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木一個人站在辦公室里,他已經把那本小冊子來回翻了好幾遍。一個人坐在臟兮兮的地板上,腦海里已經開始在搜索誰最可疑。不錯,第一個進入腦海的是江潮,他曾經揚言要炸掉學校,可是很快,他就被排除了,江潮是一個沖動、莽撞、做事不考慮后果的人,從這起看似意外的謀殺來看,兇手心思極為縝密,前前后后連貫的非常好,不是他。
那是誰……是學生還是老師?說實話,陳木在潛意識里就已經把學生排除了,他并不相信一個高中生能擁有如此豐富的化學知識,做炸藥,似乎只有老師可以。原料是哪來的?不可能是實驗室里的,高中實驗室里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烈性炸藥……
關鍵是,在他的印象里,學校里的老師都是善良而且無私的,就算有幾個脾氣不太好的老師也只是會偶爾發(fā)個火,至于放火殺人,他實在想不起哪個老師可以如此喪心病狂。
你究竟是誰?
陳木悵然若失地走進班里,發(fā)現(xiàn)班里的人都是有說有笑的,他才意識到,班里沒有人死亡??赡苓@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走回座位,發(fā)現(xiàn)抽屜洞里有一個黑色的圓球,一看,原來是那天被火燒過的風鈴。陳木看著這個風鈴,心里默默地發(fā)了一個誓:一定要把這個兇手親自送進地獄!
“你的意思是說,你懷疑這是有人故意縱火,是嗎?”班主任扶了扶眼鏡,站起身來把門關上了。
陳木點點頭,班主任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這件事情對你來說打擊很大,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學校領導的意思,這件事情已經結束了,你看那些死者家屬也沒鬧,也沒告我們,已經是萬幸。好了,你現(xiàn)在說,學校里有個殺人犯,陳木,殺人犯啊,”班主任看著他的眼睛,“那些家屬會怎么想?這一天抓不住殺人犯,那些家屬就會來學校鬧一天,我們還怎么工作,你們還怎么學習?”
“可是,你就眼睜睜看著那些人枉死,罪犯逍遙法外?”陳木質問道。
“你憑什么說有罪犯?證據呢?沒有鐵一般的證據,那就是沒有罪犯。行了,你也別反駁了,趕緊回去吧。”班主任下了逐客令。
陳木垂頭喪氣地走了出來,看著走廊里喧嘩的人群,感覺幾個小時前的追悼會的悲傷蕩然無存,人們對于他人的死毫不在乎,生活還是要繼續(xù),沒有人會刻意想念那些逝者的。
恐怕,只有我了吧。陳木想到。
他很快找到了陳子凱,把他的一番分析給他說了,陳子凱聽后雖然也表示詫異,但是還是點了點頭。
“陳木,我相信你,可是,這真的不是我們管轄的地方了?!标愖觿P有些難為情地說道。
“我知道,就算給警察說,他們也不會信,所以,我要親自抓住兇手?!标惸菊f道。
“你……怎么抓?空手套白狼?”
“我想到的第一個計劃,就是今天放學后,我想進入實驗樓的下水道,看看有沒有什么線索?!?p> “聽起來很有意思,但是我估計那里味道不怎么樣……”
“別說別的,一塊不一塊……”
“好好好,聽你的。”
晚上放學以后,陳木留下來干值日,陳子凱跑到廁所里裝肚子疼,成功地沒讓任何人注意到他們晚走。十分鐘后,兩人在學校的實驗樓前碰面,遺像還沒有撤走,陳木不敢正視一眼,陳子凱到來時,手里拿了個手電筒。
“找保安借的,我和那個保安挺熟?!?p> 陳木點點頭,說道:“過會咱倆下去以后,如果味道太沖,就拿衣服擋一下。”
“關鍵是你怎么知道下水道的位置?”陳子凱問道。
“你也太不注意觀察了吧,就在一樓一個比較偏僻的拐角,它用石板蓋著,現(xiàn)在一場爆炸估計已經炸爛了,下去特別容易?!?p> “好,你認道就行,別到時候讓消防員來救我們?!?p> 話不多說,陳木和陳子凱直接翻進了實驗樓的廢墟里,那個年代監(jiān)控攝像頭并不普及,而且也不是高清的。一來到一樓的樓梯口,陳木觸景生情,心頭一緊,心想就是在這里看著周若紫死的,壓著她的水泥還在。
陳木看著這片燒焦的廢墟,心里想到一定要抓住兇手,蛛絲馬跡也不能放過!
轉過一樓拐角,發(fā)現(xiàn)下水道的入口已經有了封鎖線,說明警方已經進去過了。兩人越過封鎖線,低下頭看著黑漆漆的下水道,一截傾斜的樓梯隱隱約約顯現(xiàn)出來。陳木和陳子凱互望一眼,彼此表示來都來了,不下去看看真不值。
陳木接過陳子凱手里的手電筒,打開強光模式,照了下去。發(fā)現(xiàn)下水道并不深,依稀能看見底下的積水。他打著手電筒走了下去,陳子凱跟在后面,走上樓梯的時候,陳木不禁打顫,如此陰森寒冷的地方,確實是犯罪的極佳地點。
樓梯一共五節(jié),走到底,地上是一層薄薄的積水,踩上去,一陣噼里啪啦亂響。陳木用手電筒一照,發(fā)現(xiàn)只有前面一條路,陳子凱在后面說道:“陳木,我覺得你的推斷是正確的,你對這個下水道第一印象是什么。”
“干凈?!?p> 陳子凱點了點頭,“怎么看都不像多年沉積化學廢料的地方?!?p> 陳木打著手電筒往前走,他仔細看著周圍的墻壁,光滑而整潔,這座樓建了不到一年,不可能太臟。黑暗的環(huán)境下,只要一點聲響就讓人不寒而栗,陳木盡量把腳步放輕,但是仍然抵擋不了由于陌生環(huán)境帶來的恐懼。
越往里面走,陳木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因為他感覺一種淡淡的煙火味道正在彌漫,有種接近犯罪現(xiàn)場的感覺。陳子凱似乎也聞到了這種味道,他緊張的盯著前面,陳木在這壓抑的空間簡直無法呼吸。
不知道走了多久,陳木沒有手表,陳子凱說過去了十分鐘。十分鐘?這種行進速度還算快的,陳木想到。兩人繼續(xù)往前走,陳木感覺在這種環(huán)境下待久了眼睛都有可能退化了。走了大約有50米,陳木發(fā)現(xiàn)手電筒的亮光散開了,他驚呼一聲,發(fā)現(xiàn)面前的場景豁然開朗。
原來下水道的中心位置是一個圓形的空間,大約有一個教室那么大。陳木走了進去,發(fā)現(xiàn)里面充滿了化學藥劑的味道,而且爆炸的味道還沒有擴散出去。
“陳木,我感覺這太危險了,萬一要是再爆炸呢!”陳子凱忽然說道。
但是陳木絲毫沒有聽進去,他用手電筒照著這個空間,發(fā)現(xiàn)地下竟然有一些淡綠色的光,陳木低下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一些細小顆粒,捻起來聞了聞,眼色瞬間變了。
“這是白磷。”陳木說道。
“你的意思是說……”
“我想,兇手肯定是在這里放好了易燃的化學物品,是什么我們暫且不知道,但是這些化學物品爆炸后,又引燃了白磷,白磷在潮濕空氣中44度就著,在我記憶里,曾經有團巨大的烈焰從地底下冒出來,我猜那是白磷燃燒后的樣子?!标惸痉治龅?。
“兇手的化學知識相當豐富啊……”陳子凱感嘆道。
“太縝密了,而且很有耐心。”
“差不多了吧,咱們改走了,好冷啊這里……”
“行?!?p> 兩人重新返回地面的時候,身上已經被下水道獨有的味道占據了,陳子凱說手電筒他準備明天再還,因為這身味道確實讓保安起疑。
兩人在街道口作別,陳木的父母今天回家比較晚,所以他趕緊回家換了一身衣服,洗了個澡,順便把臟衣服洗了,一定不能讓父母知道他剛從下水道回來。他在冰箱里隨便找了些東西塞進嘴里,翻了翻今天的報紙,大體上都在說明年北京奧運會的事,各種領導都在發(fā)表講話。
他盯著報紙上的照片出神,回想起下水道里的一幕幕,如果繼續(xù)往前走的話,是不是就可以找到另一頭?是不是兇手就是從另一頭下來的?陳木回到自己屋子后,關上了門,陷入了沉思。外面的月光照進了屋里,他意識到,雖然知道了殺人的方法,可是動機呢?陳木在屋里來回踱步,他想不明白殺這么多學生的動機是什么……
第二天一早,陳木早早地趕到學校,掏出英語書,陸陸續(xù)續(xù)有同學進來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昨天背的單詞可能已經落在下水道里了,他不禁想到:自己的腦子怎么這么不好使。陳木的組長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他得干值日。陳木點點頭,跟著組長出去了。
剛來到走廊上,看見開水房那里聚集了很多人,都在外面站著,誰也不進去。陳木心生疑惑,和組長一起走了過去,開水房門口的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怎么回事啊……這是又死人了嗎……”
“這學校我是待不下去了……”
“這倆人是被烤焦了嗎……”
陳木撥開人群,發(fā)現(xiàn)眼前的一幕簡直震撼人心。兩具烤的焦黑的人體背靠背挨在一起,已經被燒的面目全非,明顯是兩個成年人的尸體,難道是老師被害了?
令人驚悚的是,四周絲毫沒有燃燒的痕跡,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蒜臭味,陳木一聞就明白了,又是白磷。兩個人生前被涂滿了白磷,背靠背放在這里,兇手利用開水房的水蒸氣,點燃了白磷,讓這兩個人死的十分慘烈。
簡直慘無人道。
“都讓開都讓開,我看看怎么回事?”教導處主任跑了過來,看了一眼馬上怒斥這群學生,“你們趕緊回去,看什么熱鬧!”
主任對著旁邊的老師說,“你負責保護現(xiàn)場,我去撥打110?!?p> 學生馬上被驅散了,一群學生離開后趕緊奔走相告,說學校里又發(fā)生命案了,陳木的組長更是大驚小叫地告訴了班主任。話一說完,班里的轟動更大了,都吵著要回去,一會,教導處主任在喇叭里把學生一頓臭罵才安穩(wěn)下來。
陳木仔細回想了剛才的那個場景,從作案工具來說,應該是同一人,可是為什么這次要殺老師呢?這次兇手的作案動機又是什么呢?陳木盯著英語書發(fā)呆,心里早就一團亂麻,他知道,這一次學校不能再掩蓋成意外了,這是貨真價實的謀殺。
不一會,警察就到了??疾飕F(xiàn)場后,法醫(yī)說道:“死者身體上的是白磷,開水房里的水蒸氣把他們點著了,死者生前被注射麻醉劑,意識應該是半清醒的?!?p> “半清醒的?你的意思是說……”旁邊的一個警察說道。
“死者應該有意識,但是全身動彈不得。”
“變態(tài)!怎么會有這樣的人!”一個女警察憤怒地喊到。
“只能分析到這了,畢竟這是燒過的,許多痕跡都不存在了?!狈ㄡt(yī)收起了檔案袋。
“能確認死者身份嗎?”一個警察問教導處主任。
2007年4月27日,李桂芳(女)、姜志超(男)死于S市二中開水房內,死因是被火焚燒。兩人位夫妻關系,且都在該學校任職,據警方調查發(fā)現(xiàn),兩人的人緣不錯,并沒有和學生或老師有過恩怨,且社會關系簡單,目前作案動機不明。
這下學校徹底崩潰了,不少老師表示這是對他們的挑釁,已經有不少老師遞交了辭職報告,也有老師表示五一假期后不再回來任職。同樣感到恐懼的也有學生,他們紛紛猜測可能是那七個怨死的學生回來復仇了,學生家長表示要給孩子轉學。
與此同時帶來的也有社會上的質疑,剛剛發(fā)生了化學實驗室爆炸案,又發(fā)生了這種類似的命案,社會各界對比看法不一。學校里每天都來大量的記者采訪,以至于后來學校保安不得不看見記者就轟出去。
在晚飯的餐桌上,陳木的母親面容嚴肅說道:“我和你爸考慮過了,想給你轉學?!?p> 陳木抬起頭看著他們,低聲說道:“我不想走?!?p> “這種事由不得你,我們也是替你考慮,現(xiàn)在社會太亂了。”陳木的母親義正言辭地說道。
“如果……如果兇手被抓住了,我是不是就不用轉學了?!标惸拘÷曊f道。
“你覺得可能嗎?”陳木母親問道。
陳木沒有說話,只是低頭吃飯,一會,陳木父親開口了,“這件事你聽你媽的,也是為你考慮?!?p> 飯桌上沒人說話,陳木吃完飯就回去了,發(fā)現(xiàn)今天是周五,明天不用上學。父親說道:“今天周五,你要不陪我看會電視。”
陳木和父親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電視上的選秀節(jié)目,陳木的心思早已飄到了千里之外,他要轉學了,他要離開這個他曾經摯愛的地方,這里有周若紫,這里有他最喜歡的老師和同學,如果讓他離開,他真的做不到。
除非……抓住兇手,有可能嗎?陳木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以前他想的是為周若紫抓住兇手,可現(xiàn)在,他是為了不離開學校才要努力抓住兇手。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這個能力,但現(xiàn)在,他必須站出來,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這個兇手繼續(xù)興風作浪。
江潮把手里的可樂罐扔到了腳下,對著旁邊的人說,“你他媽槍法還能再準點嗎?比分都零比二了,再不扳回一局就徹底輸了?!?p> “好好好,潮哥,我這槍不好使?!?p> “滾,你信不信老子一把手槍就能滅隊?!?p> “哎,你們行不行啊,別耽誤我們時間,這么垃圾。”后面幾個座位的人嘲諷地說道。
沒人注意到,幾個警察已經走進了網吧,向網管詢問了幾句,走到了江潮的邊上,讓他摘下耳機,說道:“您先跟我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