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醫(yī)生和女孩的背影消失,又等兩人的腳步聲也消失,希爾頓霍地站起來按下呼叫器,十秒鐘后一個獄卒推門進來:“獄長!”
“剛被我罵走的秘書去哪了?走了沒?”希爾頓拄著桌子探身問。
獄卒挺直腰桿報告:“還沒,應該在整理行裝。”
“叫回來!說我讓他恢復原職,我要立刻見他!”希爾頓差點跳到椅子上,沖獄卒大聲命令道。
“是!”獄卒敬了個禮大步出去。
待到走廊里重新回蕩起腳步聲,漫長的十五分鐘已經(jīng)過去,這期間希爾頓坐立難安,心里一直在激動地盤算著。
“咚咚”,獄長室的門被叩響。
“進!”希爾頓即刻回應。
一個微胖的男人開門進來,直接被希爾頓拉住了雙手:“你可算來了!剛才是我喝醉了酒才莽撞無禮,現(xiàn)在給你道個歉!”
胖男心說咱倆鬧別扭的時候你好像沒喝酒啊,現(xiàn)在瘋言瘋語的倒像是醉了!但人家身為典獄長能主動賠禮道歉,一來這個面子不能不給,二來自己也不想原地失業(yè),想到這兒胖男再次確認道:“呃,所以我——沒被炒魷魚?”
“沒有沒有!”希爾頓朝胖男勾了勾手,“快關(guān)門,我有話問你?!?p> “奧……好。”胖男被搞得一頭霧水,關(guān)門跟著希爾頓來到辦公桌前坐定。
“我第一天上任,對海崖什么都不熟悉,你得幫我?!毕栴D的態(tài)度極其誠懇。
“是是,這是我的分內(nèi)事,”胖男瞟了一眼滿地的玻璃渣子,又畢恭畢敬地問,“不知道獄長想從那部分開始了解?”
“嗯……”希爾頓故作沉吟,“先了解了解人吧,就比如剛有一個醫(yī)生找我,叫霍華德,你認識么?”
胖男點頭:“當然認識,他每個月都會來這兒遞一回材料。”
“什么材料?”希爾頓順口一問。
胖男盡可能詳細地回答:“寫給總部的報告,應該是匯報一下工作,順便再盡可能多索要點經(jīng)費。”
“那他是什么來頭?”希爾頓漸漸地開始奔向主題,“看他不像本地人?!?p> “他是北海人,據(jù)說好像還是個什么博士……具體哪個學院我記不太清了,檔案里都有?!迸帜兄钢笁菙[放的大立柜,用眼神詢問希爾頓需不需要拿來。
希爾頓搖搖頭:“不用,那些資料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會看?!?p> “好好?!迸帜杏悬c受寵若驚,以為是這位新上任的獄長不愿意耽擱下屬時間。
“對了,霍華德醫(yī)生這人平時怎么樣?”希爾頓螺旋奔向主題。
“平時……品行還好,文質(zhì)彬彬的,但性格有點孤僻,不愛和同事以外的人打交道,尤其是獄卒,之前還有過糾紛。”胖男盡可能客觀地點評道。
“奧,”希爾頓作若有所思狀,“人家畢竟是個博士嘛,屈尊來海崖肯定不會習慣,別孤立人家?!?p> 胖男點點頭:“是這個道理?!?p> “你們是不是都跟他走不到一起去?”希爾頓低頭拉開抽屜,有意無意地問。
“獄長明鑒,”胖男終于忍不住吐槽,“他那個人實在有點古怪,和我說話都愛答不理的,更別說和那些粗人了?!?p> 希爾頓假裝憂心:“唉,人的脾氣就是這么難改,相互之間多擔待擔待?!?p> “是?!迸帜汹s緊點頭,心說沒想到這位新來的典獄長居然是一團和氣,跟下午那個到處發(fā)脾氣的家伙簡直判若兩人。
“還有件事,”希爾頓往前一探身,“去吧4279叫到這兒來,盡量別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
“4279是……女囚?”胖男開始皺眉,以為自己聽錯了,畢竟已經(jīng)臨近睡覺的時間,這時候找一個女囚犯總有些不太合適。
希爾頓反問:“有什么問題嗎?”
“不不,沒有問題,”胖男擺擺手又開始為難,“不過海底監(jiān)獄只有獄卒才能出入,我、我沒有那個權(quán)限?!?p> “獄長的令箭也不行?”希爾頓低頭掃了一眼抽屜里暗紅色的大印。
胖男撓頭:“這個倒是可以,不過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隨便派個獄卒不就行了……”
“不小題大做!”希爾頓有點猴急了,“快告訴我該給你什么?”
“額,”胖男從辦公桌上的一摞文件里抽出一個本子,上面連著各種紙質(zhì)證明,胖男找到特別通行證那一沓,撕下一張遞到希爾頓面前,“請您在這兒簽字蓋章。”
“好好,”希爾頓大筆一揮,又從抽屜里取出印章,哈了口氣往上一蓋,“給,快去!”
“是。”胖男接過通行證,推門出去了。
希爾頓獨自在獄長室里一邊搓手一邊踱步,等了約二十分鐘才算把人等到。
“獄長,您要的人帶到了?!迸帜型笸肆艘徊剑瑢⒇惱伙@在希爾頓面前。
“好,”希爾頓繃著臉擺擺手,“你下去吧,明早記得準時上崗。”
“是是,您也早點休息?!迸帜凶灾槐憔昧?,道過別后就匆匆離開了。
此時獄長室里只剩下希爾頓和貝拉兩個人,一個衣著華貴,一個鐐銬纏身,兩人對視著,都想從對方的眼睛里讀出些什么。
良久,希爾頓擠出一個標準的假笑:“怎么樣,傷還疼嗎?”
“回典獄長大人的話,我根本就沒受傷?!必惱貞?。
“啊,對,對,”希爾頓拍手欣賞道,“你們是吸血鬼,受了多重的傷都能恢復如初,多么強大的血統(tǒng)!”
貝拉冷冷地笑了:“我覺得我們之間可以省去這些不必要的客套,獄長大人?!?p> 希爾頓擺手道:“不,這不是客套,百分之百、完全發(fā)自肺腑?!?p> “您單獨約我到這兒,想談些什么?”貝拉單刀直入,直切主題。
見貝拉主動把話說開,希爾頓便也不再鋪墊:“呵呵,我想聽聽霍華德醫(yī)生的那個計劃?!?p> “想了解霍華德醫(yī)生的計劃,為什么不直接找他本尊呢?”
“呃,”希爾頓轉(zhuǎn)著眼珠解釋道,“我這個人一聽到絕妙的點子就忍不住想夸上兩句,但醫(yī)生那個人一被夸就容易驕傲,我怕直接與他面談反而誤了事?!?p> “奧,原來是這樣。”貝拉沒有拆穿希爾頓拙劣的謊言,真誠地回答道,“他只說要讓我協(xié)助他完成一項研究,我也是剛剛聽您二位的對話才知道醫(yī)生想批量生產(chǎn)吸血鬼,至于更細節(jié)的事,我也不了解?!?p> “那么霍華德醫(yī)生的核心成果在哪,腦子里?還是寫在了資料上?他向你展示過么?”希爾頓忽然把臉貼近了,樣子顯得很急切。
貝拉不躲也不閃,繼續(xù)如實回答:“他說他在海崖里有一間秘密實驗室,還說已經(jīng)培養(yǎng)出了半成品。”
希爾頓瞠目結(jié)舌:“半成品?就在我腳下?”
貝拉聳聳肩:“我也沒親眼見到,目前為止,所有一切都只是醫(yī)生自己說的。”
“你信他畫的餅么?”希爾頓一臉狐疑。
貝拉略微皺眉:“什么意思,什么叫信與不信?”
“我的意思是,你覺得吸血鬼真有可能被人為制造?不是一紙索騙經(jīng)費的空文?”希爾頓道出了胸中最大的疑慮,畢竟制造吸血鬼什么的在之前簡直聞所未聞。
“我不知道有成功的案例,不過也并不代表完全沒可能?!?p> “對了,你見識過食影魔嗎?你應該見識過食影魔吧,那就是我的杰作,我其實也是個魔法師,偶爾喜歡瘋狂一下的魔法師?!毕栴D微微彎腰,頗為含蓄地做著自我介紹。
“食影魔?呵呵,那種半吊子的怪物就別掛在嘴邊上了,典獄長大人。”
“哦?怎么說?”
“影子只是靈魂的契,血才是靈魂的貨幣,契約不履行就只是一張紙,貨幣卻可永遠流通下去、永遠不受拘束、永遠能買得靈魂,源源不斷,即使是驅(qū)散一切陰霾的陽光也無法消除其價值,唯有血,才是通往力量與永生的正途?!?p> “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我已故的主人?!?p> “啊……悅耳,讓人豁然開朗。”希爾頓閉著眼睛輕聲贊嘆,“你的主人一定是個天才,吸血鬼,吸血鬼……我信了,我選擇相信霍華德醫(yī)生的鬼話?!?p> 貝拉挑眉問:“所以?”
“所以我在想一件事——”希爾頓欲言又止,忽然尷尬地笑笑,“哈哈,你這么聰明,不如先猜猜看?”
“您想分得杯羹?”貝拉盯著希爾頓的雙眼問。
“真聰明!不過這話我可沒說?!毕栴D先肯定、再否定,把未來可能出現(xiàn)的所有責任先行歸咎到貝拉頭上。
“嗯,”貝拉點頭表示理解,“那么條件呢?”
“什么條件?”希爾頓有點詫異,沒想到一個階下之囚竟然敢與自己談條件,不由得對女孩的魄力高看一眼。
“交換的條件,”貝拉垂手肅立,聲音依舊波瀾不驚,“我可以去深入了解霍華德醫(yī)生的計劃,伺機匯報給您,前提是您要開出足以讓我心動的條件。”
希爾頓眉毛一挑:“醫(yī)生許諾了你什么?”
“他許諾去掉我的手銬,讓我不必參加勞作,在海崖內(nèi)部來去自由。”
“呵,”希爾頓頗為得意地冷笑一聲,“他做到了么?”
貝拉抻了下兩腕之間的鎖鏈:“還沒有?!?p> “呵,就算他做到了,那也不是他的功勞,是我的,我的?!毕栴D在個別詞上加了重音,使得原本普普通通的一句話有了雙關(guān)之意。
“當然,您是獄長,一切都得經(jīng)過您的同意才行,不論是解開某個囚犯的鐐銬,還是別的什么?!必惱攵栴D話里藏的話,于是也學著打起了啞謎。
希爾頓踱步到窗前,推開窗子轉(zhuǎn)身道:“我能給你更大限度的自由,甚至比你來這兒之前還要大?!?p> 一陣夜風經(jīng)由窗子吹進來,貝拉頗為享受地嗅著清新的空氣:“倘若真能如此,那再好不過?!?p> “還有件事我想不明白,”希爾頓靠在窗臺上,學貝拉的樣子抱起肩,“既然強如吸血鬼,又怎么會和那些廢物學生一起被抓到海崖?”
“當時你們?nèi)颂嗔?,我跑不掉?!必惱S口解釋了一句。
希爾頓對這一說法并不信服:“真的?”
“真的。”貝拉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態(tài)度很是誠懇。
希爾頓和貝拉盯著彼此的眼睛,不約而同地勾起了嘴角,他們都知道對方心懷鬼胎,卻看破不說破,各取所需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