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章 病婦

　　“你才要死了呢，我娘活的好好的，剛才還給我說話呢?！毙∨⒉粣?。

　　路恒生瞪了顧直一眼，道：“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庇智屏饲铺稍诘厣系膵D人，對小女孩道：“你娘是不是病了嗎?！?p>　　“病了？不知。”小女孩搖了搖頭?！扒皟商焓怯行┛人?，不過都好些了，早上起來喝了井里的涼水，又這般了?！?p>　　路恒生道：“莫怕，我娘親說了，人若是病了，便請鎮(zhèn)里懂醫(yī)理的郎中來看，帶你娘去看郎中可好。”

　　小女孩聽路恒生說罷，高興地跳了起來，“好呀?！比缓笥肿诹说厣?，哭道：“我沒有錢，郎中是不會給我娘看病的，昨天我娘在包子鋪撿了一個包子，硬被老板說成了小偷了，還把我娘打了一頓，你看我娘額頭上的傷?！?p>　　路恒生上前看了眼，見過夫人額頭之上卻有一塊淤痕，怒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把你娘打成這樣，當真是不把我爹娘放在眼里。”

　　一旁顧直道：“莫不是包子鋪的老板，知道你們付不起錢，把你們當成了乞丐么?！?p>　　小女孩可憐兮兮，道：“顧直哥哥說的是，我娘說可以窮，但不能是乞丐，玉家丟不起這個臉?！闭f到后面的那幾個字，倒是顯出了些許傲骨。

　　路恒生道：“原來你姓玉，你叫什么名字?！?p>　　小孩子答道：“我叫玉湘荷?！?p>　　路恒生高興地笑了笑：“湘菏妹妹莫怕，我?guī)隳锶タ蠢芍?，我看誰敢不給?！?p>　　玉湘荷聽罷，抓住路恒生的手，道：“謝謝路恒生哥哥，日后湘菏自當報答你的恩情?！备吲d之余，卻又犯難：“可是，我娘現(xiàn)在這個樣子，連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是走不了路了，又如何去藥鋪看郎中，我們幾個都是小孩子，又扛不住她。”

　　路恒生轉(zhuǎn)頭對顧直道：“看看阿壽叔叔回來了沒有?！?p>　　顧直點了點頭，便向剛才的走去。

　　不久，就帶著驚慌失措的阿壽跑了過來。

　　阿壽一見到路恒生，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拉著急忙道：“我的小祖宗，可把小人嚇死了，一眨眼的功夫，就跑的無影無蹤，不是讓你在原地等我嗎？”

　　路恒生道：“阿壽叔叔，不要大驚小怪了，幫我看看，湘菏妹妹的娘親怎么啦？”

　　阿壽轉(zhuǎn)頭看了看玉湘荷，又瞧了瞧辦躺在地上的婦人，走上前去。

　　玉湘荷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低聲哭泣道：“求求你，救救我娘。”

　　路恒生拉她起來，道：“他是我家的仆人，阿壽叔叔?！?p>　　阿壽蹲下瞧了瞧，這摸摸，那看看，道：“沒事，是餓的，又感染了風寒，不過最好找個郎中看看?！?p>　　路恒生不解道：“湘菏妹子的娘是餓成這樣的？”他自從出生以來，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從未見過，有人餓成這個樣子。

　　玉湘荷低聲道：“我娘已經(jīng)三天三夜沒有吃東西了，最后一個從包子鋪老板那撿來的包子，都給了我。”說完，他哇的大叫一聲，哭的格外凄慘。

　　路恒生忙上前安慰，小手拍著玉湘荷的肩膀，柔聲道：“湘菏妹子莫哭?！庇洲D(zhuǎn)頭對阿壽道：“阿壽叔叔，我讓你去買的玉米棒子呢，買著了嗎？趕緊拿來，給湘菏妹子的娘吃。”

　　阿壽聽了，忙從厚厚的紙包里拿出一根，玉米棒子還冒著熱氣，阿壽遞給路恒生，路恒生接過，送到婦人口中，婦人微微睜開眼，但她實在毫無力氣，勉強如蟻聲道一句：“謝謝?！睆堥_干涸的嘴唇，咬了一口，幾顆玉米粒掉了下來，又咳嗽了幾聲。

　　一旁阿壽見了，又忙從腰間取下裝蜂蜜柚子茶的竹筒，拔開塞子，扶正婦人的身體，喂給她喝。

　　婦人咕咚咕咚喝了幾口，便長吁了口氣，又道：“謝謝。”這兩聲道謝，明顯著力了許多，臉上也露出了輕輕的笑容。

　　玉湘荷慌忙跪下，給阿壽磕頭，淚雨潸然，道：“謝謝，謝謝你們，你們當真是寺廟里的菩薩，都是救苦救難?！?p>　　路恒生扶她起來，道：“我爹娘常說，‘助人為樂，乃快樂之本?！@點小事，莫要謝來謝去，我們還是趕緊找郎中給你看病的好。”

　　玉湘荷又道了聲謝。

　　路恒生對阿壽道：“阿壽叔叔，要不染，我們把湘菏妹妹的娘親帶回府里，看叫娘親請濟世堂的劉神醫(yī)到府里來給她看病，如何？”

　　阿叔犯難，本來回去已晚了，再帶一個半生不死的回去。

　　支吾著道：“小少爺，這……。”

　　“男人大丈夫，行事如此媽媽婆婆的做什么，你快背起姨姨吧，若耽擱了，便把里抽筋扒皮，喂院里里的甲魚?！甭泛闵?，他口中的姨姨，自然指的是玉湘荷的娘親。

　　阿壽看了一眼天色，夜幕降臨，燈火初上，此時回去，都不知該如何跟夫人交代，再耽擱下去，恐怕少牛棚事小，還得挨其他更嚴厲的懲罰，便灣身講半躺在地上的婦人背起，對路恒生道：“你們?nèi)藸恐?，不可走散了，顧直，照看好小少爺?！?p>　　顧直低頭，拉過路恒生的手，走在最前面。

　　路恒生又拉著玉湘荷的污濁的手，便向路府方向走去。

　　夜色朦朧，只能看見不遠處不足百步的距離，一個大人背著一個大人，三個小孩手牽著手，在迷夜里靠著兩旁的燈火行走在街道上。

　　阿壽心里直打鼓，悔恨自己為何雖了路恒生的性子，跑老遠到木蓮山放什么兔子，這倒好，還背了一個病人回去，夫人還如何懲罰他。

　　晚風襲襲，掠過房頂，兩旁的燈火搖曳。

　　路府已然炸開了鍋，黃燈人影，步履匆匆，許嬌娘提著羅裙，站在石階上，焦急地來回踱步，臉色難看的有些煞白，手中的彩色絲巾被捏的緊緊的，這是第三破人回來，都搖了搖頭。

　　城中的大街小巷，都找遍了，就是沒有看到兒子路恒生和家丁阿壽，還有顧直的身影。

　　去哪里？

　　一旁翠娥跟在夫人身后，道：“夫人莫急，小少爺吉人天相，自會沒事，也許只是貪玩，忘了回來時辰，且還有顧直和阿壽在他身邊，定能照顧好他的，夫人切莫著急?！?p>　　許嬌娘的雙手顫抖，額頭上冷汗?jié)L滾下來，秀眉擰緊，遠處，又有幾道人影在黃燈下閃動，漸漸地，越來越清楚，是剛出去的兩個家丁，后面跟著的是夫君路天明。

　　許嬌娘迎了上去，珍珠大的淚珠，從明眸從滾落了下來，泫然淚下。

　　她撲在夫君懷里，萬分悔意，責怪自己，嗚嗚道：“是我不該讓他出去的，都是我不好，恒生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愧對路家列祖列宗?！?p>　　路天明拍了拍妻子不安起伏的身體，將她擁在懷里，緊緊地，道：“莫要著急，恒生自幼福大命大，會沒事的，我多派些人去找，定能把他安全地帶回來的，況且現(xiàn)在時間尚早，或許他自己便回來了。”

　　路家人丁稀薄，一脈單傳，路恒生便手中至寶。

　　路天明轉(zhuǎn)身對劉吉道：“劉老哥，這段時日辛苦了，但還是要麻煩你在安排些人去尋找恒生?！?p>　　自從路恒生出生后，路天明對劉吉便心里存著萬分感激，又將路家大部分產(chǎn)業(yè)交于他打理后，二人便兄弟相稱。而且他們本來年紀相差無幾。

　　原來，劉吉與路天明今日一辦完事，便風塵仆仆，一路勞累，星夜從梨花鎮(zhèn)趕回來，本想回到府中一家三口團聚，去去疲勞，又可以享受叫嬌娘做的美食，飽餐一頓，然后洗個熱水澡，好好歇息一下，卻剛進城沒走多遠，便遇到出來尋找路恒生的家丁，問了才知道，原來是自家兒子從上午出來自今還未回來。

　　便在城中尋了一番無果，路天明才想到府中嬌妻此時，定然是心急如焚，惶恐不安，尋思著便先行回府一趟，若路恒生還未回來，便在挑燈出來尋找。

　　說來也是不巧，路天明從城北進門時，阿壽正在張記的香里來買玉米棒子，路恒生與顧直聽到玉湘荷呼喚娘親，正和她在一起，那個角落，如不特別留意，是很難發(fā)現(xiàn)有人。

　　想來婦人與玉湘荷躲在那處，是不想讓人看見他倆邋遢如乞丐一般，把他們當成叫花子，卻被恒生那靈敏的耳朵聽見了。

　　二人便錯過了相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