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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天依的漢國往事第一部

第三章 第二節(jié) 歡迎午宴

洛天依的漢國往事第一部 藍貓blct 6413 2018-08-22 10:17:17

  時至中午,晏柔端著一張食案進了天依的房間。

  “餓了沒有?”天依剛折好衾被,聽到晏柔沖她笑。

  “啊,姐姐放那兒就可以了?!碧煲琅呐氖?。晏柔突然注意到她疊好的布衾非常整齊,像一只小箱子一樣,而且邊角均齊。

  “姑娘好巧的手呀!”

  “這沒什么——”天依不好意思地?fù)蠐项^。其實這疊豆腐的方法也是阿綾教的,自己在現(xiàn)世的時候,什么都離不開阿綾。

  “公子之前說,小姐要過一段時日才能來。這幾天你就跟著我打打下手吧,你教我疊衾,我教你調(diào)羮?!?p>  “好啊,我就先抱定姐姐的大腿了!”天依笑道。

  “呀,說什么呢……”晏柔聽到這話忽然有點耳赤,“姑娘先用著,過一會我再帶你去見見其他人。我先送飯去了?!?p>  晏柔走出房間。天依坐到幾前,舉起筷子。只見食案上用木盤盛著煮熟的粳米飯,旁邊還有一碟時鮮蔬菜,上面撒了點鹽。讓天依覺得驚喜的是,米飯上面還澆了一小勺醬油。

  有了這些調(diào)味料,烹制過的食品散出了天依幾天都沒聞到過的馥郁香味,雖然它們放在現(xiàn)代尚沒有什么可觀的。她的肚子很快就咕咕叫了起來。

  雖然是個婢子,但究竟還是府上的人啊。天依一邊下筷子,一邊想著,就算每個月只拿四百錢的薪酬,能洗上澡,踩上布鞋,一天能吃上三頓飯,對這個時代的大部分人來說也是很體面的享受了吧。

  真希望呂聿征也來府里工作。天依一邊嚼著羹飯一邊想道,而且還有機會接近那些大人物??上麤]有被那個趙公子選上?;蛟S自己今天如果不跟他來洛陽的話,現(xiàn)在坐在房間里好好享受這盤羹的就會是他了吧。想到這里,天依忽然覺得有點內(nèi)疚。自己本來還想幫他一把,最后也沒有幫成。不過那一千兩百銖錢對呂聿征和陳季來說,應(yīng)該還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天依把最后一粒米咽入腹中,將餐盤收拾好。未幾,晏柔前來收拾食案。

  “不挑食,是個好小姐。”晏柔看著案中的空盤贊許道,“走吧,帶你看看干活的地方?!?p>  天依遂跟著晏柔走出房門。時間已過中午,天邊的云朵堆積起來,似乎天氣要轉(zhuǎn)壞的樣子。這兩天遇到的都是晴天,天依幾乎都快忘了有下雨這一回事。

  “怪不得呂兄總是上午出發(fā)中午回。”天依看著云輕聲念叨。

  “呂兄?是救姑娘上來的那個人嗎?”這句話被晏柔無意中聽到了。

  “啊——是的?!?p>  “我聽上午跟你一起回來的幾個仆人提起過,他是個罪臣的兒子,對吧?”

  “嗯?!?p>  “他膽子可真小?!标倘岬?,“要是我,該緊張也是入府以后再緊張,哪有臨陣軟腳的?!?p>  “沒辦法?!碧煲揽嘈Φ?。

  “不過姑娘放心,會寫字的人,總歸有一天會重用起來的,不像我們這些人?!标倘嵴f著,帶天依穿過一些屋廊和院門,最后來到一處簡單的瓦屋門口。

  “嘿,楚國人,趙公子今天又收了個婢女啊。”院中正有人晾衣服,見晏柔帶著天依進來,問道,“長得還不錯,是越人?”

  “她是海國來的?!?p>  “現(xiàn)在府上真是戎狄夷蠻快全齊啦?!痹谠褐袙叩氐牧硗庖粋€仆人插嘴道。

  “這個屋子被中間一堵墻分開了,墻西邊是庖廚,東邊是洗衣服的地方。”晏柔指著瓦屋介紹說,“我平時就在這兩個房間來往。當(dāng)然,也在這個院子住,因為方便做事。這個房子對面就是我的居所,你有什么事的話可以來找我?!?p>  天依觀察了一下這個院落。院子里種著幾株皂角樹,還有一個水井,確實適合拿來做工作間。樹木之間掛滿了麻繩,上面晾著的都是各式衣物,但是似乎都是布衣。

  “過一會看看它會不會下,如果會的話我們就收到里面掛著?!标倘釋μ煲赖?。

  “嗯。哎,你們不洗主人們的衣裳么?”天依很疑惑地看著掛滿了粗布衣的晾衣繩。

  “當(dāng)然洗,但是那些需要另外再伺候,不適合跟我們下人的掛在一起?!标倘嵴UQ?。

  “喔……”

  “衣服你會洗嗎?”

  “會的?!?p>  “那就好,這幾天就跟我一塊洗衣服吧?!?p>  晏柔自己把食案端到廚房里,開始處理餐具,讓天依掌桶到院子里接水。時間轉(zhuǎn)過午后,烏云開始在天中集聚。

  “看起來真的會下?!碧煲啦亮瞬令^上的汗,看著天說。

  晏柔不吱聲,拍拍手,步出工作間,走到一棵皂角樹下,觀察上面的樹枝,未幾,開口道:“我們把衣服收進去吧?!?p>  天依對這個行為感到很好奇:“姐姐是怎么看著樹就知道會不會下雨的呢?”

  “你看,”晏柔牽過天依的衣袖,指著樹杈上的一個蜘蛛網(wǎng),“如果會下雨的話,它的網(wǎng)是朝下織的,每次都很靈。它是我們府上通天的卜祝?!?p>  “是這樣啊……”天依雖然進山過幾次,但自小就在城市里生活,所以對這樣的生活經(jīng)驗了解得不多。

  “以后做打掃的時候,記得把這張網(wǎng)留著,要不然保不準(zhǔn)什么時候一場雨過來,衣服就淋濕了,那樣我們都要挨責(zé)了?!?p>  天依點點頭。

  “好了,我們把這些先收了去?!标倘嵋贿呎f,一邊將麻繩上濕漉漉的衣服揭下來,往工作間里搬。天依便也跟著幫忙。晏柔的動作很輕捷,天依還在收第二件衣服的時候,她已經(jīng)從屋里走出來,搭取第三件了,可以看出她平時沒少干這樣的活。兩個人一陣忙碌,待到天依從樹間取下最后一件衣服時,一點雨滴剛好落在了天依的額頭上。隨后天依聽到一聲驚雷,緊接著便是好幾滴雨水落在地面上。雨勢陡然增大了起來。天依和晏柔連忙抱著衣服跑進工作間里。

  “夏天就是這樣。”晏柔用手拭去天依臉上的幾滴雨水,“還好我們收得比較快,要不然又要吃罰了?!?p>  兩個人在工作間門口坐下,開始看雨落在院子里。究竟是正經(jīng)的府邸,雖然院落仍然是土質(zhì)地面,但是四周的房屋都是有好好修筑臺基的,而且檐下也有明溝和散水,雨水是滲不上來了。

  天依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到過雨水順著瓦溝、從檐口滴下的濕潤柔和的聲音了。住在高樓大廈之間,能聽到的只有雨水敲打玻璃和混凝土墻體產(chǎn)生的堅脆的響聲,而在呂聿征家住時,自己光和他疲于應(yīng)付茅草上淌落屋內(nèi)的水了。自己上一次聽到檐雨正兒八經(jīng)滴落的聲音,還是在麗江的時候。

  那次是一個夜晚。阿綾用鑰匙打開房門,天依迫不及待地沖入一團漆黑的房中,倒在床上。

  “好累啊——”在腦袋接觸到柔軟的床單的一瞬間,天依覺得她這輩子都不打算再起來了。

  樂正綾把兩只背包放在桌子上,開始整理行李。這個小旅館的前身是一間清代的木民居,雖然做了許多現(xiàn)代化的改造,但是主體仍然是木質(zhì)梁架。阿綾在室內(nèi)來回走動檢查,看有沒有可疑的物品,腳下的木地板吱吱作響。

  “太簡陋了,連個浴室都沒有?!睒氛c順手拉開房間里唯一一盞白熾燈?;椟S的燈光營造出一種古老的感覺。

  “這已經(jīng)是最便宜的房間了——”天依抱著枕頭喃喃道。這會她們還在讀大學(xué),每月的費用有限。她們是趁黃金周出來玩的,到處人擠人。

  “哎,也沒什么好整理的,反正明天一早就出發(fā)了?!卑⒕c重新將電燈拉黑,也撲在床上。一切逐漸歸入寂靜。忽然,天依聽到了一絲淅淅瀝瀝的聲音。

  “阿綾,你聽——下雨了!”

  雨聲逐漸增大,但并沒有變得兇猛起來,仍然是柔和地拍打著樓下的青石板街面。屋檐上的椽子撐著小青瓦,將雨水隔絕在窗戶外面。未幾,天依已經(jīng)能聽到檐口的落水形成的雨簾的聲音。

  “好舒服——”天依閉著眼睛享受雨聲,不自覺地側(cè)身抱住了阿綾,把頭埋入綾的胸口。

  窗外的世界化為濕濃的雨霧,整個天地間都氤氳著水氣。天依聽到石板路上傳來凌亂的跑步聲,想必是有沒帶傘的行人正在夜奔回家。夜雨沾濕萬物,唯獨放過了這一方溫暖的屋檐。

  晏柔一邊看雨,一邊看天依抱著膝蓋出神,不禁好奇她是不是在想些什么。不過還未開口,天中就傳來一聲炸雷。

  “轟隆——”

  天依和晏柔都被這震耳的霹靂嚇了一跳。晏柔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主人站在庭院的門口,身后還站著許多隨從。

  “站起來!”

  趙定北尖喝一聲,看著眼前的兩個侍婢從地上爬起來,朝他行禮。

  “公子?!?p>  趙定北并不應(yīng)答,把頭轉(zhuǎn)向旁邊的庫吏:

  “今天定量的米是不是比計劃少了幾兩?”

  “半斤,公子。”庫吏迅速地報出了數(shù)字,“下人稱過了?!?p>  “我記得有明文了,奴婢下人,一天食兩頓,我說得沒錯吧?”他又問隨從里面的執(zhí)事,見對方答唯,又將頭轉(zhuǎn)回來,“怎么,有個奴婢長了心眼了,想學(xué)著我們體面人吃晌食?”

  “這……”晏柔的神色有點虛,“我和洛姑娘是不曾吃過的?!?p>  “不曾吃過?”趙定北輕哼一聲,“我什么都知曉的。府上的事沒人瞞得過我。”

  “真的不是……”

  “那兩個人親口跟我說的。”這個十四五歲小孩的臉色看起來非常陰郁,“你,去把這個新來的嘴撬開看看?!?p>  一個仆役走到天依跟前,舉起右手捏她的下巴。天依吃痛張口,那個鼻子尖的仆役湊近她的口腔聞了聞,隨后向主人說了一句:

  “剛吃完飯,就是她,沒跑了?!?p>  “——這不關(guān)洛姑娘事,這晌食其實是我做的!我看洛姑娘氣色不是很好,所以想……”晏柔見狀,急忙向前一步護住天依道。

  “所以你以為少了半斤,府上就查不出來了?”趙定北稚聲稚氣的嗓音在這里顯得十分尖銳,“再說回來了,她沒錯么?她要是個好婢子的話,中午就不應(yīng)該受你的羮,還應(yīng)該向執(zhí)事檢舉,把你執(zhí)起來。但是我只看到你們在這沆瀣一氣。我看這個海夷是在她國中尊貴慣了,到這兒還想一天三頓,把你蠱惑了呢!”

  “洛姑娘或許根本不知道禁食晌食這條規(guī)矩呢?!?p>  “那正好,這次長個記性,讓她以后永遠不要忘記主人這兩個字到底怎么寫。你們不識字,她可是識得字的!”趙定北哈哈大笑起來。

  晏柔不敢再說話了。兩個人只是把頭垂下。

  “晏柔,你今天能為一個剛進府的侍婢就為她僭越,要是明天有人跟我說你給匈奴間者通風(fēng)報信,我也一點不覺得奇怪?!壁w定北背著手道,“你在我身邊好歹也伺候了十多年,怎么越來越不忠心?要不我把你們倆賣到狹斜去,讓你們一晚上換一個主人?”

  “賤婢死罪,但是洛姑娘真的是無辜的!”晏柔撲通一聲跪伏在地上,求情道。天依見狀也伏地不起。

  “她這種一進府就破了規(guī)矩的人,能算得上無辜嗎?”趙定北仍然睥睨著她們,未幾,轉(zhuǎn)向身旁的仆役,“既然是初犯,我看就給她們長個教訓(xùn)。這個責(zé)該怎么當(dāng)?shù)???p>  “應(yīng)該趕到院子里,用藤條打二十下,立半個時辰?!眻?zhí)事想了想,對趙定北說道。

  二人聽到這句話,臉色變得煞白。

  “這就怕了?再有下次,就把你們?nèi)映鋈?,你們從府上領(lǐng)的錢,也全部收回來。”趙定北的表情仍然未變。說完這句話后,便帶著執(zhí)事和府吏匆匆離開了。

  是時的雨并不是麗江城內(nèi)柔和的夜雨,而是北方夏季下午的大雷雨。天色冥暗,閃電與雷聲交疊震撼著整個洛陽城,從檐口落下的雨滴連成了無數(shù)條垂線。兩三個仆役把晏柔和天依趕到屋檐外,不一會,二人的衣服和頭發(fā)就都濕透了。仆役執(zhí)起藤條,開始抽打。

  藤條打到身上,其掠過之處馬上就會出現(xiàn)一條將衣服染得血紅的傷口。傷口的觸覺如同沸水一樣,不停地刺激神經(jīng)系統(tǒng),再加上雨水一澆,痛感好似涂抹辣油。晏柔承受不了這種家刑,向行刑的仆役求饒,但是哭求的聲音很快就被兇猛的雨聲和雷聲給蓋過了。仆役們笞責(zé)完畢,收起藤條離開院子,其他在院內(nèi)工作的侍婢也早已避開,只留下兩個看守坐在瓦屋的泥墻下面,笑著觀賞她們二人在暴雨中痛苦嚎啕的樣子。

  “老兄,能不能把我妹妹接到屋檐底下歇著?這原本不是她的錯?!标倘岢橐蚩词卣埱蟮?。

  “要單你就能說一個人錯沒錯,那還要王侯將相干什么?”其中一個人說,“我要隨便就聽了你的話,那淋雨打鞭子的事就要輪到我頭上了?!?p>  “當(dāng)然,你若讓這個小娘晚上到我們房間里一敘,我們就答應(yīng)你。”

  晏柔只得收聲,和天依一塊繼續(xù)淋雨。天依在被笞打的時候,本來想堅持著不哭,但是一想起阿綾以及這些天自己的境遇,眼淚便抑制不住地溢出來,和落到臉上的雨滴混成一塊往下淌。

  這場大雨一直持續(xù)了半個時辰,還沒有要結(jié)束的跡象。兩個看守到了時間,便自己走開去歇息。兩個人互相攙扶著回到檐下,天依一邊啜泣,一邊打著冷戰(zhàn),看起來是著涼了。

  二人拖著受傷疲憊的軀體,默默沿著廊子走回晏柔的居所。她們打算在榻上躺下休息一會,但是后背一接觸榻席,幾條傷口就生出刺痛,使人不得安臥。窗外的雨仍然撲打著院落,濺起許多泥水。天色愈加昏暗了。

  就在這時,有簇光源由遠及近地移來。天依抬頭一看,是一個戴笠子的中年人,左手擎著蠟燭,右手端著一碗湯,走進房間里來。

  “父親!”晏柔一下子撲到這個身影懷中。

  “我已經(jīng)知曉了。來,先把湯喝了?!标倘岬母赣H輕輕拍撫晏柔的背,把碗放在桌上,“當(dāng)心受涼?!?p>  他將晏柔扶在榻上,又從柴垛里拾出幾根干柴,放在地上,用一根細(xì)木棍使勁地搓,生起火來。

  “大伯是晏姐姐的父親?”天依問道。

  “不關(guān)你事?!标坦淅涞囟⒘怂谎?,這個目光讓天依感覺周身忽然冷了一些。

  “父親,洛姑娘跟這件事無關(guān)。這都是我做的?!标倘嵋姞罡忉尩?。然而晏公只是專注于用手護起初生的火苗,似乎并沒有將這一席話聽進去。等到火苗在灶坑里開始燃燒時,晏公才抬起頭來,說了幾個字:

  “過來烤火。”

  晏柔扶起天依走到火坑旁邊坐下。由于雨水和血液的作用,很多布料和傷口已經(jīng)粘在了一塊,揭起來非常疼。

  “你為什么要為了一個剛進府的侍婢犯這種事?”晏公一邊為女兒處理傷口,一般責(zé)問她,“小公子的脾性,你難道不知道?”

  晏柔只是低頭不答,只是在晏公給她分開衣服和皮肉的時候叫痛。

  “怎么,你連乃父的問話都聽不進去了?”晏公看到這個情形,又氣惱又心疼,“我們府上每年進來多少人,怎么不見你給他們做午食?”

  “洛姑娘不一樣?!标倘彷p輕地說了一句。

  “都是兩只手兩只腳的人,又不是什么公子小姐,怎么不一樣?上次給你介紹趙司馬營里那個良家子的時候,你怎么沒說不一樣?”晏公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看蹲坐在旁邊取暖的天依,見她正弱弱地看著這邊,不禁朝她呵斥,“你一個山越,怎么還在我們家蹭火?滾回你屋里去!”

  天依怔了一怔,隨后撐著地,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準(zhǔn)備回房。

  “父親,就不要趕她回去了……”晏柔向父親請求道。

  晏公只得擺擺手,重新叫她坐回火堆邊上。

  “你為什么偏偏傾重一個山越?”晏公仍然繼續(xù)著當(dāng)時的問題。

  “洛姑娘也不是什么山越,她是海上的人,可能先前是貴家出身?!标倘峤忉尩?。

  “那如何?流落到我們府上的體面人還少嗎?”晏公一邊說著,一邊撥弄著火堆里的干柴,“再說,夷方的貴胄,到了漢地來,還不是跟我們這些人混一塊?!?p>  “以往來的那些體面人,脾氣都臭得很,不把我們仆侍當(dāng)人看。就算府上跟我們一等的小跟從,也少有正眼瞧我們的。父親你常常跟他們打交道,也應(yīng)該知道?!?p>  “所以呢?你這是幫她么?你這既害了她,又自虐。世上哪有這等樣做事情的?”晏公看著灶火,“那群執(zhí)事、庫吏,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有多精!你這就是個借口,太不能說服人了,我不相信。你肯定還有真正的緣由瞞著乃父?!?p>  晏柔并沒有給出其他理由,只是獨自坐在火邊,一言不發(fā),似乎心里藏著什么東西。

  “哎,算了。不過也好,這次算是買個教訓(xùn)。你是在府上待久了,自認(rèn)為老人,以為自己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就沒有人管你們。可能嗎?我們做小人的,終身都是奴仆,哪有這破規(guī)越矩的命?還好你還小,這個苦頭吃得尚早,要不然以后等乃父老了,你再犯了事,讓公子和執(zhí)事從府里扔出去,到時候你就算再怎么哭求,也沒人理你。傻孩子。”

  晏公說著,幫忙擦了擦晏柔臉上的淚跡,同時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天依:“你更是!在我們漢地就是要長點規(guī)矩,不要把我孩兒帶跑了!真當(dāng)自己還是小姐呢?”

  天依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向眼前這個嚴(yán)厲的父親不停地賠謝。

  “晏柔,你跟這個山越混在一塊,我自己是不管的?!标坦珟完倘岷唵翁幚硗旰鸵路ぴ谝粔K的傷口,拍拍手,站起身來,“但是你要記住,在趙司馬的府上,做什么,都不能沖了府上的規(guī)矩,尤其不能討那些大人物不歡心。要不然,我這個老父,面子上也沒有光,也容易被你們殃及。你這總不能算是孝道吧?”

  晏柔和天依都朝他點點頭。

  “好了,我去給你們弄點粥?!标坦珦伍_屋門,頭也不回就走了出去。

  “洛姑娘,這次真的……真的對不起……讓你受這么大的傷……”

  “不,沒事的。是姐姐一片好意……”天依低頭苦笑。

  “……姑娘,你是在責(zé)怪我?!蚁蛏窬l(fā)誓,以后再也不做這種蠢事,再也不讓姑娘受到什么傷害了。……無論如何,請姑娘再給我一個機會?!标倘峥粗难劬φf,“我在府上生活十年,好歹有父親每日陪伴照顧。姑娘只身一人來漢地,還是個越人,如果沒人關(guān)照的話,在府上會很艱難。他們什么樣,我自己知道。來,先把身子轉(zhuǎn)過來吧?!?p>  晏柔讓天依背對自己而坐,開始幫她細(xì)細(xì)地處理荊傷。窗外的雨勢仍然猛烈。大風(fēng)夾著雨點刮進窗來,柴堆上的火焰劇烈地跳動。一股濕空氣從窗欞之間灌入,兩個受傷的姑娘只穿著夏衣,被涼意一刺,都瑟縮地簇起自己的雙袖來。

  ——第二節(ji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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