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輪臺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隨風滿地石亂走?!?p> 北地處荒漠,到處見飛沙走石,牛羊遍地,與南疆水土豐饒的景象截然不同?;实劭聪暮钜萸暹@次將收兵符的事辦得妥當,便又下了一道旨,讓他再去一趟北地。
之所以這次沒有直接下圣旨,也是皇帝諸多考量之后的決定。穆正翰本來就不是軍人出身,管理軍隊方面差了一些不說,打仗也是一竅不通的,所以董之誠的軍隊一包圍,就乖乖交出兵符了。但是北地不一樣,這是阿拉坦·蘇赫巴魯?shù)姆獾?,蘇赫巴魯在北地語言里是猛虎的意思,可見此人驍勇。北地接壤好幾個小國家,又以游牧為生,平日里沖突就不斷,還有到處都有的狼群猛獸,據(jù)說北地的軍人各個體格健壯,訓練有素,一個頂倆。再加上北地自然環(huán)境復雜,想要以武力威嚇,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決定先派夏侯逸清來這里,探探蘇赫巴魯王爺?shù)目陲L,再作打算。
背后的權力抗衡是一回事,夏侯逸清作為皇子到達北地,蘇赫巴魯王爺還是要熱烈歡迎的,還特意組織了一場盛大的晚宴以示友好。
北地人的晚宴都是直接設在草原上,今夜王爺坐主位,旁邊挨著夏侯逸清和千旖,剩下的人則分坐兩邊,中間燃著篝火,上頭兩只羊烤得滋滋作響,香氣四溢,下人用鋒利的小刀削下分給在場的賓客。每一塊都帶皮帶肉,吃之前稍微撒一點香料和鹽巴,去掉羊肉的膻味,入口時滿嘴的肉汁,那叫一個可口。就連千旖平日不太喜歡羊肉味道的人,都忍不住吃了好幾塊。
夏侯逸清看她愛吃,把自己盤子里的一起夾給她,又從自己帶來的壺里給她倒了水。晚宴上都是馬奶酒,千旖喝不慣那味道,夏侯逸清便隨身給她帶著水壺。
坐在對面齊木格郡主忍不住取笑,“都說帝王家的男人薄情,我看全是謠言,四皇子這照顧起人來真是無微不至,我都要眼紅了?!闭f著推了一把旁邊的丈夫,“看看你,只顧自己吃喝。”齊木格是蘇赫巴魯王爺?shù)亩畠海彩俏ㄒ坏呐畠?,她長相明艷大方,性格爽朗。成年后嫁給了她爹的部下孟恩,膝下育有一兒一女。
孟恩指著分肉的下人說,不解風情的說道,“一會兒我的份都給她,都給她,先把她喂飽?!?p> 眾人一陣哄笑。
在北地人的傳統(tǒng)里,有客人自遠方來,最不能少的便是酒,飯飽之后就開始一輪接著一輪的敬,夏侯逸清也不推拒,仰起脖子就往嘴里灌,到后來眼睛都紅了。大家看他那么豪爽,就更起勁了,一群人圍著他敬酒。千旖知道這是禮節(jié),不得阻攔,只好在邊上看著。
“別擔心,最多就是喝倒了拖回去吐兩回,馬奶酒沒什么后勁,睡一覺起來就好了?!饼R木格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她邊上。
“謝謝齊木格郡主關心。”千旖回答。
“哎呀!你不也是郡主嗎,我們就不要那么客氣了,我長你幾歲,但是同輩,你就叫我齊木格,我就叫你千旖行不行?”齊木格的臉在火光的映襯下格外動人,千旖都被迷晃了眼,不自覺的點點頭,“好。”
齊木格本來想和千旖到邊上說會話,哪知道丫鬟過來報告說,小公子不肯睡覺,在營帳里鬧著要娘親。齊木格看了一眼男人們,又看了一眼千旖,說,“他們一時半會散不了,不如你跟我一起?”
千旖見在這也沒什么事可做,囑咐可彤多看著點,便跟著走了。
到的時候小公子剛哭完一輪,奶娘和丫鬟站在邊上束手無策。小人兒看到娘親來,嘴巴一癟,淚珠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又要落下。
齊木格見狀,手對著她一指,大聲呵斥,“不許哭!”
千旖被嚇了一跳,卻見小公子真的硬生生把眼淚給憋了回去,齊木格很是滿意,才坐到床邊,“怎么回事,娘不是說過,不許亂發(fā)脾氣嗎?”
小公子奶聲奶氣的回答,“巴特爾要娘親陪,要姐姐陪。”
齊木格拿手帕把小公子臉上的眼淚擦干凈,“姐姐已經(jīng)睡覺了,你還記得爹說了明天要帶你和姐姐去看牧場里的新產(chǎn)的小羊崽,你再不睡覺明天去不了了?!?p> 小公子一聽,面露慌亂,蹣跚的爬回被窩,閉上眼睛,“巴特爾這就睡覺,巴特爾要看小羊崽。”其實早過了該睡覺的時間,孩子一沾枕頭沒一會便呼吸綿長,睡著了。
齊木格叫來奶娘,“晚上鬧過這么一趟,估計他半夜要醒,你去休息吧,我來陪著?!?p> “是。”
千旖就在邊上安安靜靜的等著,一直到齊木格忙完,兩人才到邊上坐下。
“不好意思,你是不是很無聊?”孩子還在睡覺,齊木格特意壓低了聲音。
“不會,小公子很可愛?!?p> 齊木格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哪有,就是個小壞蛋,一刻也不得安生?!痹掚m那么說,眼里卻滿是溫柔。
千旖笑著說,“你是個好娘親?!?p> “好嗎?孟恩一直說我對孩子太兇了,這話我得回去說給他聽聽。對了,明天孩子會去牧場,要不要一起?”
千旖心里想去,但不知道夏侯逸清有什么安排,便不敢直接答應。齊木格看出來她猶豫,便說道,“這樣吧,明天去之前我再派人來問你?”
“好呀?!?p> 可彤一直在宴席上看著,這頭男人們散了,她去通知千旖,千旖便向齊木格告辭。
夏侯逸清果然是喝多了,閉著眼睛半躺著休息,千旖端來熱水和帕子,退了其他人。熱乎乎的帕子敷上額頭,夏侯逸清發(fā)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頭疼嗎?”千旖問他。
夏侯逸清眼也沒睜,“你回來了,剛才李湛說你和齊木格郡主去看小公子了?”
“是啊,小公子很可愛,不過今天晚上沒見到娘親,在鬧脾氣。你都不知道郡主教孩子的方式特別有趣,她是一個很好的娘親?!?p> 夏侯逸清沉默,“娘親”兩個字,還是在無形中刺痛了他。母妃的事情,他都是瞞著千旖的,難過的時候,便也只能悶在心里。
千旖只以為他酒喝多了不舒服,便也不在意。擦完臉又為他擦擦手,“好了,你該睡了,睡著了就不會頭痛了?!闭f著站起來想重新?lián)Q一條帕子。
夏侯逸清感覺到她要離開,手上用勁,千旖順勢倒在了他的胸膛上,“衣服濕了!”她小聲說,剛才手里帕子打到夏侯逸清身上,弄濕了一片。
“別管,今天晚上待在我這里吧?!毕暮钜萸骞室庠谒厜旱土寺曇粽f,他的鼻息噴熱熱的灑到千旖的臉上,染紅了一片。
千旖愣愣的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夏侯逸清看她這個呆愣的模樣,笑了出來。千旖可沒有笑的心情,兩個手指絞啊絞的,顯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夏侯逸清用手緊緊攬住她,在她頭頂落下一個吻,“好了,你快走吧?!?p> “???”千旖愣愣的又好像沒聽明白。
“再不走我就真的不讓你走了?!痹掚m那么說,夏侯逸清的手上還是松了力道。
這會千旖終于反應過來了,猛地坐起來,幾乎是落荒而逃,“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p> 夏侯逸清笑得更大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