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武林
武林大會。
蘇破天聽到這四個字的第一反應(yīng)是——沒有反應(yīng)。
來到這個架空的時代已經(jīng)三個多月,從春到夏,經(jīng)歷了兩個季節(jié)。她覺得,除了時代背景不同以外,好像也沒什么太大的區(qū)別——同樣的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同樣的一日三餐,葷素皆有;同樣的白晝黑夜,星辰和日光……
還有……很多很多。
不同的大概是——前世沒有兄弟姐妹,沒有過親情的寄托。如今,有了弟弟,有了師姐妹,有了師父……得到了許多許多。
其實,相比起來,她真的挺喜歡這里,南華。
是很喜歡……但是,這并不代表她想去武林大會!
她不想去!
蘇源面色凝重,甚少顯露表情的她此刻卻蹙起了眉。她的手中拿著一張?zhí)?,與其說是看了很久,不如說是怔了很久。
蘇破天這是第一次在蘇源臉上見到這種類似“失魂落魄”的表情。
整個大殿靜悄悄的,殿中央站了三排的弟子。蘇破天就站在第一排的正中間。
半響,蘇源將帖子放在桌上,目光向蘇破天遞了過來。后者立刻向前一步,低頭垂眸,等候吩咐。
“天兒……”
“弟子在。”
“這次的武林大會,你去參加吧?!?p> “是?!碧K破天答得很干脆,毫不猶豫。她其實內(nèi)心很抗拒,但是在來的路上,她就已經(jīng)想通了,違抗師命,這太不像原主人的做法了。再加上,她本來就借了人家的身體重生,總不能一點兒貢獻(xiàn)也不做。最重要的一點是,即使她不愿意去,估計以蘇源的性格,哪怕不擇手段,也會將她弄過去……與其如此,不如自己乖乖的去。
“往年的武林大會,我們聽?wèi)n閣都不曾參與,今年若不是情況特殊,為師也不愿你離開聽?wèi)n閣,去外面……”
蘇破天:“……”
“師父,”蘇破天的身后,響起一個聲音,這聲音蘇破天記得,是連恩師姐。她道:“今年,外面是出了什么事嗎?”
蘇源走過來,步伐極慢,聲音淡淡道:“是魔教?!?p> 蘇破天:“……”
……居然還有魔教?她轉(zhuǎn)而一想,確實,在江湖中,有正派就有反派,正邪不兩立的設(shè)定才像是江湖世界嘛。這么想著,也就沒什么奇怪的了。
蘇源繼續(xù)道:“魔教教主被殺害了?!?p> 此話一出,殿中眾人議論紛紛。
蘇破天聽著周圍人的議論,心中卻在想,方才師父說話的語氣怎么有種感慨的感覺,難道是錯覺?
“魔教教主既然被害,那么魔教現(xiàn)在……”連恩師姐道。
“現(xiàn)在?”蘇源哼了一聲,“怕是已經(jīng)有了新教主人選?!?p> “……???”
蘇源看向蘇破天,“天兒,你明日一早便出發(fā),從聽?wèi)n閣到武林盟主府大概要走上半月路程,你身體才剛好,不宜太急趕路,離武林大會召開的日子還有一個月,你不必急?!?p> 蘇破天點頭頷首,“是,師父?!?p> “師父……”
一片靜謐中,有個少年音色響起。
蘇破天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
蘇源沒有理會那少年,徑自回身,往殿中央的椅子處走。
方才坐下,就看到那少年雙膝跪地,頭垂得極低,聲音顫抖道:“師父,弟子請求師父,準(zhǔn)弟子一同前往?!?p> 蘇破天側(cè)眸,壓低聲音:“引云……”
她不知該說些什么,因為在她心底,她也希望引云可以去。只因為,每一次,她想起這個少年時,在腦海中,第一出現(xiàn)的畫面,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謹(jǐn)小慎微的模樣。
或許,她不在的這段日子,他若是獨自留下,會更難過。
“你去能做什么?”蘇源聲音冷淡,眸中凌厲。
“弟子……弟子愿意照顧師姐,師姐身體方才好轉(zhuǎn),若是一個人路途奔波,實在是令人擔(dān)憂,另外,師姐記憶還未恢復(fù),想必旗安武林盟主府的位置,師姐也不容易找?!?p> “……”蘇破天無語,這是拐著彎說自己路癡嗎?
蘇源哼了一聲:“引云,你也從未離開過聽?wèi)n閣,你知道旗安怎么走?”
“……”引云。
“……”蘇破天囧——原來引云沒離開過聽?wèi)n閣啊,聽那意思還以為他多了解路程,搞半天,和自己半斤八兩啊。
引云道:“師父,弟子雖未去過旗安,但這一路上,有個男人陪同,師姐定不會被貪財好色之徒欺負(fù)!”
蘇破天:“……”
蘇源:“……”
眾弟子:“……”
蘇破天咬唇,憋笑。心想引云真是個開心果。
余光掃了掃,發(fā)現(xiàn)眾人都在看著自己,她瞬間了解,原主人一雙大大的杏眸,膚色白皙,五官很是軟萌,丁亦青初照鏡子時,就覺得,這面容,和這原主人的性格十分不相稱。
眾弟子確實在用余光掃蘇破天,因為引云那句話雖然說得很幼稚,但是說得卻也是事實,就蘇破天那長相,這一路上,遇見好色之徒,也不算奇怪事。
最終,蘇源還是準(zhǔn)了引云的請求,讓他和蘇破天一起趕往旗安,參加八月十五的武林大會。而她的這一決定,蘇破天想了兩種可能性,第一種,師父她也不想引云待在聽?wèi)n閣,畢竟眼不見為凈。第二種可能的話,應(yīng)該是她有什么別的考量,而這個考量,蘇破天猜不到,但可以確定的是,這其中絕對不包括“怕蘇破天被好色之徒欺負(fù)”的因素,畢竟,以原主人的實力,能欺負(fù)她的,那是少之又少。當(dāng)然,后來,她經(jīng)歷了種種,終于明白,原主人不等于自己,比她厲害的,還真不少。
今年的武林大會選拔,各大派都踴躍參加,聽?wèi)n閣本來對此不感興趣,往年也沒有參與過,但是今年卻收到了前武林盟主溫玄的帖子。
蘇源屏退了眾人,留下蘇破天在屋內(nèi)單獨交談。蘇破天離開后,蘇源再次拿起桌上的帖子,打開看了一眼,眸中有了晦澀的情緒。
死了好……死了好……
早該死了,那個負(fù)心漢……
蘇破天從大殿出來,眉頭緊蹙,心中有很多疑問,卻又無處可尋。方才師父所囑托的話還在腦海中打轉(zhuǎn)。
“此次去旗安,不必參加武林大會的比試?!?p> 蘇破天不解其意,剛才眾人都在時,師父不是這么說的。蘇源看她臉上的表情,知道她在想什么,搖搖頭,繼續(xù)道,“武林大會三年一度,各路英雄豪杰都會聚集旗安,但是記住為師的話,不要和男人走得太近?!边@句話倒是很符合她師父的人設(shè),憎恨男人。蘇破天輕輕點頭,表示明白。
蘇源似乎還有話沒說出來,沉默的背過身,朝著殿中桌上那杯冒著熱氣的茶看去。蘇破天也不敢打擾,就這般,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蘇源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她道:“記得我方才說得魔教教主遇害一事嗎?”
蘇破天道:“弟子記得。”
“魔教總教,就離旗安不遠(yuǎn),”她說到這,轉(zhuǎn)過身來,看著蘇破天,眸中一片認(rèn)真,“每屆武林大會都會有些風(fēng)波,這次更不會風(fēng)平浪靜?!?p> 她這話說得十分隱晦,但蘇破天還是從中察覺到了什么。她只是還有一點不太明白,于是問道:“師父的意思是,此次弟子前去旗安,不是為了武林大會,而是另有任務(wù)?”
蘇源聞言,嘆了口氣,蘇破天以為自己問錯了話,正想挽回,就聽蘇源道:“調(diào)查魔教的事,為師不想讓除了你我之外第三個人知道。”
蘇破天明白了。
蘇源又道,“你也不必非得查出點什么,一路上總會傳出些消息,等武林大會過后,不必急著回來,可去鄆城逛一逛?!?p> 蘇破天心中默念了“鄆城”兩個字,微微躬身,“弟子記住了?!?p> 鄆城,師父特意提了這個地方,想必這里有魔教的重要信息。難道是魔教的地盤?師父對魔教好像……蘇破天搖搖頭,算了,現(xiàn)在想什么都沒有用,她又沒有原主人的記憶,只能到時候走著看了。
……
蘇破天引云二人收拾好了行李,翌日一早便要出發(fā)。
蘇染染十分不舍,說雖然她也很想出去外面看看,但是師父不會允許的。蘇破天點頭,說,“小師妹乖乖的,師姐回來給你帶禮物哦?!?p> 蘇染染聞言,眼睛亮了。
短暫告了別,便出發(fā)了。
蘇破天聽說這個路程要走上大半個月,她想著,這一路上,應(yīng)該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心中盤算了下,也不必走太急,玩玩轉(zhuǎn)轉(zhuǎn)。畢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不眠不休的趕路。
她還是習(xí)慣于慢節(jié)奏生活……
當(dāng)然,這想法不能被師父知曉。
出發(fā)經(jīng)過的第一座城是臨城,蘇破天剛踏進(jìn)臨城,就有一種莫名心虛的感覺。她覺得這種感覺,應(yīng)該和李府的事有關(guān),想到這,她就轉(zhuǎn)眸看了一眼引云,沒想到那少年臉上同樣也是一副不自然的表情,她瞬間心理平衡了。
“要不,咱再趕半天路?”蘇破天提議道。
“好?!币乒麛嗤?。
就這樣,二人又趕了半天路,但是只剛出了臨城,城外有個小鎮(zhèn),是石隱鎮(zhèn)。二人就隨便找了一家客棧,一進(jìn)去,店小二十分熱情的過來招待,服務(wù)態(tài)度一點兒也不次于現(xiàn)代的服務(wù)員。
二人開好兩間房后,把東西放好,就在客棧一樓樓梯口處的桌子前坐下,點了幾道菜。
蘇破天第一次吃聽?wèi)n閣以外的菜,味道還不錯。
“姐姐,不夠吃再點,我有銀子。”
那少年眨巴著大眼睛看著蘇破天,嘴角都是笑意。
“好啊,先吃完這些吧?!?p> 自從離開聽?wèi)n閣,不到一天,這孩子已經(jīng)喊了她無數(shù)遍姐姐了。
“哎呦,是李公子,里邊請。”
“小二,來壺酒!”
“哎,好嘞!”
隨著聲音的響起,門外走來了三個壯漢,身穿灰色衣服,腰間佩刀。
蘇破天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搬著凳子向桌子那里靠了靠。她現(xiàn)在對刀特別敏感。
那三人在蘇破天身后的一張桌子前坐下,店小二過來上了酒,又問,“公子們想吃點啥?”
“啥都行,把店里的好菜都上來!”為首的那位壯漢說道。
“好嘞,您先喝著!”
小二走后,那三位壯漢開始喝酒,聊得十分大聲,聲音刺耳,把蘇破天震的耳朵疼。她陶陶耳朵,正想和引云說吃飽了,出去走走吧,結(jié)果一句話還沒出口,就看到外面沖進(jìn)來一位年輕男子,臉色煞白,說話結(jié)結(jié)巴巴,看起來受了驚嚇:“李……李公子!出事了!出事了!”
為首那位壯漢聞言,側(cè)過頭看那年輕男子,酒杯還端在手里,語氣頗不悅,“干什么咋咋呼呼,有話就說!”
“對,好好說,沒看到李公子正喝酒呢嗎?”
“就是,瞧你那兒大驚小怪的樣兒!”
其余二人附和道。
那年輕男子,聲音顫抖的道:“李公子,橋那邊出事了,橋下河里撈出了幾具尸體,其中一具,被認(rèn)出是你家妹妹……”
話音剛落,為首那位壯漢手中的酒杯摔落在地。
啪……摔得粉碎。
“你說什么?”那壯漢噌的站起身,頭也不回往外跑。
店里的人聞言,都速速結(jié)了賬,跑出店里。
蘇破天:“……”
果然,無論是以前還是現(xiàn)在,人們都習(xí)慣于看熱鬧。
“姐姐,你要去看嗎?”
“不去。”
蘇破天想,那場景,一定很具殺傷力。
她不想看。
但是……
“怎么?你想去看看?”
“不是,我也不想看?!币频溃霸蹅兂鋈ス涔浒?,不去那里?!?p> “也好?!闭脛偝赃^飯,消化消化。
付了賬,二人走出客棧。
只是,沒想到的是,那橋離客棧如此之近,他們二人逛著逛著就到了橋邊。橋四周圍滿了人,隱約看到有穿著官府衣服的人在人群中走來走去,詢問著什么。
蘇破天和引云對視一眼,默契的同時轉(zhuǎn)身,打算離開。
蘇破天轉(zhuǎn)過身,走了兩步,忽然停下。引云看了看她,“怎么了姐姐?”
“我……”
蘇破天回頭,看向人群。
難道是錯覺嗎?
她向人群中走了幾步,終于,視線落在橋?qū)γ娴囊凰倚〈希谀谴?,站著一個人。
桃花眼,眼尾向下幾厘米有顆痣,薄唇輕抿著。
他身穿一身淺藍(lán)色衣裳,束起高高的馬尾,藍(lán)色的發(fā)帶……站在那里,那叫一個意氣風(fēng)發(fā)。
她自己也十分意外,只不過一面之緣而已,她居然還記得這個人。
“沈公子,快上岸?!?p>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那個男子從船上跳到岸邊,微微笑了,模樣干凈溫和。
末了,他側(cè)過頭來,目光也隨之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