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無聊至極的老兵也來了興趣，紛紛往前坐些，準(zhǔn)備聽聽那些沒見過的風(fēng)景。
王法沒啥文化，平時話也不多，便想起坐在身邊的韓富貴，說道：“富貴和我是同鄉(xiāng)，由他來給大家介紹介紹吧?！?p> 以前在華亭縣的時候，王法與韓富貴只見過幾面，并沒有說過話，所以也不熟悉，這一路上長途跋涉將近兩個月，他才知道這外表看上去有些憨憨的韓富貴竟是個牛皮王，吹起牛來能不停不歇說個天昏地暗。
楊二蛋點(diǎn)頭道：“使得，使得?！闭f完就從懷里往外掏東西。
不一會，火塘旁邊就擺滿了東西，其中有一大只豬肘，一只燒雞，一壇咸菜，看得眾人目瞪口呆，連王法都無法理解他那破棉服里是怎么塞下這么多東西的。
“愣著干啥？說??！”楊二蛋瞅了韓富貴一眼，又繼續(xù)從懷里掏東西，一壇酒，還有一個大紙包。
韓富貴咽了口唾沫，開始慢慢講起江南的風(fēng)土人情，眼睛一直盯在那大肘子上。
一個老兵連忙拿起小刀準(zhǔn)備分割肉食，他們天長日久住在這山頭上，所存的食物幾乎只有粗糧與鹽巴，用水一煮，就是一頓飯了，只有在春夏的時候，還能吃點(diǎn)青菜。
至于肉食，那就更少見了，幾個月能開一次葷就謝天謝地了，沒想到楊二蛋這次下山，弄來這么多好東西。
在以往的時候，他們也會打些野味開開葷，但是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大部分都是平時里積攢點(diǎn)山上挖的草藥山珍什么的，等到下山的時候拿到堡里換些酒肉，這一次他們也知道隊(duì)長肯定又帶好東西回來了，只是沒想到這一包又一包的，多出了這么多。
楊二蛋嘿嘿笑道：“怎么樣，老子就說老子這手氣好，在山下賭了整整兩天，這才賺了這么多東西?！?p> 賭錢這種事一般人是不屑于參與的，但是在這孤苦伶仃的山上，實(shí)在是一向令人向往的娛樂活動，即能玩得開心，又能賺錢，幾個老兵都想去。
“隊(duì)長，下山上山來回奔波忒也辛苦，下次下山，就讓我去吧?！?p> “你去個球，就你這臭手，不把東西輸光了我倒著走！還是我去吧！”
“一個個都咋呼啥呢！富貴，你接著說！”這么好的差事，楊二蛋當(dāng)然不會拱手讓人，這也算是他這個隊(duì)長的特權(quán)吧。
說完，楊二蛋將最后一個大紙包拿起來，塞到了破木板床頭里。
一個眼尖鼻子靈的老兵跟在后面猛嗅幾下，驚奇的說道：“金絲草？”
“就你這臭小子鼻子靈，我先說好，這點(diǎn)金絲草是老子好不容易弄來的，可不能糟踐了，以后每天我定量分給大家伙。”
老兵搓著手笑道：“那是自然，我們就靠著這金絲草捱日子呢，誰要敢私拿，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正在吹著牛的韓富貴顯然已經(jīng)進(jìn)入了角色，皺著眉頭說道：“金絲草？這我也知道，是不是那個什么？那個...嗯……什么來著？”
楊二蛋驕傲的說道：“這玩意是從南洋傳過來的，點(diǎn)火之后吸進(jìn)肚子里，那感覺，爽的像是神仙！”
“對對對，就是這玩意，我說我知道吧！”韓富貴附和道，看起來像是很了解金絲草，其實(shí)他壓根就沒聽過。
幾人正說著話，拿著小刀的老兵已經(jīng)將大肘子切成了五份，燒雞也切成了五份。
韓富貴正盯著這肥的流油的肉食，再一數(shù)數(shù)現(xiàn)場的人數(shù)，立刻就不滿意了，嘟囔道：“隊(duì)長，咱們現(xiàn)在有七個人，怎么只切了五份啊，你說咱們是一家人，你不能把我們當(dāng)外人??！”
“你想啥呢？”楊二蛋鄙視道：“這點(diǎn)肉你還想一頓吃了啦？今天咱們七個人就只吃這一份，剩下四份都留著以后在吃?！?p> 幾個老兵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富貴，你以為咱們是在你家呢，想吃啥吃啥，能吃點(diǎn)肉味就不錯了?！?p> “就是啊，我都好久沒見葷腥了，現(xiàn)在哈喇子都快淌到地上了?！?p> 楊二蛋將其余的肉食小心翼翼的包好，同樣放到自己床頭，然后等著那老兵將五分之一的肉食切成細(xì)小的七份，又給每人倒了些酒，這才開始吃起來。
初來乍到的王法看著這一幕，忽然心有所感，這里的環(huán)境雖然惡劣，吃不好住不好，但是這幾個人還真像是一家人，沒人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什么損人利己的事情，不像自己之前在華亭縣的時候，幾乎所有人的生活中全都充滿了銅臭味。
酒和肉每人都只分到一丁點(diǎn)，當(dāng)然不可能吃飽，不過這只是開胃菜，真正的主食是一大鍋黑乎乎的叫不上名的粥，今天還好，還有一罐咸菜就著吃，在這之前，他們只舍得往粥里撒上一小撮鹽巴，就算是飯了。
這頓飯雖然簡樸，但是孬好也是熱乎乎正兒八經(jīng)的飯，一連吃了一兩個月干糧的王法二人也顧不上燙嘴，呼嚕呼嚕將一大碗粥喝完，又屁顛屁顛去裝第二碗。
楊二蛋吹了吹燙嘴的粥，輕輕喝了一口，說道：“年輕人吃飯不要這么急躁嘛！吃慢點(diǎn)，吃慢點(diǎn)！”
王法一邊盛著粥一邊說道：“多謝隊(duì)長關(guān)心！”他很是感動，在這里不僅感受到家人的溫情，還有隊(duì)長這么關(guān)心自己。
楊二蛋咂了咂嘴，沒有繼續(xù)說話，心想你這瓜娃子聽不懂人話還是什么，老子的意思是讓你少吃點(diǎn)，別吃太多了別人沒飯吃了。
不過看著這兩個瘦的不成人樣的新兵在那狼吞虎咽，楊二蛋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搖了搖頭，端著破碗夾點(diǎn)咸菜，將位置讓出來，蹲到一邊慢慢吃去了。
其余幾個老兵似乎也都是和楊二蛋一樣的心思，默默的喝著粥，看著窗外的天色慢慢暗下來。
等到天邊最后一絲余暉散盡的時候，山下的殺胡口堡早已陷入黑夜之中，所謂月黑風(fēng)高大抵說的就是這種情形，天上雖然有月亮也有星星，但是山下那關(guān)城就是看得不清楚，只能看到幾處火盆，在風(fēng)中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