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二人來到大雄寶殿前的時候,時間剛剛好。
就見大雄寶殿門庭大開,大殿內(nèi)的佛像前已經(jīng)拆去了木柵欄,各種法物幢幡莊嚴佛殿,復于佛前香案上已經(jīng)擺放好了香華、燈燭、四果。大殿佛前的地面上還鋪滿了繡著蓮花的黃布蒲團,這是準備給眾僧侶和皈依的眾信徒跪拜、盤坐所用。
幾個身穿黃色僧衣披著金線紅袈裟的和尚,都已經(jīng)在鐘、鼓、木魚等法器前就位。
而肥頭大耳的太竺方丈正等在大殿的一側(cè),就等著吉時一到,帶領(lǐng)一眾僧侶開始法會。
風建春仔細瞅了瞅大殿內(nèi)的人,見全是些禿頭和尚,根本就沒有陸子健的影子。
既然曹軒說陸子健是以貴賓的身份參加法會,那么太竺肯定會給他安排一個尊貴的位置,也絕對不會像普通人一樣,早早地就等在這里。
風建春耐心地等了沒多久,就見曾經(jīng)見過的那位拍太竺馬屁的和尚,領(lǐng)著幾個著裝體面的俗家男女來到大殿??茨呛蜕杏峙至艘蝗Φ亩亲樱氡馗煤蜕袥]少喝湯。
那和尚低聲交代了幾句后,就安排幾人在佛像前中央位置的蒲團上坐下。自己走向了僧侶的隊伍,站在了太竺的身后。
風建春一眼便看到了幾人中的陸子健,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姓陸的,我到是要看看,你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盤?”
只是風建春卻沒注意到,位于幾人最邊上的一位年輕姑娘,回頭朝殿外看了一眼,剛巧不巧地就看到了人群中對著大殿微笑的風建春。
女孩微微一愣,趕忙又轉(zhuǎn)過頭去,只是不經(jīng)意間總是會向風建春的方向瞟上幾眼。
這女孩便是小敏,這次是陪姑媽來參加法會的。因為是托了姚為民的關(guān)系,所以精明的太竺和尚就把二人安排在了貴賓的位置。
“鐺……鐺……鐺……”
九點一到,華嚴寺鐘樓上便敲響了大鐘。鐘聲宏亮悠長,立刻讓等著法會開始的人群安靜了幾分。
當鐘聲響了一百零八下后,才停了下來。
不過大殿內(nèi)等候在法器前的和尚,接著就敲響了各自的法器。
太竺一臉莊嚴地手持念珠,帶領(lǐng)著一眾僧侶,念誦著經(jīng)文,圍著佛像前的蒲團開始了繞場。
立時大殿內(nèi)鐘鼓齊鳴,梵音繚繞。還別說,這太竺和尚裝模作樣起來還真有一套,要不是風建春早了解這人的本性,光看此時他的樣子,還真會誤以為他是佛法無邊的高僧大師了。
風建春離大殿有些距離,聽不清這幫和尚念的什么經(jīng),不過時間卻很長,估計不可能念的是《心經(jīng)》。因為《心經(jīng)》很短,全文只有一卷,才260字,即便念上三遍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此刻和尚們已繞了三圈還沒念完,看著旁邊昏昏欲睡的大虎,風建春自己都覺得有些犯困了。
在風建春不知道打了多少個哈欠后,終于大殿內(nèi)的和尚念完了經(jīng)。
只見太竺和尚點上三支清香,拜完菩薩、敬了三寶之后,招呼著四位同樣身披金絲袈裟的和尚,盤膝坐在了佛像前的那排蒲團上。
這一排只有五個蒲團,是專為住持法會的高僧所設(shè)。出奇的是這次太竺沒有坐在中央的蒲團上,而是坐在了左數(shù)第二的位置,顯然他要比坐在中央的老和尚的輩份或者地位要低上一些。
至于華嚴寺那個拍太竺馬屁的胖和尚,連坐的資格都沒有,只能站在兩側(cè)的僧侶中,充當護法的角色。
“南無阿彌陀佛!佛祖證悟后,然念及眾生皆苦,故廣開方便之門,宣說四諦、十二因緣、三十七菩提會、五蘊、四禪、三明,廣傳佛法,普渡眾生。
吾輩佛門弟子,謹遵佛祖教誨,與今日臘八之時,恭遇本師釋迦如來大和尚成道之辰,率比丘眾,嚴備香花、燈燭、茶果、珍饈,以伸供養(yǎng)……”
太竺手掐佛印搭在雙膝上,一副莊嚴寶相,朗聲說起了法會的開場白。
這一說就又說了十多分鐘。大意多是些贊嘆佛德的內(nèi)容。
講完開場白,伴隨著法器的敲擊聲,太竺帶領(lǐng)著眾僧侶又念誦了一段經(jīng)文后,才介紹起了這次一同參加法會的另外四名高僧。
其中三位是分別來自五臺山不同寺廟的高僧,法號分別為智光、慧寸、太齋。另外一位是來之臨縣佛宮寺的太法和尚。光看法號就知道都是出自五臺山一脈。
其他三位風建春沒聽說過,不過居中而坐的那位法號慧寸的老和尚,風建春似曾聽人提起過。
仔細回憶了一下,風建春很快便想了起來,他曾經(jīng)在和慧覺老和尚聊天時,聽慧覺老和尚提過這位高僧。
當時慧覺老和尚談到慧寸和尚時,很是感嘆了一番,很是感嘆他這位老友是當今難得的佛門癡人,對其贊賞有加。
這慧寸和尚自幼癡迷佛法,誦讀經(jīng)書無數(shù),便取法號為慧可,為佛慧可當之意。
當時他自認為自己已經(jīng)佛法不俗,堪當“可以”二字。
后來遇到南派佛學高人南先生,兩人在五臺山五爺廟中論道三日,慧可和尚被南先生辨的啞口無言,才知自己是坐井觀天,比之南先生差的何止千里。
之后他便改法號為慧寸,取寸木岑樓之意,用來時刻警醒著自己。
“這慧寸大師不是一直在五爺廟中,閉門精修佛法不理俗事嗎?怎么會來參加華嚴寺今天的臘八法會?”風建春很是不解。
法會其實都大同小異,不外乎就是設(shè)齋、施食、說法、贊嘆佛德、莊嚴法物等這些內(nèi)容。
而華嚴寺這場臘八法會,一整個上午都是幾位高僧輪番上陣,諷誦經(jīng)贊,弘法祈福。
直到中午的時候,法會才中場休息。太竺招呼著大雄寶殿內(nèi)的眾人去齋堂用齋,大殿內(nèi)只留下兩名年輕僧人值守。
“這法會太沒意思了!”終于熬到中場休息的大虎抱怨了一句,便伸長脖子四處張望了起來。瞅了一會兒,大虎失望地對風建春抱怨道:“這華嚴寺也太摳了點兒吧,臘八節(jié)開個法會都不帶施粥的?!?p> 風建春沒好氣地白了這貨一眼:“我們來又不是為了貪那口吃的,再說,你一早可是吃了我家半鍋紅稠粥的。”
說完,風建春沒再搭理大虎這胖子,跟著人群朝大雄寶殿走去。
曹軒的電話中,明確告訴風建春法會上會為“避火珠”開光。雖然此刻“避火珠”被放置在大殿的可能性很小,不過風建春還是想先進去查看一下。
大雄寶殿內(nèi)放置蒲團的區(qū)域已經(jīng)用繩索圍了起來。虔誠的善男信女們,只能在正門外的臺階上,對著殿內(nèi)的五方如來佛像,遠遠地磕上幾個頭。
風建春讓過擁擠在正門前磕頭拜佛的信徒,從側(cè)門進入大雄寶殿內(nèi)。
大雄寶殿中央,磚砌佛座上供奉著五尊如來佛像。每個如來佛像身旁都有脅士。佛像身披通肩袈裟,結(jié)跏趺坐于須彌座上;脅士卷發(fā)垂肩,立于蓮臺小座上。脅士與五尊如來佛像一字排開,皆是金身彩繪,精美絕倫。
風建春看著五尊如來佛像,不自覺地想起當初慧覺老和尚帶他參觀大雄寶殿的情景。
慧覺老和尚告訴風建春,這五尊如來佛像,又稱五智如來,名字分別為:東方阿閦(音如處)佛、南方寶生佛,中央毗盧遮那佛、西方阿彌陀佛,北方不空成就佛。還為風建春講解了佛經(jīng)中這五方如來的典故。
據(jù)佛經(jīng)記載,有次文殊菩薩來到凡間,發(fā)宏誓,立志廣度眾生,不休不歇,如虛空之無窮無盡。發(fā)愿完畢后,文殊菩薩問誰愿與她同去完成此宏愿?
當時,信眾里有五個人立時站出來說道:“我愿與菩薩一起,發(fā)此宏愿,立志廣度眾生,心同虛空,亦無休歇?!?p> 文殊菩薩即為此五人起名為:毗盧遮那、阿閦、寶生、觀自在王(阿彌陀)、不空成就。
從此這五人便各住一方,依愿修行,最后皆證菩提,并稱五智如來。
當時風建春還很詫異地問慧覺老和尚,這五智如來和《西游記》中的如來佛祖是什么關(guān)系,哪知慧覺老和尚搖頭笑罵他冥頑不靈。
如今,已破妄境的風建春再次想起慧覺老和尚當初的話,這才體會到了其中三味。
茶有三味:一為原味,二為真味,三為禪味。
原味,就是那種直接表現(xiàn)出來的味道,這是依附在茶葉身上最表層的氣息;
真味,就是比原味更深層的元素,例如它的內(nèi)在屬性,如綠茶性寒,紅茶性溫;
禪味,說的就是在茶本身蘊涵的生活哲理所給人帶來的啟迪。
原味和真味是可以喝出來的,而禪味則是悟出來的。這種茶里物外的境界,也只有了解、熟悉茶的人才能說出個道道來。
而風建春正是經(jīng)歷了妄境中的百年,此刻才悟出當初慧覺老和尚話中的禪味——不忘初心,堅定不移的去為此而努力,最后即便未能得償所愿,也會有所收獲的。
用佛門的說法來講,就是世人皆有佛性,都能成就佛果。只要你心無他念,忘卻自我,持之以恒地去完成宏愿,那你就能成佛。
就像這五方如來,立志要隨同文殊菩薩廣度眾生,眾生雖未度盡,卻已然成就了五方如來佛果。
也因此,當初慧覺老和尚聽了風建春的問題,才會笑罵他冥頑不靈了。
并不因為他把如來佛果和如來佛祖混為一談,而是因為當時的風建春,根本就一點兒都沒有明白老和尚講這典故的用意。
“看來,我的悟性可比慧覺老和尚差遠了。難怪我的修為總是沒見有多大的提高,原來根兒在這兒呢?!?p> “看來以后有時間,要多找些說話云里霧里的老和尚聊聊天,提升點兒悟性屬性了?!?p> 如果慧覺老和尚知道風建春的這番想法,肯定會氣得從骨灰盒里爬出來,狠狠地給他一巴掌。
要是被世間的修道之人知道,風建春這丫的只用了短短半年不到的時間,不僅同時度過了魔境、妄心、真空三劫,而且已經(jīng)步入了很多修道之人,窮盡一生夢寐以求的煉神返虛的境界,肯定會大呼這貨是個妖孽。
要是再知道此刻這貨居然還在抱怨自己修為提升緩慢,肯定會向老天乞求來幾道晴空霹靂,將這妖孽劈個外焦里嫩。
就在風建春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腦海中聽到一聲脆響,就像玻璃碎裂的聲音。
這個聲音他很熟悉。每次沖破幻境的時候,風建春都能聽到差不多的聲音。
風建春皺眉打量了一下四周,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有陷入幻境的跡象。
“這是什么情況?”
風建春不死心,瞇起眼又將四周看了一遍,依然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不過風建春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
猛然風建春抬起頭,盯住虛浮在頭頂上空的水晶骷髏頭,他終于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覺得哪里不對了。
只見虛浮在他頭頂三尺之上的水晶骷髏頭,比之前顯得更加真實了一些。而在水晶骷髏頭微微張開的下頜中,有一點淡淡的金光正在緩緩消失。
“這家伙難道剛剛吃了什么東西?”
風建春很想扒開這家伙的嘴巴,看看那點正在消失的金光到底是個什么東西??上?,他知道他拿這水晶骷髏頭一點辦法都沒有。
昨天他已經(jīng)試過很多次了,無論他使用什么辦法,都無法觸碰到這水晶骷髏頭。
水晶骷髏頭總是與他頭頂保持著三尺的距離,就像是空氣中的投影一樣,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風建春不甘心地瞪了水晶骷髏頭一眼,之后也只能無奈地走出了大雄寶殿。
剛剛他已經(jīng)查看過了,在大雄寶殿內(nèi)除了那聲出現(xiàn)在腦中的脆響,再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當然,更沒有感覺到避火珠的氣息。
“看來,避火珠暫時還沒有安置在這里?!?p> 出了大雄寶殿,風建春就有些不知道暫時該干什么了。
雖然他很想去把陸子健那家伙找出來,然后再狠狠地收拾一頓逼問出他背后的指示者??墒秋L建春卻不能這么做,現(xiàn)在還沒找到避火珠,不能夠打草驚蛇。
在別人眼里,雖然避火珠是個千載難逢的寶貝,不過也只是個死物而已。而在風建春眼里,避火珠現(xiàn)在不止是寶貝這么簡單,它可是救命的稻草。
現(xiàn)在身在京都的田菊,風建春已經(jīng)看不清她的命理。按照他之前的判斷,田菊甚至是收留她的魏家,隨時都會遭遇到田菊悲慘命運帶來的不幸。
所以,收拾陸子健錯過了還能再找機會。但是,風建春絕對不會允許自己,錯過這次找回避火珠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