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不對!現(xiàn)在該叫你總兵大人了,小女子無禮,貿(mào)然沖撞了大人的名諱!”
傅赟故意笑著道。
“連傅姑娘也會調侃我了,這偌大的揚州城,我怕是一個知己都沒有嘍!”
陸無雙也開著玩笑回答。誰知傅赟突然認真了起來,答道:
“唐人高適的詩,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如今正是國家最危難的時候,我輩中人應該有一個英雄出現(xiàn),我希望你能成為這樣的英雄,到那時天下人都成了你的知己,何況這揚州城呢?”
陸無雙微微笑道:
“英雄?能名滿天下的英雄,都是成功的英雄,還有一些失敗的英雄,終其一生也得不到別人的理解,但他們完成了自己應盡的義務……”
沒等陸無雙說完,傅赟便立刻反駁道:
“有失敗,也有英雄,但沒有失敗的英雄,英雄從來不會失敗,他可能失敗過,但結局一定成功,也許他的成功人們一時間看不出來,需要時間來檢驗他的成功!”
陸無雙聽的很詫異:
“英雄就不會失敗么?”
傅赟回答的很堅定:
“是的,英雄不會失??!”
“那文天祥、諸葛孔明都失敗了,難道都不算是英雄?”
面對陸無雙的反問,傅赟不急不慌的答道:
“文忠烈公鐵骨錚錚,寧死不屈,他當然不能算是失敗的英雄,他是成仁的英雄,而成仁本質上就是一種成功,這種成功是一種民族氣節(jié)的映射,影響了后世無數(shù)的人,這種成功超越了南宋本身的結局,所以它是一種更高階的成功!
諸葛武侯就更不用說了,他雖六出祁山,九伐中原無果,但我們能說他失敗嗎?當然不能,他用一生在踐行一件事情,為了他心中的正義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完成了他的政治理想,并且給后世留下了震古爍今的影響,所以無論從那個角度出發(fā),他也不算失??!”
陸無雙若有所思:
“我好像明白了,英雄的定義不在于成敗,某件事情的失敗也不能算是千古的失敗,從歷史的角度看,能夠談的上是英雄的人,都算不得失敗!”
傅赟認可的點了點頭:
“大抵如此!”
陸無雙欣然一笑,說話之間他好像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她讓初任總兵的自己卸下了所有的包袱,無論將來怎么樣,只要盡力而為。至于結果怎么樣,那是另外一回事,起碼在她的眼神告訴他,一定要做一個英雄,做一個不讓她失望的英雄!
“傅姑娘用心良苦,我應該謝謝你,不!大恩不言謝,我會一直記在心里,只要我還活著!”
傅赟莞爾一笑:
“說什么恩不恩的,未免太俗氣了一點,我并沒有什么要求,只要你不忘記我……說的話就行!”
傅赟卡頓了一下,不知道為什么,每次在這樣的時候,都顯得有些不自然,可能這就是愛最樸素的表達,笨拙而又真誠。
陸無雙會心一笑:
“怎么敢忘記呢,來說點正事吧,我現(xiàn)在心里多少還有一些忐忑,我現(xiàn)在面對的東西不一樣了!”
陸無雙并不巧妙的轉移了話題,傅赟也不在意。
“哪里不一樣?”
“自從父母死于闖賊之手后,我就自己一個人,我所面對的,不過是自己心中的仇恨,當然,國家的興亡我也會考慮,但我并沒有那么強烈的使命感,仿佛自己一直不在局中。
現(xiàn)在不一樣了,史閣部讓我做了這個總兵官,我的身份就變成了一個軍人,首先要面對的是手下這三萬兄弟,這些兄弟的背后,就是大明的錦繡河山,我才深切的感受到它比我的小家;比我心中的仇恨要更加的厚重,我拿起冰冷銀槍的時候,心中是熱血沸騰的,也是堅定不移的,我真的不敢想象江南大地被賊寇染指,我也絕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fā)生!”
陸無雙的語調莫名其妙的高了起來,仿佛敵人就在眼前一般,當然,傅赟并不覺得奇怪,因為她是懂他的。
“在其位,謀其政;你的身份決定了你的想法,我覺得這是對的,當然,前提是你得是一個有家國情懷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你能想到國家背后的人民,而不只是江山社稷,說明了你的情懷不是虛無的情懷,而這本身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陸無雙欣然一笑,望著她道:
“謝謝姑娘的認可,你的肯定對我而言,可能是這人世間最大的鼓勵……”
傅赟的臉上印上了一片緋紅,她害羞的低下了頭;陸無雙看出來了,連忙岔開了話題。
“我要去看看城防布置的怎么樣了!”
傅赟點點頭,沒有說話。
他走出了揚州城帥府的內(nèi)堂,踱步前往揚州城樓,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預示著什么,街上的行人、商賈都沒有往日一般的喧鬧,而是沉默寡言,這種安靜透出一股詭異的味道。
黑云壓城城欲摧,陸無雙在登上城樓的那一刻,想起了詩鬼李賀的這句詩,因為眼前的景象完全應了詩中的景。
迎面走來了兩個參將,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夜色模糊了二人的面目,不過陸無雙依然認得出來,這二人一個是李田守,另一個是王明顯。
“大人,您來了!”
二位參將拱手作揖。
陸無雙點點頭道:
“二位辛苦了,城防布置的怎么樣了?”
李田守連忙答道:
“跟大人您回,已經(jīng)布置的差不多了,兵士們也在加緊操練,另外還有二十門紅衣大炮!”
“紅衣大炮?”
陸無雙又驚又喜。
“大人,請上城樓!”
跟隨著王、李兩位參將的腳步,陸無雙登上了城樓,只見城樓的炮臺上,整整齊齊的排列著二十門紅衣大炮,炮體黢黑,直徑比碗口還大,炮口統(tǒng)一對著遠方的群山,顯得尤其的肅穆威嚴,不可侵犯。
陸無雙蹲下身來,用手撫摸著炮身,不禁感慨道:
“當年寧遠大戰(zhàn),前線不過十門紅衣大炮,袁大帥便是用此炮打死了努爾哈赤,威震天下!如今揚州城有二十門大炮,我們要讓他努爾哈赤的子孫后代都嘗嘗這紅衣大炮的厲害!”
胖胖的王明顯連忙也隨聲附和:
“大人說的一點不錯,努爾哈赤就是被紅衣大炮所傷,之后身患毒疽,不治而亡!”
“這炮能打多遠?二位參將知道嗎?”
“回大人,能打二里地開外?!?p> 兩人異口同聲的答道。
陸無雙滿意的點了點頭道:
“火藥要充足,我想我們有如此神器相助,迎擊滿清是不是又多了幾分勝算?”
王、李二人面露難色,低頭不語。
“怎么了?”
“快說!”
陸無雙不明所以,有些生氣。二人不敢耽誤,連忙答道:
“大人,據(jù)我所知,清軍的手上也有至少二十門紅衣大炮,目前已經(jīng)拉到了潼關前線,估計李闖怕是頂不住了,不日清軍一但南下,一定也會帶著這批大炮……”
沒等李田守說完,陸無雙連忙急著問道:
“你的意思是,我們的紅衣大炮能打到二里地開外,他們的紅衣大炮同樣也能從二里地開外打到我們的城樓上,是不是這意思?”
兩位參將點頭。
“既然如此,有沒有什么好辦法,能夠遏制清軍大炮的威力?”
此時王明顯開口說話,他用手指了指炮口若向的城外道:
“大人,若想讓滿清的紅衣大炮散失威力,我們就要在城外三里地設下伏兵,這支伏兵要是久經(jīng)沙場的老兵,經(jīng)過嚴格的訓練,發(fā)現(xiàn)敵人后,專挑敵人的炮兵殺,一旦殺死了他們的炮兵,他們軍心大震不說,這紅衣大炮反正是派不上用場了!”
李田守頻頻點頭:
“大人,我也贊同王兄的看法,唯有如此,才能遏制住清軍紅衣大炮的威力!”
陸無雙若有所思,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答道:
“這是一步險棋,就算能夠出奇制勝,擔任這支伏兵的兄弟們也是九死一生……”
話未說完,李、王兩位參將便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陸無雙能夠察覺到,他們是在嘲笑自己的幼稚。
李田守先開口道:
“俗話說慈不掌兵,義不經(jīng)商,行兵打仗哪能沒有生死,大人您可能沒帶過兵,也過于心軟了!”
王明顯接著道:
“大人,您畢竟年輕,戰(zhàn)爭的殘酷,您還見的少了,我們這些活下來的人哪一個不是刀尖舔血,九死一生……”
說著說著,頓時啞言;因為他察覺到一雙眼睛在盯著他,四周頓生一股肅殺的氣息。
這眼光來自于陸無雙,他面沉似水,宛如廟宇中的兇神,冷血無情,唯一不同的是,他會開口說話。
“戰(zhàn)爭是戰(zhàn)爭,人情是人情,戰(zhàn)爭的目的是為了終止戰(zhàn)爭,為了讓更少的人流血,為了和平統(tǒng)一,而不是不惜代價的去犧牲人命,這才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你們懂嗎?”
這一段話義正辭嚴,擲地有聲,每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砸在李、王二人的胸口,對于陸無雙而言,這不是世俗意義上的下馬威,而是他內(nèi)心最真實的聲音……
北山霧
回鄉(xiāng)過年,可能還有一些風雨游子漂泊在外,對于他們來說,過年的時候將更加孤獨,衷心祝愿各位書友新年快樂,珍惜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