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怎么好像還有個女的?”虎刺皺眉盯著沙灘上的兩個人影。
“不清楚,阿喀琉斯有個很親近的堂妹,是狄克家族的千金,不知道這個是不是?!弊锨G仔細觀察著來者。
“我們倆快三十了都還沒有女人,這小子是不是過分了!”
“喂喂都說了可能是兄妹,再說是誰和你又有什么關(guān)系?”紫荊皺起眉頭回首望向虎刺,“能不能稍微正常一點?不能的話酒也別喝了趕緊滾蛋?!?p> “他我這個——”虎刺撓著頭開始語無倫次,最后還是為了酒選擇了沉默,咳嗽兩聲便不再說話。
收起望遠鏡,將沙丘之上的紅毯一腳踹下,紅毯沿著緩坡迅速滾下,一直延伸到阿喀琉斯和舒爾的腳下,另一端則直通白沙中心的小鎮(zhèn)。
剛一踏上海灘便察覺到了不對勁,一群灰頭土臉的黑衣人在紅毯兩側(cè)整齊列隊,顯然是在邀請自己走上紅毯。阿喀琉斯拉著舒爾正在猶豫,忽見兩人一前一后從沙丘上大步走下,前者步伐迅疾穩(wěn)健,還未打招呼便遠遠相迎;后者則趿拉著腳步極不自然地跟在前者身后,即便面無表情,看起來甚是兇煞、絕非善類。
“皇子殿下光臨本島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聲,倉促之間什么都沒準備?!弊锨G熱情又不失風度地上前介紹,“在下六芒星白沙分部總長紫荊,這是我的搭檔虎刺,歡迎光臨白沙。”
皺著眉輕輕握住懸在半空的右手,阿喀琉斯勉強笑笑,警惕地盯著面前這個自稱“紫荊”的男人。
“找我有事?”
“倒沒什么要緊事,但畢竟是重要的客人,按流程也該歡迎一下?!?p> “唔,中樞的‘流程’走得很氣派嘛!”
“分內(nèi)的事。讓重要的客人在荒涼的海灘登陸的話,被總部查到會判定我們失職的。”紫荊的目光移向阿喀琉斯身后的女孩,“這位是——”
“是我未婚妻,不夠明顯么?”
聽到“未婚妻”三個字,紫荊一愣,又馬上用微笑把不該表露出的驚訝掩飾過去:“明顯,只是想確認一下?!?p> “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p> “既然彼此之間都沒有惡意,那我們能不能在這座島上隨便轉(zhuǎn)轉(zhuǎn)?”
“當然,但走了一路總會很累,兩位可以先到那邊的沙丘喝一杯,休息片刻后再去小鎮(zhèn)觀光,怎么樣?”
“沒有跟蹤?”
“不需要。整座島大大小小的店鋪都屬于白沙分部的產(chǎn)業(yè),不必專意派人跟隨也能輕松得知皇子的所在,隨時保護你和這位姑娘的安全?!?p> “呵,人倒是很誠實?!卑⒖α鹚咕o緊拉著舒爾,一腳踏在紅毯的邊緣,“這條紅毯直通小鎮(zhèn)嗎?”
“是,請?!弊锨G淺淺彎腰伸出手臂,擺出請的姿勢。
紫荊虎刺兩人一前一后,阿喀琉斯拉著舒爾走在中間,四人沿著猩紅的地毯走上沙丘,紫荊來到陽傘下的小桌前小心翼翼地擰開紅酒瓶上的木塞,翻過倒扣的三只高腳杯一一沿中心傾倒至三分之一處。
虎刺等得百爪撓心,心里早已將這些繁瑣復雜的品酒禮暗暗唾棄了千百遍。紫荊率先端起一只高腳杯,舒爾也在阿喀琉斯的鼓勵下拿起一只精致的高腳杯,好奇地端詳著里面晶瑩剔透的粉紅色液體?;⒋踢~步向前向最后一只酒杯伸出大手,即將觸及的一刻卻被距離比較近的阿喀琉斯隨手拿起。
“你……”虎刺剛要發(fā)作,卻又瞥見紫荊正在向自己瘋狂眨眼,只好默不作聲。
“”
阿喀琉斯正在教舒爾如何醒酒,舒爾認真地聽著,模仿著阿喀琉斯讓酒杯在自己的指間微微晃動,紅寶石般的液體在精致的杯中旋轉(zhuǎn)。
望著身旁忘我投入的情侶,紫荊把停留在嘴邊的一大段祝酒詞又咽回了肚子,無奈地笑著搖搖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難得兩位這么好的興致,我們就不多打擾了,玩得愉快!”
“嗯,酒不錯,多謝?!?p> 嘗過酒后,舒爾小心翼翼地將高腳杯放回鋪著白餐布的小桌上,拉住阿喀琉斯的手朝著小鎮(zhèn)的方向離去??赡苁瞧綍r并不經(jīng)常飲酒的緣故,高腳杯中的酒幾乎剩了大半,盯著杯子里色澤明亮的酒,虎刺站在原地暗自心疼。
“喝吧,現(xiàn)在讓你喝個夠?!?p> “讓我喝人剩下的酒?門都沒有!”
“我說瓶子里的,你在想什么?”
“我……”
“杯子里的?哈哈你肯定是這么想的對不對?”
“你這混蛋亂講什么……”
在風中捕捉著遠處紫荊和虎刺的對話,阿喀琉斯微微一笑。
“你在笑什么?”盯著阿喀琉斯臉上莫名其妙的笑容,舒爾不解地問。
“沒事,天氣好。”阿喀琉斯習慣性地伸了伸懶腰。
“我們這樣進小鎮(zhèn)是不是不太好……”舒爾低頭注視著猩紅華麗的地毯,不管怎么看都顯得太過隆重。
“我也覺得不舒服,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走紅毯吧?!?p> “安全?”
“嗯,只要我們走在上面進入小鎮(zhèn),那所有人都會知道我們是這座島主人歡迎的客人,再加上我在你身邊,雙重保險一定沒問題的?!卑⒖α鹚共辉冈谶@種時候提起中樞,便轉(zhuǎn)移話題道,“總之放心好了,我們?nèi)ス浣职桑∵@座島上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呢?!?p> “嗯,”舒爾點頭答應著,旋即又有了一絲疑問,“不過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因為我在這里生活過嘛?!卑⒖α鹚箰芤獾厣炱饝醒?,頭枕著雙手大步向前。
舒爾還想追問,卻立刻被街巷間琳瑯滿目的奇巧玩意吸引住了目光。拉著阿喀琉斯的手四處奔走觀看,有時甚至忘記挽著阿喀琉斯而把他甩在身后,直到發(fā)現(xiàn)沒帶錢時才恍然記起開始尋找阿喀琉斯。阿喀琉斯笑了,笑得很開心。誰讓自己從小到大認識的同齡女孩就只有那個衣食無憂的堂妹呢,本以為所有女孩子都會像伽爾一樣對那些街頭藝人的小手工并不感冒,可直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天下所有的女孩都有著某些共同的愛好,喜歡在一堆同類的發(fā)卡一樣的小物件中挑來選去、喜歡嘗試各種小吃又害怕發(fā)胖、喜歡蹲下來喂養(yǎng)路邊的貓貓狗狗……早知道這些,一定會更早帶舒爾來這里。阿喀琉斯心想。
從正午當頭一直逛到日漸西沉,兩人手挽著手走到了小島的東岸。堅持“每種小吃只嘗一口”的舒爾感覺剛剛好,一旁的阿喀琉斯卻已經(jīng)撐得再吃不下任何東西了。在舒爾眼中,阿喀琉斯的食量就是個謎,不論盛給他多少阿喀琉斯都能全部吃光。阿喀琉斯也知道舒爾最討厭浪費,所以默默地把剩下的小吃一個人全部吃光,而這卻又給了舒爾“阿喀琉斯并沒有吃飽”的錯覺,直到后者實在吃不下后連連擺手。舒爾掩著嘴角笑到肚子痛,這下終于測出了阿喀琉斯的真正食量。
阿喀琉斯實在撐得走不動,一屁股坐在潔白的沙子上任舒爾怎么拉也無動于衷。
“我……我不行了,讓我歇一歇,你自己先在附近走走吧。”
“你看你,一吃飽就暴露了本性,像只豬一樣?!?p> “豬心里苦啊!豬也不想吃那么多,誰知道飼養(yǎng)員這么無良?”
“哈哈好好,本飼養(yǎng)員不和豬計較,我去海邊走走啦!”
舒爾笑得沒了力氣,獨自緩步走向晚霞下的海邊。
夕陽沉入海天交接的地平線,一抹橘紅的殘云點綴在深藍的天幕,依稀有星光隱現(xiàn)。尚未褪色的日光過濾掉晦暗的星光只留下最閃耀的那幾顆,月牙朦朧地穿透薄霧,最美的日月星辰只在這一段短暫的時光中齊聚,這是一天中最美的時刻。
星辰大海映入女孩烏黑的眼眸,舒爾幾乎看呆了。赤裸的雙腳踩在珍珠般潔白的沙灘,感受著藏在沙土之中日照的余溫,不時會有浪花漲到女孩的腳尖前,又忽地退去,仿佛在邀請踟躕的旅人。
被那絕美的景象吸引著,女孩邁動僵硬的腿走向那輕撫海岸的浪花。腳掌猶豫著踩在淺淺的水波中,并沒有想象中冰冷的溫度,而是如絲帶般柔和。踏著浪花沿著海岸一步步走著,感受著微風中海鹽的味道,和吹過浸潤海水的皮膚時絲絲的清涼……女孩的心底有一種莫名的沖動,那種沖動是如此的原始、自然,自然到超越一切限制,自然到不允許有絲毫克制的念頭——
那是人想要表達“美”的沖動。
女孩不愿用吶喊的方式發(fā)泄這種“美”,她想要柔和地去表達、去流露。女孩并不會即興作詩,也不會輕輕吟唱……她能做的只有把身體交給自然,交給源自心底的那股沖動。忽地,女孩輕輕躍起又落下,只是短短的一個動作,卻仿佛正確打開了那道閘門。女孩開始輕快地跳躍,雙臂不自主地劃著圓潤的曲線,如同天使的羽翼。潔白的裙擺隨風飄舞,任海水沾濕仍渾然不覺。
人類的第一支舞大抵如此。習舞的人感受到的大多是苦悶,傳承著一支支固定的舞蹈,殊不知世上本沒有舞,第一個起舞的人不過是遵從了心底自然流露的“美”,卻有人試圖把這種美通過模仿而再現(xiàn),縱然就觀賞而言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對于舞者自身,卻永遠體會不到作舞之人起舞時的那種“意”——那是只屬于創(chuàng)舞者自己的一段回憶。
沒有絲毫企圖破壞這浪漫氣氛的念頭,阿喀琉斯只是坐在原地遠遠地望著,遐想著總會有那么一天,這個天使一樣的女孩會面對世界各地無數(shù)個夕陽,在寬闊的甲板上跳著同樣幻妙的舞蹈。
最后一抹晚霞從天邊消散,舒爾緩緩停下了跑跳,在拍岸的浪花中駐足,呆呆地望著黑藍的天際。那種藍是如此瑰麗又令人敬畏,有那么一瞬間,舒爾仿佛感到心底的什么東西也同那晚霞一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