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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鸞南飛

第六十五章 定風(fēng)波 2

青鸞南飛 柳月青 2132 2022-04-28 23:12:47

  父親鏗鏘有力的話語,無比清晰的落入柳棉的耳中,擊得他的心底慢慢變得透亮,他知道,自己的猜測,或許是對的。

  楚北對此事,確實(shí)不知情,他不過是一道煙瘴。

  持日月之環(huán)者,最終,只會變成柳棉,而他要認(rèn)下的義父,只有圣上。

  圣上賜字:元燁,元,同皇子字輩,圣上賜字,并非偶然。

  他所掙下的赫赫戰(zhàn)功,圣上并非視而不見,或許早已,記在功德簿上。

  這于他而言,是福還是禍?

  父親與圣上,還密謀過何事?

  柳棉不敢再往下去想。

  此時日已偏西,斜陽自鏤空的窗欞滲透進(jìn)來,點(diǎn)點(diǎn)灑在書桌上微黃的宣紙上,或明或暗。

  他目視眼前高高在上的父親:“此為圣上之意,還是父親之意?”

  柳子緒清明的雙眼并未見波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該明白這是何人之意?!?p>  “為何是我?父親亦知曉,柳氏一族,雖曾封侯拜相,但并非皇族?!?p>  “圣上子嗣單薄,無人可接這江山,衛(wèi)黎民安康。堯舜明君,尚可禪位于能者,圣上效仿古代帝制,有何不可?”

  “圣上當(dāng)真是用心良苦,既是如此,何不直接告知天下,封我做郎中令,又是為何?”

  “自是緩兵之計(jì),圣上明言可舉賢者居之,必得在合適的時機(jī),方能將此事告知天下。然天下之主之位,又會被多少人所覬覦?明日過后,你會萬眾矚目,龍狐那樣的刺殺,還會遇到,故而,為了護(hù)你周全,圣上不得不迂回走了這一步?!?p>  “呵,”柳棉冷笑一聲:“原來,我也是圣上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柳子緒忽而嚴(yán)厲道:“住口!世人皆可如此說,唯你不可!”

  柳棉心中壓抑許久的怒火,也終于不管不顧的爆發(fā)了出來:“我不過是將軍府放任在外的庶子,為何不可?”

  柳子緒深深吸了一口氣,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他,少頃,才緩緩道,聲音里,竟帶了幾分令柳棉驚異不已的落寞、孤寂與憐愛:“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jì)深于遠(yuǎn),你飽讀詩書,又征戰(zhàn)沙場,見慣了生離死別,應(yīng)當(dāng)明白這個道理?!?p>  柳棉的怒氣并未平復(fù):“即是如此,父親便不應(yīng)如此。父親可知,母親這一生,最渴望之物是何物?”

  “世人皆道,父親深愛母親,愿為紅顏一笑,傾盡所有,然而,在我的記憶里,母親生活在將軍府并不快樂,相反,在梨花溪的日子,才是她活得最自在的日子?!?p>  “你母親之事,你并不知情,不要妄議?!?p>  “我是不知情,今日之事,卻與母親當(dāng)年如出一轍。父親可問過我,持日月之環(huán),是否為我樂意為之?”

  “目光短淺!樂意與否,又當(dāng)如何?七尺熱血男兒,十年征戰(zhàn)沙場,你當(dāng)知曉,護(hù)衛(wèi)邊境安寧,百姓安康,何其艱辛!你可還能放心將這江山社稷交與昏庸之輩?放眼楚國上下,除了你,又還有何人能挑起這江山社稷?為父不曾佩服過何人,然葉、秋兩位將軍,卻是難得能入我之眼之人。他們?yōu)閲柢|,秋將軍連襁褓中的骨肉亦能割舍,當(dāng)年,你的母親最欽佩之人,便是秋將軍。這也是為何我會同意你婚事的原因。洛河公主為秋將軍之后,必也是深明大義的女子,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柳子緒一口氣說完這番話,聲色俱厲,竟隱隱含有痛心疾首之意。

  柳棉一時無言以對。

  父親的話,他并不認(rèn)同,他只想過如何盡臣子本份匡扶社稷,卻不未想過,這江山社稷,何去何歸。然而,父親所說,卻也是現(xiàn)實(shí):圣上子嗣單薄,宗親之中亦并無出眾之人,故而,這太子之位,才會一直懸而未決。

  當(dāng)然,還有一點(diǎn),亦令柳棉意外,那便是洛河公主的身份,不曾想,父親竟對葉、秋將軍有如此高的評價(jià),以至于并不反對他相中的姑娘,不問任何緣由便同意了他的婚事。

  柳子緒對他的表現(xiàn)似乎很滿意,語氣再次舒緩下來,道:“還有一事,外人并不知情,唯有圣上親近之人方知,那便是圣上龍?bào)w。早在去年,圣上便已令太醫(yī)院,務(wù)必要用最好的藥,保圣上龍?bào)w,撐過國祭之后?!?p>  柳棉心底再次一驚。兵不厭詐,此話,他不敢全信,然而,圣上龍?bào)w,容不得臣子妄議,何況是對圣上忠心不二,有著過命之交的柳子緒。

  他頓時有種頹然之感。

  鎮(zhèn)國大將軍最清楚明白的,便是軍人的血性。軍人,有一種魂,叫做軍魂,那便是身系保家衛(wèi)國安危之使命感。無論君為誰,與生俱來的使命感,從不曾忘。

  如今,圣上龍?bào)w欠安,當(dāng)務(wù)之急,便是立儲君。國不可一日無君,唯有王位穩(wěn)定,才不會生亂。

  而如今兵不血刃的將懸而未決的王位穩(wěn)定下來,確實(shí)為最佳之法。

  柳子緒垂手而立,語氣凝重:“身為鎮(zhèn)國將軍,柳家世世代代,便是要護(hù)衛(wèi)國家安寧,無論君主是誰。如今,既是圣上之意,欲將千秋大業(yè)交付于你,為父必然率柳氏一族,護(hù)你守住江山社稷?!?p>  柳棉沉默半響,傾城的容顏并無過多的情感變化。多年行軍打仗,命懸一線之事也經(jīng)歷了許多,他也已習(xí)慣了喜怒不形于色,沉著應(yīng)對一切事宜。此刻,他在想,這份沉甸甸的在世人看來的是喜從天降的大事,他要不要接受。青鸞若是知曉,又該做何感想。

  他的心里驀然生起幾分煩躁。

  柳子緒仿佛要將所有的事情都告知與他,并不考慮他是否能夠接受,愿意接受,道:“如今,你已長大成人,也有了心儀之人,且能為你分憂解難,你不必再顧慮,我會安排人護(hù)你周全,你的長兄,亦會助你一臂之力?!?p>  柳棉眉峰一揚(yáng):“長兄也知曉此事?”

  柳子緒頷首道:“明日圣旨宣讀后,他亦會知曉,故而,我已提前告知于他?!?p>  柳棉終是下定決心:“圣旨難違,我先依圣旨而行,其余事宜,待國忌大典再興定奪?!?p>  柳子緒見他如此說,猶自頷首道:“如此,亦可?!?p>  凡事都有個循序漸進(jìn)的過程,他深諳此理。

  柳棉看了看父親書桌上剛剛揮筆寫就的剛勁有力的大字,忽而道:“父親若是寫:塵埃落定,是否更為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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