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門外,朗月當(dāng)空。
本是漆黑寂靜的山林中,卻是火光連片,照得夜里宛若白晝。
“別讓他跑了!”白栩看著那黑衣少年抱著寶函在林子里如一只靈活的燕雀,單薄瘦削的身影在其中上下翻飛。
他蒙著面,身法極快,時而現(xiàn)身在這樹林的陰翳里,時而隱入黑夜間,如同鬼魅。
“哪去了?”白栩氣急敗壞地擎著火把四處張望,周圍的弟子也跟著無比焦急地在林子中轉(zhuǎn)悠。
少年嘆了口氣,落在樹枝上歇腳似的,好整以暇地觀望著地下如沒頭蒼蠅亂竄的云山門弟子。
公子交給自己的差事還以為有多重要,原來就是如同遛狗一般逗弄這些人,真是無聊極了。
少年在樹杈上坐了一會兒,遠(yuǎn)遠(yuǎn)的云山門里亮起的燈火已然成為模糊的光斑,看不真切。
他又往下看去,底下的云山門弟子還在暈頭轉(zhuǎn)向地搜尋自己,他聽得見白栩的叫囂聲、楊正的威脅聲,還有白星支支吾吾嘟囔抱怨的聲音。
黑衣少年把寶函放在腿上,又伸手系好了臉上的黑布,拿好了寶函,幾枚梅花鏢登時出手,向那白栩的頭頂上一揮。
白栩反應(yīng)倒快,翻手一覆堪堪接住那幾枚梅花鏢,眼睛驟然瞪起來,看向黑衣少年所在的樹丫上。
黑衣少年打了個呼哨,笑道:“老頭,好俊的功夫?!?p> 白栩怒斥道:“你是何人?奪我云山門秘笈!”
黑衣少年立在枝頭,并不慌亂,聲音帶著輕快的愉悅:“想知道,憑本事啊。”
白栩冷笑道:“而今云山門弟子皆在此處,當(dāng)真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而今你還是早些束手就擒,老實交待,還能給你個痛快?!?p> 黑衣少年晃了晃手中的寶函,他立在樹枝上,笑起來:“老頭該不會以為這能抓得住我?不如你上來試試?”
白栩怒不可遏,反手將梅花鏢飛去,少年反應(yīng)極快,只是微微下腰,那鋒利的梅花鏢幾乎就要擦過面門,卻直直地釘入身后的樹干里。
楊正見這少年輕功極佳,對白栩抱拳說道:“師父,我去擒拿這狂徒。”說完,楊正飛身上樹,并足而立,站在少年面前。
那樹枝被楊正踩了個仄歪,少年夸張地跟著樹枝晃動了兩下,卻看見楊正嚴(yán)肅而隨時準(zhǔn)備出手的神情,他撇了撇嘴,又站好了:“無趣?!?p> 楊正見他立穩(wěn),手中的短劍登時出鞘,向少年心口而去。
少年身法極高,迅猛地閃避,單足點在樹枝上,又向另一處枝干飛身而去。
楊正見他躲開,微微懊惱,卻立時腳下一動,飛踢向少年的面門。
少年揮臂用手肘一擋,楊正在空中回旋翻身,又穩(wěn)穩(wěn)立在了樹枝之上。
底下的弟子跟白栩只是焦急著看著,樹上的二人身法都是上乘,在彼此較量。
楊正幾劍下去皆是撲了個空,他自覺臉上發(fā)燙,云山門的首徒被如此戲弄,還是在掌門與師弟們面前,只覺得心頭煩悶。
可那少年只是來回躲閃,并不出手,絲毫沒有動楊正的意思。白栩在底下瞧得清楚,并不解這少年究竟是何意。
少年唯獨露出的眼睛中含著笑意,若不是戴著面巾,他定然會沖楊正做個鬼臉。
楊正氣急,運氣于劍,手中的劍身如長龍貫日而去,他的招式又快又狠,逼向正帶著笑意的少年。
少年勾起唇角,這一次并沒有躲閃,而是將手中的寶函擋在胸口,直直逼向楊正的劍鋒。
“正兒,住手!”白栩反應(yīng)極快,立時吼道。
楊正見狀,心下大駭,連忙收手,可他力道早已鉗制在劍身上,只是慌亂地拐了個角度,趁此時機,少年心下一喜,一腳踹向楊正胸口,楊正躲避不得,直直墜落枝頭。
“大師兄!”云山門的弟子們齊齊圍上去。
“正兒。”白栩焦急地查看楊正的傷勢。
楊正擺擺手,在師弟們的攙扶下起身,說道:“師父,我沒事?!?p> 白栩略微松了口氣,又抬頭看向樹枝,準(zhǔn)備上前擒拿這無法無天的竊賊。
少年看向底下亂哄哄一團,笑道:“就這?”
“你——”白星見他如此猖狂,怒火中燒。
黑衣少年擺擺手,笑起來:“時間差不多了,有機會再找你們玩,收好!”說罷他手一揮,那寶函從他手中墜落,被白栩握在手中。
白栩不知這少年什么意思,打開寶函一看,里面的《伏勝譜》毫發(fā)無損地躺在其中。
黑衣少年打了個呼哨,手中的粉末向下一揮。
云山門的弟子連忙捂著眼躲避那刺眼的粉末,卻在一片白茫茫的霧間,聽得一聲輕快的少年聲音“走啦——”
待到那粉塵散去,那四周哪里還有少年的蹤影,白栩被嗆得要命,咳嗽了幾聲,握住手中的寶函正在沉思。
“父親,追嗎?”白星氣不過,要帶著人繼續(xù)往山林深處追趕。
“追不上了?!卑阻蚩聪蚰羌澎o的山林,搖了搖頭。
“掌門,他這是什么意思?”楊正被身上的傷牽動,皺著眉問道。
白栩略一思忖,卻驟然抬頭,眸光大駭:“不好!秦王玉劍!”
云山門中,月色可人。
偌大的云山門中燈火點點,并無幾個弟子,故而顯得愈發(fā)寂寥。
兩個身著夜行衣的人擎著夜色,小心翼翼地在云山門的屋頂上翻飛,又輕點足尖,落在那假山石上面。
“沒人?”洛蓮九四下觀察,輕輕開口。
言懌點點頭,比了個手勢示意洛蓮九跟上。
二人翻到那假山石側(cè),望著那洞口,言懌輕聲道:“空無一人,莫不是有詐,我先去瞧瞧。”
言懌說完就要往前探去,洛蓮九一把拉住他,緩緩開口:“我跟你一起?!?p> 言懌笑起來,回身看向洛蓮九,低聲笑道:“無礙,言蹊應(yīng)該是將這云山門上下都引走了。你莫不是擔(dān)心我?”
洛蓮九捏了他胳膊一下,勾起唇角:“再耽擱下去,言蹊白跑了那么遠(yuǎn)?!?p> 言懌嘆了口氣,同洛蓮九一起隱入那假山石后面。
一段不長的石道后是一處祠堂一般的石室,門上掛著鎖。
洛蓮九伸手掏出兩枚銀針,不多時,那鎖就應(yīng)聲而落。
言懌看向洛蓮九,徐徐說道:“想不到你還懂這個?!?p> 洛蓮九將鎖扔在一旁,聲音輕柔:“技多不壓身。”
進了石室,內(nèi)里供奉著云山門祖輩的牌位,那把通體晶瑩的秦王玉劍就供奉在石臺上。
“就是這個?!甭迳従趴聪蛴駝Γ怯駝﹄m然不長,卻花路紋飾精巧,勝在材質(zhì)珍貴,劍柄是碧色而劍身卻是如沾了鮮血的劍一般的猩紅。
“我來——”言懌制止住洛蓮九要伸去的手,四下里張望,用手中的軟布包裹住劍身,輕輕從石臺的楠木架上拿起,感到周圍并沒有異樣,才放了心。
洛蓮九見玉劍到手,心下松了口氣,卻看向言懌認(rèn)真的神情,不由得一笑:“看來三公子真有當(dāng)梁上君子的潛質(zhì),這次多虧三公子了。”
言懌并不惱怒,輕輕一笑:“那還要多謝阿九懂得開鎖之法,你我二人倒是配合無間。”
洛蓮九撇撇嘴,將手中的字條用銀針釘在那石臺上,那上面墨跡飛舞,極為張狂一般的筆法。
“多謝云山門寶劍,璇教笑納樂意之至?!?p> 言懌看向那字體,問道:“顧行之這是要向中原武林挑起事端的意思。”
洛蓮九搖了搖頭,笑起來:“我倒不覺得這是教主顧行之的意思,怕是那左護法廖洺心底自有算盤,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拉上整個璇教?!?p> 言懌將那秦王玉劍收在懷中,還行說些什么,卻聽洛蓮九驟然警覺地拉住他。
她輕聲說道:“他們應(yīng)該回來了,聽聲音,怕是在山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