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jié)

　　從極光城去到灰鎮(zhèn)需要翻越一座深山，名字叫做隱山。山中云霧繚繞，樹木參天，沒有可靠的平坦大路可走。兩位全副武裝的探員，兩匹全副武裝的駿馬，逢山開路，披荊斬棘。若不是余克前半生走遍托倫索斯帝國的大江南北，對隱山略知一二。否則的話，任誰都不敢輕易挑戰(zhàn)這段外人極其容易失去方向感的迷宮。

　　“叔叔，我有一個問題?！敝砻杏嘤薪K，是余克的侄子。放蕩不羈、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叔叔是他打孩提時代起就仰慕的對象，成為一名正氣凜然的探員自然也是余有終一直以來的向往?！盀槭裁唇俪终羝熊囘@么轟動的案件，你不去調(diào)查，而是對這個邊遠小鎮(zhèn)的一樁命案感興趣？”

　　“有終，我先糾正你的一個偏見。”經(jīng)驗老道的余克雖然不喜歡揣摩別人的心思，但還是聽出了侄子的畫外音。于是他把雪茄挪到干裂的嘴唇的旁邊，一字一句地回答到：“正義，是沒有輕重之分的。不論是蒸汽列車劫持案，還是小鎮(zhèn)的命案，我們身為探員的職責，就是要抓住那些窮兇極惡的罪犯。在這一點上，要一視同仁啊。”余克停頓了一下，確保他的話清晰準確地傳達到侄子的耳中。“其次，劫持蒸汽列車這件案子，不但驚動了天平市和梧桐市的高層，甚至其他都市的警局也想躍躍欲試。如果按照報紙上刊登的那些情報初步分析，目擊者和線索已經(jīng)有很多，想必會很快破案吧。如果誰能搶先破了這個案子，那將會是一個快速升職的極佳機會。我呢，對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沒有興趣，就不去摻和了。至于灰鎮(zhèn)的命案，雖然看起來不起眼。然而據(jù)我所知，這個灰鎮(zhèn)啊，來頭不小。”余克吐出一大口煙，整理了一下思緒。“有終，下面你所聽到的，不可輕易對人提起。”

　　“好?！?p>　　“我曾經(jīng)在位于麒麟城的皇家圖書館檔案室里調(diào)閱過一些不為人知的機密文件，其中提到這么一段被灰塵掩蓋的歷史：五十年以前，有一位不世出的天才魔法師，他的名字和存在過的痕跡都被官方文件抹去，只剩下一個代號，叫做‘灰’。他有一位發(fā)小，兩人一起玩耍，一起學習，一起長大，甚至穿過同一條褲子，睡過同一張床。而那位發(fā)小，正是我國的第六任皇帝?！?p>　　“??？”余有終吃了一驚。

　　“第六任皇帝上任前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內(nèi)有將軍擁兵自重，外有強敵虎視眈眈，里應外合，意圖推翻政權?！?p>　　“恩，這段在學校里的歷史課本里都有記載?！?p>　　余克扯了一下韁繩，讓馬匹保持正確的方向，繼續(xù)說到：“沒錯。吾皇如何平息叛亂，收復河山，抗擊蠻夷，這段光輝事跡每個人都能倒背如流。然而，作為皇帝最重要的參謀和統(tǒng)帥，那位魔法師的名字就這樣被抹去了?！?p>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可以這么理解。”

　　“歷史上功高蓋主的人有很多，被無情地肅清的功臣也有很多。為什么只有他被如此特殊地對待？難道只是因為他和吾皇關系親密嗎？”

　　“你越來越擅長思考了。”余克一點都不吝惜他的夸獎。二十五歲的余有終在叔叔的指導下，無論是刑偵能力，還是對案件的分析能力，都已經(jīng)遠超與他同齡的年輕探員。不僅如此，余有終甚至還在某些人情世故方面比他叔叔做得更好。這讓余克感到很欣慰。有終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每一點每一滴的成長都是他身兼叔叔和探長兩個身份的驕傲?！啊摇?jīng)擁有的力量讓吾皇感到畏懼。他剛滿三十歲的那年，吾皇在南方與叛軍交戰(zhàn)。與此同時，在東方的領海，有大量敵國的海軍來犯，意欲內(nèi)外夾擊，圍剿吾皇。此時，吾皇身陷南方戰(zhàn)場，分身乏術。而‘灰’，只憑一人便在東方的正面戰(zhàn)場大敗敵軍。”

　　“什么？一個人？”

　　“沒錯，僅憑一個人，正面迎擊三萬人的敵國正規(guī)軍。最終，‘灰’毫發(fā)無損，對方的二百條戰(zhàn)船全軍覆沒，余下四十條補給船倉惶撤退?！?p>　　“他做了什么？”余有終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用魔法分開了海洋。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呵，大人物做事情總是大手筆?！庇嗫它c上一支新的泡沫雪茄?！白阅且粦?zhàn)之后，他一夜白頭。根據(jù)他自己的描述，‘這個魔法提前預支了我三十年的生命，是時候退休了?！掚m這么說，‘灰’的退隱之心吾皇早已心領神會，便劃了灰鎮(zhèn)目前所在的這塊荒地許諾他自由，派人日夜監(jiān)視。盡管時移世易，低調(diào)的魔法師仍然一心一意的做著整理魔法體系和小鎮(zhèn)的建設工作。平凡的生活，簡單的鎮(zhèn)子。他沒有絲毫的怨言，吾皇自然也放心，兩人心照不宣，安度晚年——”

　　忽然，余克止住話題，猛的勒住馬，回過頭來，把食指放在唇邊，對余有終作出一個不要出聲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