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過目不忘的能力，所以可能心理年齡比較大？”方艾自嘲。
“哦，”提到過目不忘，舒爾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頭，“區(qū)長他老人家說你是天啟，指的就是這個吧？”
“天啟馭力表第81位，繪憶?！狈桨е缁卮鸬妙H有些驕傲。
“‘繪憶’，名字倒是很好聽，有什么寓意嗎？”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方艾耐心地解釋道，“擁有這種馭力的一刻就等于失去了遺忘的本能，人回憶過去就像在欣賞一幅彩繪的連環(huán)畫，這時腦子里的記憶也就成了繪憶?！?p> “嗯，聽上去還不錯?！?p> 方艾白了一眼天花板心說什么叫還不錯，這么好的記性可不是誰都能有的！說是百年難遇的奇才可能有點過分，但要說百里挑一那也絕對算不上吹牛好吧！
“你們家菜刀很快嘛！”舒爾一邊切菜一邊稱贊。
“你用得習(xí)慣就好。”方艾把眼睛移向別處，一周用不上兩回的刀當(dāng)然快了。
“我只在這兒留一晚，習(xí)不習(xí)慣都無所謂吧?！?p> “那倒也是?！?p> “靠后點，別被油濺到?！?p> “喔?！狈桨笳餍缘爻笸肆藘刹?。
目視著舒爾把一捧土豆塊小心翼翼地倒進油鍋，方艾的心里竟莫名有些觸動。不論是在現(xiàn)實世界的二十一年還是在方舟附加給自己的十年里，自己在別人眼里大都是個性情孤僻的衰小孩，偶爾聽著音樂傻笑、大多數(shù)時間隨處發(fā)呆，遇上挫折就說說爛話咬牙一挺，實在不行才會想著找人過來。
人不煩我、我不煩人，這話幾乎成了自己的外交方針，也正因如此周圍的人永遠(yuǎn)會對自己保持著距離——一開始的很長一段時間方艾幾乎以為這就是自己的目的，只要永遠(yuǎn)不有求于人就仿佛獲得了一種全新的自由，受人恩惠只會徒增負(fù)罪感，最簡單的方式就是盡量避免這種尷尬的發(fā)生。
然而方艾卻發(fā)現(xiàn)自己內(nèi)心深處似乎總有那么一點障礙，那一點障礙總是妨著自己擁抱那種自由，就比如現(xiàn)在。
“剛剛我好像在柜子里看見了羊肉?！笔鏍栆贿呌蒙鬃臃ㄖ炼挂贿呎f。
方艾無意隱瞞：“是有一點，你需要嗎？”
“嗯，”舒爾點頭，“有肉做食材當(dāng)然好，補充些蛋白質(zhì)營養(yǎng)就均衡多了?！?p> “那我去拿。”說著方艾跨過門檻走向柜子，提起裝著羊肉的紙袋回到廚房。
想來今天早上去市場買菜的時候自己好像有點迷糊，看著那些琳瑯滿目的果蔬魚肉就只顧著考慮想吃什么了，至于自己的三腳貓廚藝卻被拋到了九霄云外，導(dǎo)致的直接后果就是買來了一大堆賣相很好卻難以處理的食材——譬如這塊羔羊肉，付錢的時候心里想的明明是塊噴香的烤羊排，結(jié)果到家一看肉被凍得像塊石頭似的，菜刀根本剁不動，不過放在柜子里一整天，這會兒也應(yīng)該化了。
舒爾接過紙袋打開瞧了瞧：“嗯，還很新鮮?！?p> “那當(dāng)然，今天早上剛買的?！?p> “你和你妹妹誰會做飯？”
“我會一點。”方艾舉手，舉到一半心就虛了，自己所謂的會做飯僅限于用電飯鍋蒸飯，外加煮泡面臥雞蛋，沒了電飯鍋和康師傅，恐怕自己的廚藝連那“一點”都夠不上。
“那你打算怎么做這塊羊肉？”
“呃……用醬料腌制然后再烤熟了？”這是方艾能想到的唯一一個理論可行的吃法，而從早到晚一天都遲遲未動的原因就在于它只是理論可行，到付諸實踐還有一大段距離。
“聽起來也不錯，”舒爾先是認(rèn)同方艾的建議又略表惋惜，“但現(xiàn)在腌肉恐怕來不及了?！?p> 方艾連忙改口：“我就是那么一說，你自由發(fā)揮?！?p> “那好吧，我盡量物盡其用?！?p> “嗯嗯?！狈桨‰u啄米似的點著頭，心想還好有人來幫忙解決一下那塊麻煩的羊肉，否則按自己十級拖延癥加懶癌晚期的勢頭，恐怕它就得待在柜子里過冬了。
“有大蒜嗎？”
“有，要多少？”
“嗯……半頭？”舒爾根據(jù)羊肉的大小估量道，“就半頭吧，剝好了切成薄片?！?p> “行！”方艾又找來一頭大蒜開始悶頭剝蒜，等把四枚蒜瓣碼成一排放到菜板上時才忽然意識到情況好像有點不對——自己來是盤問底細(xì)的，怎么盤著盤著就淪為幫廚了？
“怎么，辣著眼睛了？”見方艾皺眉眨著眼，舒爾微微一笑，“這里我一個人就能應(yīng)付，去照看你妹妹吧?！?p> “嗯?！狈桨缓庙槃菅b作真的給辣到了眼睛，放下剛拿起來的菜刀走向門口。
出了廚房發(fā)覺可可真的還坐在位子上安分地等著，方艾放輕腳步悄悄靠了過去，想從背后來個突然襲擊?？煽勺笫种糁?，放在桌面的右臂下似乎壓著什么東西，湊近了方艾才看清那是一本書，且就是剛剛自己讀到一半的那本。
“哥，這七個人在干什么？”可可頭也不回地問。
“嗯？”方艾反被下了一跳，這鬼丫頭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的？唉可能小孩子感官比較敏銳吧。
“你過來看嘛?！?p> 方艾見惡作劇不成，便只好湊近了問：“什么七個人？”
“就是這個?！笨煽苫厥淄蚍桨?，白里透紅的手指正指著書上的一頁插畫。
方艾掃一眼就看明白了：“他們那是在結(jié)拜?！?p> “結(jié)拜？”
“唉就是本來不是兄弟姐妹的一群人聚在一起，他們情投意合覺得相互之間比親兄弟還親，就搞個儀式結(jié)成異姓兄弟?！狈桨M可能言簡意賅地解釋道。
“哦，那我們晚上吃什么？”可可話鋒一轉(zhuǎn)，話題切換之突兀讓方艾猝不及防。
方艾心想這才是你真正想問的吧……不過也還好，起碼學(xué)會含蓄了，雖然表達(dá)含蓄的方式還有點不夠含蓄。
“有土豆，還有你朝思暮想的羊肉?！?p> 可可咧嘴一笑：“真好！”
“嗯是啊，挺好的?！?p> “不如讓她留下來一直給我們做好吃的吧！”
“小屁孩別添亂?！?p> “為什么啊，那個大姐姐看上去明明不像壞人嘛！”
“壞人可不在自己腦門上貼條……”方艾一邊搪塞著可可一邊在心里算賬：羊肉半斤200比特，土豆兩斤40比特，各種配菜調(diào)料50比特，場地用具租賃費50比特，也就是己方為這頓晚飯貢獻了340比特；反之廚師受雇去別人家里做飯需要得到400到500比特的傭金，這其中再刨去廚師用餐所要支付的餐費也就是340比特的三分之一113比特，這樣算下來自己和那個名叫舒爾的女孩對這頓飯的貢獻程度基本相抵，也就是雙方互不虧欠。
方艾總在潛意識里把一切算好，單純是錢的問題就直接算錢，融入感情那就再麻煩一點盡量客觀地去衡量感情的收支——互不虧欠很重要，因為這是雙方自由平等對話的基礎(ch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