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章 以命換命

　　劉吉匆匆跪下，道：“老爺待我情同手足，夫人對我恩重如山，劉吉記在心里，今生沒齒難忘，若有任何吩咐，自當(dāng)聽從，哪怕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p>　　路天明滿意的點頭，彎身扶他起來，他的雙目迷離，令劉吉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路天明突然笑了笑，道：“好，很好，既有此心，便足夠了，天明別無所求，替我照顧好恒生?！?p>　　“老爺，你這是……?！眲⒓€未明白。

　　路天明便從嬌娘跳崖的地方，縱身一躍，沉入云煙。

　　“替我照顧好恒生。”

　　云煙里，還傳來了回音。

　　劉吉那晚做許久的夢。

　　他夢見路天明與許嬌娘在黃泉路上相遇，生死離別，不肯過忘川河，不愿上奈何橋，更不喝那可以忘記前世，了卻塵緣的孟婆湯……！

　　又夢見路天明與許嬌娘牽著手，和往常一下，干凈柔和的站在路府門口，撐著花傘，千叮萬囑，一定要將路恒生撫養(yǎng)成人，不要記掛，不要報仇，要開開心心的活著。

　　劉吉從睡夢中醒來，他不知該怎么辦，如今路恒生奄奄一息，毫無生機，若是醒來，也不知還如何跟他說，是要告訴他，他的父母皆已亡故，以后只能跟著他了么。

　　顯然不行，以路恒生倔強的性子，還不鬧翻了天，劉吉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最后請教了一凈道長。

　　一凈道長與一秒道長兩人心生顧慮，也是考慮了許多，才想了瞞天過海的計策，便是剛才他告訴顧直的，胡亂編織了一個南海上人的謊言。

　　顧直年幼，雖然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道：“知道了，劉叔?！?p>　　“嗯，往后的日子，無論什么事，你都要以少爺為中心，保護好少爺，知道嗎？”劉吉道。

　　顧直又點頭，回道：“嗯，知道了，若有危險，我一定擋在少爺前面?！?p>　　劉吉摸著他摸頭，滿意的笑了笑，“快吃吧，一會該涼了！”說完，把饅頭遞給顧直。

　　顧直接過，想了想道：“留給少爺吧，他許多天沒東西了，肯定餓了?！?p>　　劉吉道：“少爺我自會準(zhǔn)備，你多吃一些，將來才有力氣保護少爺?！?p>　　……，嗯。

　　顧直把饅頭塞進嘴巴。

　　東廂房，一間干凈整潔的屋子，中間放著一張八仙桌，桌上一把紫砂茶壺，三個茶杯繞著茶壺倒置。左邊墻上，貼著三清道祖神像，神像下面的香爐中，香煙裊裊。

　　右邊靠墻擱著一張木床，木床鋪著干凈的竹席，路恒生躺在床上，雙目禁閉，面色蒼白，像是死去許多。

　　木床前不足兩米遠，并排旁邊站著兩個銀發(fā)白須，二人穿著粗衣道袍的老者，臉龐清瘦，骨瘦嶙峋，但左邊那個，仙風(fēng)道骨，神采奕奕，右邊那個，卻面目憔悴，印堂發(fā)黑，身肢顫抖，跟大病的病人無異。

　　正是清凈觀的一凈道長與一秒道長，只見二人站在路恒生床前，表情復(fù)雜，又紛紛長嘆了一口粗氣。

　　一秒道長身子突然晃動了一下，重重的咳嗽，踉蹌退了一步，一凈道長忙扶了他一下，關(guān)切問道：“師弟，你沒事吧？”

　　自從木蓮山一戰(zhàn)回來后，他感覺師弟不太對勁，早上起來看他，面露病容，神態(tài)萎靡。

　　一秒道長搖了搖頭，未作答，面頰浮起淡淡笑意。

　　一凈道長道：“要不，你先休息一下，總會有法子的?！?p>　　他說的法子，是要救活路恒生。

　　一秒道長道：“無妨，還能撐得住。”

　　一凈道長見他執(zhí)拗，又知道他精通醫(yī)術(shù)，便未在多問，說道：“以你的醫(yī)術(shù)，均都救不活了他么?！?p>　　一秒道長思忖良久，嘆氣道：“尋常的丹藥法術(shù)，是救不了，除非……?！?p>　　“莫非師弟還有其他辦法？”一凈道長聽他一說，疑問道。

　　一秒道長搖了搖頭，近前瞧了路恒生一眼，道：“師兄游歷人間數(shù)年，曾囑咐師弟，若是恒生來訪，定要好生關(guān)照，用心栽培，師弟雖道行微末，但也不敢怠慢，傳了《道德經(jīng)》給他，已鑄成道法根基，只是……?！?p>　　一秒道長話未說完，又停了下來，仿佛有許多不忍。

　　一凈道長問道：“只是怎么了？”

　　一秒道長嘆了一口氣，道：“唉，陰山妖皇那一擊刀光，著實厲害，雖是余威，但已經(jīng)將他丹田之氣震散，只怕以后，他都不能修煉功法了。”

　　一凈道長聽罷，沉思良久，也重重的嘆了口氣，道：“莫不是天意，”

　　二人均想起了師傅青木道長臨終遺言。

　　一凈道長道：“師弟，可先行救治，日后之事，天數(shù)難料，但凡需要為兄出手相助，盡管說來?！?p>　　一秒道長思忖良久，嘴角露出一抹莫名的笑意，不知是無奈，還是什么，道：“師兄可還曾記得，師傅在世時，曾告訴我們，在清凈觀祖師殿的神位底下，藏有一套道家秘術(shù)?！?p>　　一凈道長大驚，道：“師弟說的非尋常的法術(shù)，莫非說的是……？”

　　一秒道長點了點頭，道：“正是回夢心訣，師弟思來想去，現(xiàn)在也只有此套秘法，或許可以救恒生一命?！?p>　　一凈道長深知回夢心訣，忙阻止道：“不可，師傅也曾告誡你我?guī)熜值芏?，回夢心法雖然奧妙無窮，可令死者涅槃重生，但實則是逆天改命，與地府閻王爭生命長短，且施法者輕則將散盡畢生修行，甚至丟了性命，實則是以命換命的術(shù)法?！?p>　　一秒道長道：“可現(xiàn)下并于他法?！?p>　　一凈道長忙道：“清凈觀典籍秘錄甚多，疑結(jié)歷代祖師智慧，且?guī)煹茉谒幚硇扌?，已達登峰造極，一定還會有其他方法的?！?p>　　一秒道長嘆氣道：“掌門師兄高估我了，我已遍尋觀中秘錄，思來想去，也只有回夢心決，可救恒生一命?！?p>　　一凈道長道：“不行，此等以命換命的方法，師兄覺不同意?！?p>　　一秒道長嘆氣，突然卷起道袍袖管，木蓮山一戰(zhàn)，被引月邪刀傷到的地方，竟是一片惡臭，隱隱冒著黑氣。

　　一凈道長急急問道：“怎么會這樣，你不是服用了九轉(zhuǎn)靈丹了么？”

　　一秒道長搖了搖頭，苦笑道：“木蓮山一戰(zhàn)，師弟不慎，陰山妖皇手中刀刃劃傷，隱隱覺得異常難人，拜別各位掌門時，玉樓峰的掌門玄天老祖，方知陰山妖皇使用的那把邪刀名為引月?！?p>　　引月？

　　一凈道長未聽過，心中疑問，“莫不是此刀有問題？”

　　一秒道長點了點頭，道：“曾聽師傅說過，當(dāng)時記不清了，回到觀中，從典籍中查到，引月邪刀乃是數(shù)千年前，妖族鑄造大師所鑄，傻氣凌人，威力強大，但此刀最厲害之處，便是刀身便自帶奇毒?！?p>　　一凈道長問道：“連師弟秘方煉制的九轉(zhuǎn)靈丹都無法化解嗎？”

　　一秒道長搖了搖頭，道：“根據(jù)書中記載，此毒取自九天銀河的弱水，劇毒無比，若被刀刃劃傷，毒血液經(jīng)脈，流入五臟六腑，便是大羅金仙之軀體，亦是無藥可救。”

　　一凈道長問道：“此毒當(dāng)真如此厲害嗎？”

　　一秒道長搖頭嘆然，道：“書中所著非虛，這幾日，毒已深入肺腑，若非我用功法抵御，早已功力心臟，要去見歷代祖師與師傅了?！?p>　　一凈道長皺緊眉頭，幽幽地道：“如此重大之事，為何不早些跟我說?！?p>　　一凈道長嘆道：“說了出來，只不過令掌門師兄擔(dān)憂了，徒增煩惱，銀河弱水，劇毒無比，一旦沾上，頃刻化為白骨，若不是引月邪刀只是淬毒，且年數(shù)久遠，毒性減弱許多，且九轉(zhuǎn)靈丹控制毒素蔓延，想來我早已成了亡魂枯骨，唉，師弟深知時日無多，所在臨死之前，救恒生一命，皆是二人的緣分，亦能不枉費修行一場了?！?p>　　一凈道長道了一聲尊號，才道：“唉，師弟慈悲心善，著實令師兄汗顏，恒生與我有過約定，卻讓師弟替我承擔(dān)這后果，太慚愧了?！?p>　　又道：“你我雖是師兄弟，但情義甚好，你這做法，讓為兄怎么辦？”

　　一秒道長道：“掌門師兄莫要謙虛，唉，你我在這廣寒山清凈觀中修道幾十載，雖不能窺視天機，但深知塵世過往，不過云煙，師兄切莫為我悲傷，天意如此，豈能枉顧?！?p>　　“唉，師弟修行比貧道深了許多，倒是我不能超塵脫俗了?！币粌舻篱L嘆道：“師弟既然已決定，師兄亦無阻攔之理由?！?p>　　一秒道長輕搖拂塵，做了一個道家稽首，道：“待師弟行功之時，便有勞師兄在一旁護法?！?p>　　“無量天尊?！?p>　　……

　　霞光鋪撒，日落西山。

　　突然，清凈觀的登仙臺上響起了一陣沉悶的鐘聲，在廣寒山慢慢地回蕩起來，深遠而悠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