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鎮(zhèn)今年的第一場春獵,著實讓人無法再生出一些愉快的情緒,歸家的隊伍默默無言,為首的幾人用打獵時隨身帶著的裹刀布,拼拼接接,便將在剛才那場戰(zhàn)斗中死去的幾個可憐的人給包了起來,由他門幾個人一起抬走,準備送回各自的家中,再做打算。
今年沒有獵到嶺鹿,更不用說求個好兆頭,人都死去大半,這頭場獵似乎給祥通二十四年的前景蒙上了一層陰影。
“嗷嗚~~”又是一聲稚嫩的嗥叫,一只雪白的小狼從隊伍后方竄出,跑到最前頭,又跑回隊尾。
李青山,這頭早些時候被李重霄賜了名字的雪狼崽子,被人喂了些干糧,又喝了些清水,迅速的便恢復了活力,可以看得出有力氣的雪狼是種精力旺盛的生物。
李青山似乎并沒有受這隊伍低沉的氣氛所影響,撒著歡圍著隊伍一圈圈的蹦跳,他那可愛的模樣,讓人著實無法討厭。
李重霄看著這個撒起歡來完全沒有節(jié)制的蠢東西,腦子里似乎閃過什么不好的記憶,微微皺著眉頭,又嘆息著。
“這真的是頭雪狼嗎?叔?!崩钪叵隼死砬澳潜狈降臐h子獵人,問道。
“那肯定是,俺認不錯,雪狼雖然很少,但是氣血旺盛,精力充沛,尤其是他們的性格,勇敢無畏,看這小家伙,定是個純種的雪狼崽子?!睗h子跟李重霄解釋道。
“這真的不是條二哈?”李重霄黑著臉,嘟囔著什么。
“少爺,二哈是什么?”魏青總是能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重霄的嘟囔,并且更能一字不差的全部聽清,李重霄有時候都頭疼不止,還讓不讓人嘟囔了。
“二哈是一種高貴的動物,我觀這崽子的一舉一動,似乎有著一股高貴的氣息撲面而來,看來是撿到鬼了,不,撿到寶了?!崩钪叵雒娌桓纳娜ヒ槐菊?jīng)的向魏青解釋道。
“少爺可真是博聞強識,我就一粗人,聽都沒聽說過這些東西?!蔽呵鄵狭藫项^,嘿嘿一笑,很著痕跡的拍了個馬屁。
“……”
“這二……這李青山還真一點不怕生,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人拐了去燉了?!崩钪叵鏊剖怯行n愁的看了一眼那只要給干糧就會撲過去的蠢東西。
“嗚~”李青山小朋友似乎是聽到了要被燉了吃,遠遠地循著聲音就哼哧的跑了回來,并且不斷的在李重霄腿間嗚咽著,似乎擔心李重霄真的把他丟掉讓人吃了去。
“你還真聽得懂人話?”李重霄這樣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李青山乖巧的跟在一旁,并且吐著舌頭搖著尾巴,一副完全沒有骨氣的賤模樣。
“虧你還是條狼?!崩钪叵霾辉倮頃?,隨他跟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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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里的陰沉之氣的確被這條狼崽一鬧,著實輕松了不少,不過臨近了鎮(zhèn)口,大家也都收起了那些許的笑意,因為他們今天的遭遇,讓人除了難以接受之外,也讓很多人都生出了疑心:
為何從來都是單獨行動的靈獸,今日卻集體出動:為何獨來獨往的巨虎,今日卻配合的天衣無縫。
但是在李重霄大聲張揚之時,卻沒有一個巨虎發(fā)動攻擊,那明明是最適宜出擊的機會,作為野性的直覺占據(jù)上導的靈獸們,卻罕見的露出了玩味的意思。
在李重霄用霧丸遮蔽了視線與嗅覺之后,巨虎沒有絲毫反抗便被魏青與李重霄輕松刺死。
在重霄兒的細致且邏輯嚴密的分析與解釋下,眾人聽了之后越想越可怕,在佩服重霄此子的才智的同時,所有人都似乎明白了一件事情:他們似乎是被人埋伏了。
所以此番回鎮(zhèn)上,吳哥一行人帶著的不止是伙伴的尸首,還有一些更重要的細節(jié)需要與方鎮(zhèn)長討論。
到了鎮(zhèn)口大青石,吳哥等年長些的獵人便對魏青和李重霄說道:“重霄兒,魏青,你們先回去吧,白家主肯定知道了這些會更擔心你們,你們回去歇息一下,剩下的事情先由我們?nèi)ヌ幚??!?p> 李重霄二人便與吳哥等人道別,由大青石處分道而行。
今夜的月剛剛爬上樹梢,青城鎮(zhèn)靜悄悄的,仿佛沒了人影,分道而行的兩行人皆是生出了些不解,但考慮到寒冷的夜晚,人們不愛出來也是正常,便沒有多想。
但李重霄心中卻依然開始有種不祥的預(yù)感,隨著這種預(yù)感的加強,李重霄的步伐越來越快,甚至到后面開始跑了起來,魏青自然不解,但還是緊緊地跟隨著自家少爺。
一聲巨大的推門聲,在書齋所在的院子響起。
“娘!”李重霄不待入門,開門的同時便開始呼喚起自己的母親,聲音急促且緊張。
卻看到正堂中自己的母親搬出了吃飯的木桌與椅子,似乎早已等待著他們二人的歸來。
看到母親平安無恙,李重霄不由得松了口氣。
魏青卻此時開口了:“白姨,是虎嘯八殺陣。”魏青眼神并不兇狠,卻透露著一股殺氣。
李重霄心中大驚,魏青此時的氣息,突然變得有些陌生,讓人有些想要疏遠,并且心中疑惑著“虎嘯八殺陣”到底是什么一種意思。
“先吃飯,我今天下了面?!卑桌璐藭r卻似乎無視了魏青的話語,招呼兩人過來吃飯,臉上帶著淺淺的笑,讓人看到便不自主的放松了下來。
魏青自然也是不理解,但是白姨既然招呼他們過去,那便過去吃飯,不再多說什么。
李重霄卻不是很能理解如今的場面,首先母親做了飯,又其次魏青少有的去主動開口說些極為認真的話語,而母親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桌上放著三碗雞蛋面,白黎那碗稍小,另外兩碗都是極大的碗,因為魏青與李重霄飯量極大,又加上天天會去練武練刀又或者去打獵,自然消耗也極大,于是家中便有了他們兩個人定制的大碗。
李重霄看著面前的這碗面,普普通通,不像是平日里母親動手時,會做出來的毒物,便下了筷子。
一縷縷的細長的面帶著些熱氣,皆入了腹,李重霄發(fā)現(xiàn)這面清淡的很,味道重透露著些許的咸味,又有一絲絲的蔥香回味,竟是極為的爽口。
配上糖心的煎蛋,完全讓人能夠接受的味道,讓兩人開了胃口,只管埋頭喝著雞蛋面。
白黎看著兩個埋頭大口喝面的少年,眉眼間的笑意便一直掛著,似乎也是極為的滿足,也開始小口的喝起面前的雞蛋面。
待到三人的面都見了底,白黎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慢慢的開始說了起來。
“重霄兒,娘這道獨霸天下的雞蛋面,嘗著味道不錯吧?!?p> “娘的手藝自然不用說。”李重霄看著母親的臉,嘿嘿的笑著說道,似乎忘記了之前的一些不安與疑惑。
“白姨原來才是家中飯菜做的最好的,那我這么多年可是獻丑了?!蔽呵嘤行┎缓靡馑嫉恼f道。
“重霄兒,娘只會做這一道菜,娘是真的不會做菜,以前也是做過一些別的菜肴,連自己都看不下去的。”
“但有個笨蛋,就是硬生生吃了二十年的雞蛋面,從來沒有說過一個膩。”
“重霄兒,你如果遇到了他,不要打他,不要罵他,他也很想留在我們身邊,但他有更需要他的地方?!?p> “雖然他是一個沒有腦子的笨蛋,但是他真的很愛娘?!卑桌枵f到這里,臉上露出笑意,兩顆虎牙也從嘴角露了角。
李重霄和魏青此時是真的能夠感覺到白黎的心中的幸福感。
他們自然是知道白黎口中的他是誰。
對于魏青來說,那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對李重霄來說,那人是自己素未謀面的父親,那個神秘的父親。
“等會娘有些事情要做,一會你們便上山去找青城老人?!?p> “重霄兒,娘是真的很想看著你慢慢長大,等我家重霄長大,娘能夠靠在兒子的背后,重霄能夠保護娘一直不受欺負?!闭f到這里白黎又露出了一絲絲的不舍與莫名的傷感。
這些話讓李重霄和魏青心里開始不安,雖然他們還不明白為什么白黎要說這些,但這好像遺言,但白黎似乎有很多很多話要說,兩人便仔細的聽著。
此時的月兒彎著,宛如一抹玉勾,在這寂靜的山城,勾起了某些情思,掛住了一絲傷感。
夜已深,人未竟,說不盡冷暖,說不盡家事,說不盡慈母的叨擾擔憂。
“重霄兒,你是我這世上最珍貴的寶物,所以……在你長大成人之前,都由娘來保護你?!?p> “你那個笨蛋的父親叫李重陽,你們真的不要去欺負他,明白了嗎。”
白黎這時候像個小孩子一樣嘟起了嘴,突然教訓了起來兩人,“他雖然是個高手,是個很高很高的高手,但她連娘都打不過,還要去守什么山門。”
“知道為什么讓你們練刀嗎?”“這樣就能給本小姐當打手,去和我一起欺負他那什么人道劍,但也只能我?guī)е銈儾拍芷圬??!?p> 白黎的神情不斷變換著,像是在和李重霄和魏青聊著家常,說著一些二人不知的密事,又很像是在交代著遺言。
門外的那棵老槐樹的葉慢慢的冒了嫩芽,只不過才冒了尖,但總算給這院子添了些綠色,也許再過幾月,院中便是另一番景色,但,槐樹開始迅速的枯死,這似乎是片刻間發(fā)生的事情。
待到轉(zhuǎn)眼的時間過去,槐樹已化作灰燼,而這一切似乎是那么的無聲無息,當然化作灰燼的的卻不只槐樹,還有木桶,有掃帚,有扁擔。
在那股無聲的氣息蔓延向正堂去的時候,從遠方飛來一把泛著寒光的刀鋒,那把刀是冷的,但,刀上的血,在還有著些許寒意的初春,散發(fā)著白霧般的熱氣。
一名不知名的人,被身后一把沒有生命的鐵器瞬間奪去生命,但那把刀似乎只是順途斬了一個擋路的人。
寒刀破空而來,穿過不知多少層的石墻,如一棵生了根的樹般,狠狠地釘在了正堂的門前,那股似乎會焚盡一切的氣息,也在這把刀前,戛然而止。
一個穿著袒胸露腹的破麻衣的中年人,也停在了正堂前,中年人一身炸裂般的筋肉,仿佛蘊含著無窮盡的氣血之力。
李重霄在第一眼望見此人的時候便發(fā)現(xiàn),此人給他的感覺似乎從來沒有在哪個敵人或者身邊的人身上感受到。
魏青瞬間便將手伸向背后拔出了自己的柴刀,雖然他剛才還在吃飯。
卻被白黎擋在了身后,阻止了他前行的腳步。
白黎淡淡的說道:“匈奴人?天狼山?”
對面那人的裝束的確與中原地區(qū)的打扮不同的很,并且濃眉大眼,眼眶深陷,不似江南人的五官較為緊致、淺淡。
“天狼山,火逐,來取閣下姓名。”那人操著一口不太正宗的中原話,一字一頓的說道,也看不到什么神情。
“另一行人是什么人?”
“白帝眾,蘇忤”一名帶著白色假面的略顯年輕的男子也從門外出現(xiàn),此人看起并不那么壯碩,卻舉手投足之間,有著隨之而生的或許是名為意境的東西。
李重霄當看到那副假面之時,便心中大驚,這些人,果然多日之前便來到了青城鎮(zhèn),白帝眾是什么,好像那副腰牌上當時寫的的確是白字。
李重霄此時感覺到今日的事情已經(jīng)極其兇險,他明白了母親說那些話的原因,看來母親并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十分的焦急,卻不知如何去幫助這幅場面,因為在這種對決之中,他和一只螞蟻又有何差。
但白黎開始走向前去,一步一步朝著門前的兩人走去,或者是朝著刀走去,每走一步,門前兩人便退一步,每走一步,白黎身上的氣息便加深一步,當白黎平靜的握住那把寒刀,仿佛整個天地的氣息也冷了下去。
“重霄,看好娘的這一刀?!?p> 白黎抽出身前的刀,肆意一揮動,刀尖向地,地面卻已由幾寸深的刀痕。
“你要動我們,那我只好殺了你們?!卑桌璺路鹪谡f著一個事實,平靜且不可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