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夭看著看著,意識有些模糊,腦子昏昏沉沉,眼睛一點點閡上,淺淺的睡了過去,睡了一小會兒頭猛的一滑,一下驚醒。
她眨眨眼,四處環(huán)視,短暫的迷糊后很快清醒過來。
屋里熏香濃重,有些甜膩的過了頭,她忽然覺得有些憋悶,看了床上熟睡的白墨一眼,見他已然睡熟了便起身走了出去,想要出去透透氣。
走出去關(guān)上門,她背倚在門框上,發(fā)了一會兒呆然后抬眼看向夜空。
這里的環(huán)境比京城好了很多,京城的夜晚大多是霧蒙蒙的,有一兩顆星辰,極其偶爾天放晴了,能看到繁星滿天,不過那是很少的時候。
大多情況下都是灰撲撲的,就像她。
這里卻很晴朗,無論何時天都很是美麗,有時是一片湛藍,像是打翻的水彩,被狼毫沾上水隨意的掃開,構(gòu)成沒有刻意的大氣;有時是滿天的云彩,又厚又密的鋪開,一疊一疊,一浪一浪,像是棉花糖,只是看著就讓人牙根癢癢,心底發(fā)甜;有時晚霞絢麗,紫色橙色混著揉著,燒了起來,一片蔚為壯觀。
此時的天,布滿了星辰,一個接一個閃著光,一顆大,一顆小,一顆明,一顆暗。
景行,如今該在那里吧,那樣明亮,那樣閃爍,她想是的。
娘和她講過的,好人死后都會化作星星,在天上相聚,那她的家人,現(xiàn)在應該都在那里團聚吧。
只是她死后注定上不去了,因為……她不是好人啊。
楚云夭忽然覺得滿腹委屈,她覺得自己應該上去的,可她又覺得,自己不配上去,其實地獄還是天上對她來說都一樣,在哪兒都不打緊。
可是,她想他們了,好想好想。
她也想一頭扎進母親的懷抱,講自己的無助,自己的委屈,而不是一個人扛起一切,用微笑去當做鎧甲,世上人如此之多,卻沒有一個是她可以依靠的。
如此荒涼,如此可悲,如此……難過。
楚云夭看著星星看呆了眼,眼里不覺就蓄滿了淚水。
她正發(fā)著愣,忽然聽著一聲輕笑從旁邊傳來,笑聲短而輕,有些調(diào)侃,有些驚喜,有些好奇:“呆什么呢,楚云夭?!?p> 話語清朗,干干脆脆,利利落落,褪去了少年變聲時的沙啞,多了幾分柔和,夾雜了幾分低笑調(diào)侃,混著鉆入人的心底深處。
她怔怔的順著聲音望去,是楚柯。
他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拎著酒壇,笑吟吟的看著自己,一雙眸子都溢滿了笑。他站在月光下,沐浴了滿身銀輝,卻又生生壓下了月光,勝過了月光。
他的眼睛像是被五月的湖水洗過,澄澈明亮,連牙齒都反著光,輕輕的把她望著。
溫柔而慎重。
她的所有負面情緒,就被這一聲喚,一個笑打破了,碎的落在地,然后一陣風刮過,隨風散開。
不見蹤影。
只是那樣輕輕一聲,呆什么呢,楚云夭。
她便忽然沖他笑彎了眼,咧開了嘴。
淚珠被擠出,悄悄的滑落。
“嘭”,淚珠下落,漸漸散開,最后撞在地面,四分五裂。
流淚的人忽視了這顆淚珠,看到淚珠的人也忽略了它,誰都沒有提。
楚云夭站直了身子,挑眉笑著看他:“大半夜的不睡覺,提著酒來找我做甚?”
楚柯笑著搖搖頭:“你都睡了一路了怎么還想著睡覺,我在四處閑逛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處喝酒的好地方,一起去看看?”
他也沒問楚云夭為何半夜靠在門前,也沒有說若是楚云夭睡著了他會如何。
只是這樣笑著,淺淡的,平常的,認真的,說出自己的邀請。
楚云夭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靜靜的與他對視著。
嘭……嘭……嘭
嘭……嘭……嘭
……
她能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心猛烈的跳著,似乎要跳出胸膛,越是如此,她臉上反倒越是平靜,最后幾乎算得上是淡漠。
見了她表情的變化,楚柯眨眨眼,微微側(cè)過些頭,依然笑著凝視著她。
嘴角的笑意一片繾綣。
于是楚云夭知道自己拒絕不了他了。
她知道自己應該拒絕。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為何忽然跳的如此之快。
可她,什么都不愿去想,她想自欺欺人的當做這些都不需要她考慮,她現(xiàn)在只想任由自己的性子去做事。
就讓她休息休息吧,每天做什么都要想也太累了。
的確太累了,她不想和楚柯相處的時候都這么累。
“你呀,”楚云夭忽然笑出聲,“臭小子長大了,知道怎么迷惑人了?!?p> 楚柯知道她這是同意了,笑容更燦爛了一些:“請吧?”
兩人都不著急,慢悠悠的散著步,楚云夭道:“不是怕我喝多了嗎,怎么又主動邀我去喝酒?”
楚柯一手撥開擋在面前的樹枝:“現(xiàn)在又沒人盯著你瞧,不是裝著醒酒丹嗎,你喝多了我把你抱回房里,你睡一覺第二天吃上一顆不就好了?!?p> 話語剛落,他又似笑非笑的掃了楚云夭一眼:“你都把那小倌留房里了,如今過了大半夜,再在我房里睡半夜,反響不是更好嗎?”
他在楚云夭身邊呆了這么些年,別的沒學多少,楚云夭說話的神情語氣倒是學了個全,尤其是陰陽怪氣的時候。
楚云夭瞇起眼:“我做了什么,你倒是一清二楚啊楚柯?!?p> 楚柯嗤笑一聲:“何止是我,你隨便拉個人問問,看誰不知道你留了個小倌在房里?!?p> 他把小倌二字咬的極重,楚云夭道:“人家也未必就是小倌,你這一口口叫的也太難聽了些?!?p> 她繼續(xù)道:“林太爺將人送我房里是想討好我,那這宣揚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想讓這個把柄更大一些讓我滿意呢,還是知道我在想什么,想助我一把?”
楚柯顯然也想到了這點,他搖搖頭:“我也說不來,但這林太爺?shù)牡拇_確心思剔透的很,你不妨派人去打聽打聽他的老底,我覺得是個可用的。”
楚云夭點點頭,眸光閃爍,在思考著什么。
楚柯見狀也不再開口打擾她,靜靜在前面領(lǐng)著路。

軒九酒
嗷嗷嗷嗷嗷嗷嗷 “眼睛像是被五月的湖水洗過”這句是知乎上看到噠特此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