天考慮了大概有幾百遍,這個決定是否是錯的。
直到她看見,她的兩個孩子帶著笑回來。丫蛋高興地走路都在跳,她向兩個扎著麻花辮的小女孩揮著手,叫著“再見”。
“娘!”
看見在門口等著的涼溪和弟弟,丫蛋火車頭一樣沖過來,頭埋在涼溪懷里。
“娘,我好喜歡學校呀!”
她姑娘打自己的臉時,真是毫不留情,完全忘記早上說的是什么。
涼溪笑她一句,鐵蛋也笑了一句。
“早上不知是誰,一路耷拉著臉?!?p> “就是,我中午過去時,已經(jīng)玩瘋了?!?p> 丫蛋不好意思,沖涼溪和哥哥做個鬼臉,牽著鋼蛋進屋。
“第一天上課,覺得怎么樣?老師講得都能聽懂嗎?”
丫蛋那副等不及明天再上學的模樣,涼溪是不擔心了。一邊關(guān)門,她一邊問鐵蛋。
“娘,課本我都懂得的,你放心。老師在課堂上講的知識,有許多徐先生已經(jīng)講過的,功課我一定能跟得上!”
鐵蛋一臉的自信,涼溪這才對兩個孩子放了心。
夏日晚的八九點,是一天中頂舒服的時候。吃過了晚飯,涼溪一家四口在院中納涼。晚風悠悠,清爽而又舒適。她理了理被風吹到眼前的幾根頭發(fā),見鋼蛋已經(jīng)躺在小藤椅中睡著了。
把這小家伙抱回屋中,涼溪仍然坐在外頭,跟兒子一起手不釋卷。丫蛋完全不理解母親和兄長,院中有一座綠藤架,長得茂盛,綠意盎然。她在那下面,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月光如緞,直照到在外的人,都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