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仰視著半空中那神一樣的人形，莉雅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安迪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已成定局，我們可以打道回府了?！?p> “什么定局，我怎么沒看出來？”莉雅不解其意，畢竟戰(zhàn)端未開的情況下鹿死誰手還猶未可知。
“結(jié)局是比舍普一方全滅，艾尼貝爾慘勝?！卑驳弦荒樕衩氐匦χ路痤A(yù)見到了未來，“已有定數(shù)就別在這兒傻等著了，走吧快去白沙慶功！隊長還欠我們一頓飯呢?！?p> 克拉斐爾并沒有回應(yīng)，依舊拄著劍凝望戰(zhàn)場的中央。
“但木劍先生給我們的任務(wù)是讓艾尼貝爾與孤山兩敗俱傷，倘若真像你說的那樣孤山一方全滅，那么我們的任務(wù)還是沒有完成。”
“難道我們就注定要成為敗方的陪葬么？”安迪反問了一句，又淡淡地說，“現(xiàn)如今事態(tài)已經(jīng)不是我們幾個所能控制得了的了，沒必要為一紙書面上的任務(wù)白白搭上性命?！?p> 眼看著不遠(yuǎn)萬里前來執(zhí)行的S級任務(wù)就要以失敗告終，莉雅仍舊心有不甘：“可——”
“你以為正在半空中懸浮著的那人是誰啊，那可是和木劍先生同級別的東西?！卑驳嫌挠牡靥嵝蚜艘痪?，又隨即轉(zhuǎn)移話題，“所以我們還是去白沙擺慶功宴吧！聽說那兒的水產(chǎn)味道不錯?！?p> “我只有一事不解，”克拉斐爾蹙起眉頭盯著紅毯的盡頭，“如此周密的計劃比舍普少說也得苦心孤詣準(zhǔn)備了十年，而且那個人的馭力不是能夠窺測未來么，難道他就窺測到了這些？替艾尼貝爾復(fù)活了先神再杵在原地等著被神消滅？”
“我猜比舍普原本的計劃是截然相反的，他們絕對是想消滅神而非復(fù)活神，可能中間某一環(huán)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差錯才適得其反?！卑驳下柭柤?，“至于通過馭力窺測未來什么的聽著就不靠譜，沒準(zhǔn)兒是比舍普老眼昏花看錯了?！?p> “復(fù)活與消滅不應(yīng)該是完全相反的兩條路么，難道會因為一點小差池就反轉(zhuǎn)過來？”
“對神而言生就意味著死，死就意味著生?！?p> “什么意思？”
“別問，總之我在艾尼貝爾神墓里不幸看見了一些不該看的東西，那可是扣在神面前的一張底牌，局外人知道了沒好處?！?p> “好，不過臨走前我還要求你一件事?！笨死碃柾驳系碾p眼，眼中竟真的有一絲請求。
“什、什么事？”安迪條件反射地一縮脖，因為潛意識里“求”這個字就不該從克拉斐爾的嘴里說出來，冷不防一聽好像要立遺囑似的。
“我知道規(guī)矩，不會白讓你做事?！?p> “唉，”聽了這話安迪嘆了口氣，“說吧什么事，我掂量著出價?！?p> 克拉斐爾用手指著戰(zhàn)場中央：“把那女孩的遺體收回來，我想在白沙島上找個地方將她安葬?！?p> 安迪點點頭又狐疑地問：“她到底是你什么人？”
“別問，問了我也不會回答，你可以把它當(dāng)作我的一張底牌?！闭f著克拉斐爾舉了下右手，一枚白金戒指在安迪面前晃過，“事成之后，這個歸你?！?p> “成交?！卑驳吓呐拿返募绨?，“放心吧，有錢能使鬼推磨?！?p> 主動技“棱鏡”發(fā)動，安迪的身體漸漸融入了周圍環(huán)境。從針鋒相對的兩軍陣前搶回一具尸體談何容易，更何況還有個神一樣的家伙正在上空看著。繞過那些錯雜在一起的刀劍、血流和尸體，安迪悄沒聲息地走近海灘上唯一的那縷潔白。那柄暗金色的匕首赫然插在胸口，舒爾的衣裙早被染紅了大片，鮮血沿傷口汩汩流出。烏黑的瞳孔已經(jīng)開始渙散，胸膛卻似乎仍在起伏。
還有心跳么？安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刀的位置顯然命中了心臟，而現(xiàn)在距離左胸受創(chuàng)已經(jīng)過去了十分鐘之久，很難想象一顆肉做的心臟如何在這種情況下仍能跳動。
此時絕大多數(shù)人的注意力都在半空中的那尊神身上，安迪左臂攬住女孩的脖頸、右臂抱起女孩的雙腿，“棱鏡”的作用讓舒爾也隱于無形。安迪抱著那具輕盈的身軀向戰(zhàn)場邊緣撤離，途中安迪出乎意料地發(fā)現(xiàn)女孩的瞳孔竟有了收縮的跡象，眼看著一絲猶未散去的靈魂在瞳中流轉(zhuǎn)。不知道女孩的視力是否也略有恢復(fù)，安迪嘆了口氣再次發(fā)動“棱鏡”，這次他變成了阿喀琉斯的模樣。畢竟人在彌留之際都想有最親的人陪在身邊，安迪不想這個血快流干的女孩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自己這張陌生的面孔。
折返回椰樹后面，安迪將舒爾的身體平放在沙灘上。見了阿喀琉斯的面孔，莉雅和克拉斐爾并沒感到有多意外，“棱鏡”的能力就是模仿，而安迪與阿喀琉斯恰好有過一次面對面的遭遇。
見舒爾的胸膛仍略有起伏，克拉斐爾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希望：“有救嗎？”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有救。”安迪無奈地?fù)u頭。
凝視著那柄猙獰璀璨的匕首，克拉斐爾剛剛懸起的心又瞬間落回谷底。那是破魔十一死刃中的權(quán)之刃，即使血統(tǒng)強大的天啟遭此貫胸一擊也難以活命，更何況是這樣一個蒼白瘦弱的女孩。那顆仍在跳動的心臟與其說是倔強倒不如說是詭異，簡直不能再看作生命體征，如果非要強行解釋那只能勉強將其歸類于醫(yī)學(xué)奇跡。
舒爾的血就快要流干了，嘴唇毫無血色。如今這般情形克拉斐爾已經(jīng)不再奢求能有什么醫(yī)術(shù)將舒爾救活了，他甚至希望這個不幸的女孩能快點離開這個世界，去那個不再有痛苦的地方。然而舒爾的眼中卻分明煥發(fā)著一線生機，嘴角努力上揚，拼命想沖安迪擠出一個微笑。
安迪知道這女孩是把自己當(dāng)成了阿喀琉斯，于是集中精神進(jìn)入角色。
舒爾張合著嘴唇聲如蚊蠅：“那天你送的禮物……我好像收到了……對不起沒有愛惜它?！?p> “嗯？”安迪本沒聽清舒爾說的話，卻不敢有一絲耽擱地回應(yīng)著，“嗯我也愛你，看見那個金光閃閃的人了嗎，那是我請來替你報仇的金牌打手，傷害過你的人一個也逃不了！你就安心地去吧?！?p> 莉雅照著安迪的屁股偷偷踹了一腳，后者立刻鼻子一酸擠出兩滴眼淚。舒爾的四肢已經(jīng)變得如尸體般冰冷，看了安迪的樣子卻咯咯輕笑：“別哭出來啊，旁邊還有別人在看吶，一點都不像你了……”
舒爾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幾乎輕不可聞。安迪把耳朵貼近女孩的嘴邊努力辨識著，卻沒料想反被后者輕輕吻了一下。那顆來自摯愛之人的心竭盡了全力，無奈新主人的血已流干，失去了填充的心臟漸漸停止了跳動。心里五味雜陳，安迪回味著女孩最后的話：
“我像只飛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