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平陽派5
采了一背簍藥草的杜景瑜匆匆趕來,一把奪過倉衡手里的鯽魚湯罵道。
“無知小兒!三番五次不遵醫(yī)囑!你是要敗壞老夫的名聲!
老夫都說了多少次了!她腸道傷口尚未愈合,滿是漏洞,不可進(jìn)食!”
青藤抬頭望著杜景瑜,感動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終于出現(xiàn)一個正常人了,可以不用吃這惡心的玩意兒了!
她從未像此時此刻這樣喜愛過這個小老頭!他真是太可愛了!救人于水火的仁醫(yī)!
杜景瑜瀟灑的把那碗魚湯往屋外一甩,任其四分五裂,隨后坐到青藤床邊,從背簍里拔出一截植物的枝干,將它往膝蓋上一撞,折成兩截。一把塞入青藤的嘴里。
“唔唔唔!”
枝干就像兩節(jié)大蔥,插的青藤像是只有獠牙的野豬,里頭流出潺潺膠水狀的透明液體,流入青藤口中化為一股苦到辛辣的味道。
青藤連忙拿手拍他,試圖將這苦到心肝脾肺都要擰在一起的枝干拔掉。
杜景瑜卻是巋然不動,手掌還在枝干屁股上捏了兩把,涌出更多的液體來。
“老夫可是爬了十座山頭才找到這一支的,吃了祛雜解毒,你可不能浪費(fèi)了!”
青藤肚子不由擰痛,她雙手死死按壓住肚臍眼,心中不由痛到罵娘。什么祛雜解毒,該不會是瀉藥吧!
只聽“咕嚕嚕”一聲,她的腹中翻江倒海,隨后腦海中不斷有神經(jīng)崩裂的聲音傳來。“哇”的溢出一口鮮血來。
杜景瑜大駭,連忙將那兩支藥草拔了出來,指尖蓄力,點(diǎn)過她周身十二大經(jīng)脈,幫她封閉住鮮血。
這么一折騰,青藤已經(jīng)出氣多,進(jìn)氣少了。她無力的開始翻白眼,心想在這么折騰下去,還不如一命嗚呼了來的爽快。
杜景瑜見著這一幕,氣的吹胡子瞪眼,兇神惡煞的指著他們?nèi)说谋亲恿R道。
“你們幾個蠢貨給她吃什么了!”
小童子連忙躲到倉衡身后,害怕的只敢探出一雙眼睛,怯懦的嘀咕。
“只給她喝了魚湯、雞湯、王八湯啊……”
杜景瑜走過去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生生將他從倉衡背后踹了出來。
“放你的豬屁!光吃湯她不可能會腸道撕裂吐血!”
小童子覺得自己的菊花都要被他給踹爆了,雙手捂著屁股,委屈的跪在地上。
杜景瑜見自己徒弟那里問不出什么東西,殺人般的眼刀便逼向了倉衡,將倉衡沒來由的看的犯怵。
“是不是你!你這塊糞坑里的臭石頭,從來都聽不進(jìn)人勸!老夫剛才還看到你給她吃魚!冥頑不靈!”
倉衡沒給青藤吃過不該吃的東西,被杜景瑜這么一說,心中難免不爽起來。
他皺著眉頭將眼神瞥到一側(cè),不耐煩的說道。
“沒有,我忙著打獵?!?p> 杜景瑜不屑嗤笑,指著倉衡的鼻子惡毒的罵道。
“就你那點(diǎn)心思老夫我還能不知道?
你們無極宗世代單傳,你見你徒弟不能再練武,你就巴望著讓他快點(diǎn)死,好換下一個重頭教!
真不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竟把你徒弟害成這副模樣,還要慘遭你拋棄暗算!狼心狗肺!”
頃刻間,倉衡周身殺氣肆虐,他長劍出鞘,抵在杜景瑜的手腕上說道。
“再胡說,信不信我殺了你。”
杜景瑜脖子一梗,硬氣的說道。
“你敢!老夫今天就把話撂這了!但凡是你倉衡想殺的,老夫都要救!”
倉衡氣的將劍送出一寸,杜景瑜的脖子立刻被劃出一道血口。
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小童子嚇的在一旁低低啜泣,爬過去抱著杜景瑜的褲腿依依不舍,似要與他同生共死。
青藤掙扎了良久,虛弱的爬下床去拽倉衡的衣袍。她慘白著一張臉,虛弱的說道。
“師父……我信你,你不會想殺我的……”
持劍的倉衡身型一頓,僵硬的回頭看她。只見她半個身子都掉落在床外,只余一雙無法動彈的雙腳還蓋在被子里……
倉衡連忙收劍回鞘,抱起她又將她放回了床上。只是他依舊沉默著,周身都泛濫著孤寂蕭索的氣息。
白陽不由低垂下眼眸,心中猜測他會如此,大概是因?yàn)槟侨赵诤Y樹下,他真的動過殺心吧……
青藤卻是覺得倉衡能為她做到這個份上,已經(jīng)很難得了。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只有無緣無故的壞。任何人所給予的好,都是有條件、期待回報的。
就算是親生父母,也很難做到無私奉獻(xiàn)。他們所給予自己孩子的關(guān)心與愛護(hù),也只是期待著自己年老體弱之后,他們能夠給予自己一定的安全和保障。
她與倉衡非親非故,身上也沒什么能給倉衡的,就連拜師也是場面功夫。
她與倉衡之間,一直都只是她單方面的索取罷了。他能這樣跑來為自己求醫(yī),又怎么會想害她呢?
就算他心存不軌,但無論他抱有什么目的,都讓自己多活了這么多天,難道不應(yīng)該感恩嗎?
她將冰冷的手掌蓋在倉衡的手背上,對他流露出一個柔弱無力的笑容。
“若是你想殺我,就不會帶我來這里了……謝謝……”
這一瞬間,青藤蒼白無力的容顏,與另一個紅衣倩影重合,只見那個嬌俏的紅衣女子將腦袋歪倒在倉衡的身側(cè),靠著他的肩膀溫柔繾綣的說道。
“我知道你不想殺我的……”
她拿腦袋親呢的蹭了蹭倉衡的肩窩,愛戀不舍的說道。
“不是你的錯……是我無顏面對你……”
倉衡想要解釋,想要否認(rèn),但他壓抑到失聲,只能張著嘴,不住的搖頭。
紅衣女子困倦的閉上雙眸,眼里落下一滴晶瑩的淚來。
“阿衡……對不起……”
…………………
倉衡猛的將手從青藤掌中抽離出來,枯井般的眼眸顫抖著,蕩漾起驚濤駭浪。但他未說一言,拿起長劍,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背影上很是蕭索,仿佛他被排擠在這世間之外,只是個無處可歸,孤零零的一個野鬼………
杜景瑜冷哼一聲,點(diǎn)著青藤的腦門兒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他是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你信他?
一天到晚喝的爛醉,他都為你做過些什么?
想拜入無極宗門下的人比比皆是,他要找徒弟一抓一把!還會舍不得殺你?。俊?p> 青藤別開臉去,亦是默不作聲,雙手抵著腹部,默默忍受著經(jīng)脈炸裂的劇痛。
白陽看在眼里,心如熱鍋上的螞蟻,生怕耽誤了她的治療,咬著牙,支支吾吾的說道。
“我…我給她吃了荷花酥……”
一直在心里咒罵倉衡的杜景瑜一愣,不敢置信的說道。
“什么?!”
“我……我晚上給她吃了荷花酥……”
聞言杜景瑜氣的跳腳,隨便拿起一段山藥便向白陽砸了過去。
“你!你這是要害死她啊!”
白陽一把接住山藥,慌張的連連罷手。
“不是……我只是看她吃不好,瘦了這么多……怕營養(yǎng)跟不上對傷口恢復(fù)有礙……”
杜景瑜氣的吹胡子瞪眼,見山藥沒砸中他,又搬了把凳子飛上去。
“有礙個屁!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
白陽連忙側(cè)身讓過,差點(diǎn)被這把凳子給砸下來,雙手抓著房梁心虛的說道。
“你……”
凳子砸落在地上驚起沉悶的聲響,將屋內(nèi)的人都給下了一跳。
杜景瑜指著白陽罵道,“那你還不聽我的!要不是你們幾個一直幫倒忙!她的病早好了!”
躺在床上的青藤不由翻了個白眼,就他們四個活的粗糙的男人,她到現(xiàn)在還活著真算是個奇跡了!
說時遲那是快,青藤念頭剛落,她便“噗噗噗!”的開始往外噴血。那血跟個噴泉似的,止都止不住。
大腦缺血導(dǎo)致青藤的眼前黑一塊白一塊的,甚至還有閃亮的金星,隨后她隱約瞧見他們幾個人都瘋狂的向她跑來,而她卻看不清他們的臉,腦中只閃過一個念頭。
“烏鴉嘴!”
她便徹底昏死了過去……
處在水牢里的馬智忽而胸口一痛,隨后石化的皮膚寸寸裂開,露出里頭熔巖一般的血肉。
赤紅的血液緩緩滑下滴落在水面,激起若干水珠瞬間蒸發(fā),散成水霧。
隨后他只覺得有一股氣淤堵在胸口,令他忍不住想要仰天長嘯。
“吼………”
熱浪自他體內(nèi)向外席卷。周遭流水瞬間化為烏有,震蕩起一圈水霧。
始終都在水牢上頭觀察馬智的沈承不由站起來,注視著下頭的馬智問道。
“你怎么了?”
馬智緩緩睜開腥紅的雙眼,一雙仿佛被巖漿包裹的手掌遲鈍的按向胸口。
“我感覺……我的身體在召喚我……”
“你的身體?”沈承不由疑惑,“你的身體,不正在此處嗎?”
“不是的……這只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馬智抬頭望向遠(yuǎn)方,忽而拳頭緊握,震斷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