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菡萏曲

第11章 狐貍

菡萏曲 清越如霽 3087 2020-02-21 09:00:00

  暮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飄搖在凍風(fēng)之中,華蓋辒辌車晃晃悠悠地踏在這雪色里。

  她擎了簾子看向窗外,晶瑩的雪花綴在她的眸子上,也追著風(fēng),躲進(jìn)簾子里。

  車中原本靜坐在一旁閉目養(yǎng)神的少年皺了皺眉,好像不滿她掀開簾子將那凍風(fēng)放了進(jìn)來,少年睜開眼卻看見她長長的睫毛上都沾了雪,一眨一眨地像一只欲飛的白蝴蝶,卻是無奈地笑著。

  “娃娃,好久不見,你怎地變得像個窮酸書生,有了賞雪吟詩的雅興,不如你現(xiàn)在就下了車,好好身臨其境地賞雪?”少年一臉的體貼與溫柔,眼底卻是微不可察的戲謔嘲弄。

  蘇菡萏今日穿了件白色玉蘭花紋的翻毛襖裙,烏黑的頭發(fā)恣意散著,只在耳邊插了一朵玉檀花,眉目間盡是天真與活潑。

  蘇菡萏輕哼一聲,自顧自地放下簾子,拿了小幾子上的蜜瓜果脯來吃,并不理他。饒是多年未見,遇見他的時候,蘇菡萏總是無法擺出矜持的架子。

  言懌看著她,搖了搖頭,骨節(jié)分明的如玉般的手指握住右側(cè)的白瓷杯,喝著茉莉香片。

  蘇菡萏停下動作看著他,嘖嘖笑著:“狐貍,平日里你對旁人倒是惜字如金,原來是將奚落人的言語全都留給了我,好久不見,卻半點沒有長進(jìn)。不過,你顛顛地跑來長安城作甚?”

  言懌溫和地笑笑,一身墨黑直裰,紅玉冠束發(fā),冠絡(luò)系住兩顆珠子綴于如切如磋的容色后,說似九重天上人,卻為墮仙妖冶;道是修羅場中士,卻為世家大氣;喻為宮闕貴胄子,卻有隱士風(fēng)骨。

  言懌又輕輕地呷了口左手邊的牡丹香球,聲音清朗柔和地向外道:“言明,茶都太濃了?!?p>  “是?!蓖高^風(fēng)雪,外面駕車的男子的聲音恭敬地傳來。

  言懌看了眼已是微微不耐的蘇菡萏,她在自己的面前永遠(yuǎn)是那樣的沒有耐心,只得輕輕一嘆:“聽說這長安城里發(fā)生的事,倒是比年節(jié)還要熱鬧,我有些好奇?!?p>  “聽說那蘇二嘴上一個勁說著什么也不記得卻被他爹狠狠地打了五十板子,好在他肉厚禁得住打,要不然命都沒了。”蘇菡萏悠悠地說著,笑得天真活潑。

  “五日后就是蘇家家住的繼任選拔,倒是又會是一翻熱鬧?!毖詰f道,目光審視地看著蘇蘇菡萏,“娃娃,回到蘇家之后,你還要做什么?”

  蘇菡萏眨了眨眼睛,看著言懌,說道:“自然是把姑姑接到蘇家,共享天倫?!?p>  言懌淡笑著說道:“瞧不出,娃娃倒是個有孝心的?!?p>  蘇菡萏倒是不以為意這言懌話中的嘲弄,輕輕凝視著車頂繡著的蓮紋花式,說道:“狐貍,聽說這邀月閣的東家是個從淮南壽州來的公子,既是你同鄉(xiāng),你認(rèn)不認(rèn)識?”

  言懌似乎早知她這一問一般,點點頭道:“娃娃分明就是明知故問,除了這壽州言家,還有誰會大老遠(yuǎn)的跑到長安城開歌舞坊?!?p>  他的眸間依舊溫潤如玉,卻帶著生來的自信與張狂。

  蘇菡萏倒是不想知道他為何開這歌舞坊,只是問道:“那坊中有名的洛都知,想必狐貍你一定認(rèn)識嘍,也對,如此佳人,豈能不入你的眼睛?”

  言懌笑著,沒有做聲,一臉溫和地看著蘇菡萏:“你在毓山多年猶如身處井底,一個小小的歌舞坊都知,你自然覺得新鮮?!?p>  眼前的井底之蛙倒也不惱,只清靈地笑著:“我聽說蘇家曽找過這邀月閣的麻煩,但都沒有得逞,原來是言家在這里護(hù)短呢?”

  “我前幾日在街上看見你,倒是一副溫柔端淑的女子形象,我還以為把相識快十年的人給認(rèn)錯了。蘇家的事情,你插手了幾分?”言懌想撫過蘇菡萏的發(fā),卻被她靈巧地躲過,“娃娃,我說過,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因為我們是同一類人?!?p>  蘇菡萏輕笑著,諷道:“狐貍,我才沒有你那么假惺惺的,世人那句夸你的‘肅松月朗,清舉無雙’,我可不敢茍同。這些事雖與我有關(guān),但狐貍的手也沒有那么干凈吧,不知何時,我才能真正像你一樣,把自己做下的好事里里外外撇個一干二凈。”

  言懌看著眼前的女孩,已經(jīng)不再童稚地像他們初見那樣,仇恨這種東西,一旦播下,只會慢慢叫人發(fā)狂,變了往日模樣,他一面需要她的改變,一面卻也不想她的改變,略略嘆一口氣,卻沒有被人窺透心事的窘迫:“長安蘇家二十年前的往事殘存的可真是少,但燕過留痕,有些東西只要肯下功夫,都可以得到?!?p>  蘇菡萏勾了勾嘴角,言家是淮南武學(xué)大家,雖只有言懌一人支撐,但如今蒸蒸日上,而蘇家人多,是非就更多,有時候兄弟鬩墻,才是大廈傾覆的根源。如今言懌樂意出手幫她,怕是日后這蘇家少不得為言家鋪路,可她心下明白,言懌這種人要的并不只是蘇家,或者言家而已。

  “如此,狐貍你的籌碼又多了幾分?!碧K菡萏笑著,眸中的警惕之色一閃而過。

  “可是,你這蘇家未來家主的最大的籌碼,不是天才的武功,不是蘇菡萏的身份,而是言家與整個東紫閣的支持?!毖詰曋?,意味深長地說道。

  馬車停在一處幽靜的院落前,夜色已是深了,明晃晃的月色清泠地照在厚重的白雪上,銀輝熠熠,冷月皎皎,端得一片清麗美妙。

  言懌優(yōu)雅自如地下了馬車,遞了手,要扶蘇菡萏,卻見她一個翻身,靈巧地躍下。

  言明拉過馬車,匆匆去喂馬。言懌無奈地看著蘇菡萏,笑道:“我見過的貴族女子,從來不會一個鷂子翻身從車窗下來,這樣的事,我養(yǎng)的那條小狼倒是做過?!?p>  蘇菡萏輕聲笑著:“一只狼,加上你這只短腿的狽,倒是應(yīng)了那句狼狽為奸?!?p>  言懌沒在意一般笑著,看著蘇菡萏一頭的落雪,微微出神。

  毓山一別,再會于長安城,他望向她的眼眸早已不同于那毓山上的小小少年,那其中混雜、充盈著更為復(fù)雜的情緒。而這種難以名狀的復(fù)雜,讓他多少失去了對她真心渴望的勇氣,他只能將一切掩蓋在不羈而輕佻的話語之下。

  蘇菡萏見他難得地沒有回嘴,略有些驚訝,說道:“狐貍,你在看什么?”

  “看你?!毖詰珱]有遮掩地說道,不理會蘇菡萏頓住的神色,繼續(xù)問道:“娃娃,這么些年,你過得怎么樣?”

  “托你的福,一切安好?!碧K菡萏抬了抬眼瞼,注視著他,言懌消失在她世界里的這幾年,她覺得沒什么可以對他說的,一切都如同往常一樣,日復(fù)一日地練功,心底思慮著山下的籌謀,可以明說的事情不肖說,必須沉默的心思又不可說。她笑了笑,說道:“狐貍,你呢?”

  “言家和東紫閣,一切安好。”言懌嘴角上揚(yáng),淡淡說道。

  蘇菡萏點點頭,當(dāng)年言懌因東紫閣與言家權(quán)力更迭的糾紛匆匆別過,如今看來,他早已擺平了一切波瀾。

  “還回去嗎,坊門已經(jīng)下匙了。”蘇菡萏問道。

  言懌笑著:“佳人邀約豈有不從之理?!闭f完便要往屋里擠進(jìn)去,卻被蘇菡萏靈巧地攔下。

  “我知道憑狐貍你的本事,自然有辦法回去的,那我就不留你這尊大佛了?!碧K菡萏笑著說,“既然五日后家主大選,蘇家肯定要查我個仔仔細(xì)細(xì),我們現(xiàn)下過密的接觸會讓蘇家族人認(rèn)為我是你派去的棋子的,日后少不了麻煩?!?p>  言懌骨節(jié)分明的手輕搖扇骨擋去蘇菡萏方要合上的門,輕聲說道:“忙了太久,前兩日方得空趕來長安城尋你,你及笄之禮我雖錯過觀禮,但禮數(shù)不能落下。娃娃,這玉墜是我從淮州尋得,令人雕琢了菡萏如意紋,你可喜歡?”言懌拿出那織錦盒,從里面拿出通透若水流的白玉佩,蓮花菡萏,一派安逸清雅。

  蘇菡萏看著玉佩,她少有配飾,最質(zhì)樸不過,這菡萏蓮花,白玉無瑕水頭豐潤,正在微微愣神之際,言懌已將玉墜掛到她的脖子上。

  脖頸間冰涼的玉墜讓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回神過后,她臉上的緋紅似是氣惱,可到了嘴邊,她只是輕輕地說道:“多謝狐貍。”

  言懌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些逾矩,便輕咳一聲,卻也掩不住笑意:“如此倒不枉我一片心血。”他手在袖間緊了緊,看著那玉墜在蘇菡萏潔白的脖頸上流轉(zhuǎn),清輝月華照耀下煞是好看,他眸光幽深,眼底皆是喜色。

  見蘇菡萏只顧自己低頭看那脖子上的玉墜,他倏地覺得蘇菡萏屋中炭火似乎旺了些,讓他臉頰微燙,打趣蘇菡萏的話語也梗在喉頭無法作聲,他幾乎有些慶幸,她并未抬頭看向自己,他輕快地說道:“時候不早,娃娃,我先回去了。”

  蘇菡萏抬眼笑了笑,說道:“狐貍,宵禁之時莫要被抓到你這閑雜可疑人等?!?p>  言懌輕饒扇子骨說道:“如此擔(dān)憂,今日我不如睡在此處?”

  蘇菡萏嘴角輕輕勾起一抹笑意,倏地合上大門,說道:“送客?!?p>  

清越如霽

阿霽在對存貨章節(jié)進(jìn)行潤色與修改呀,所以把碼字目標(biāo)調(diào)到3000-5000每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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