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府中的下人們在冰冷的冬天中,仍然得忍受著寒風的侵襲,讓冷腫的雙手來洗衣。
“哎,小翠,你說,帶小主人回來的那位大人,到底是男是女?長得也太俊了?!?p> 為了緩解冰冷刺骨,洗衣的丫鬟便轉(zhuǎn)頭問向旁邊。
旁邊,正因冰冷而皺眉的丫鬟道:“應該……是男人吧?他身上著的是男人的打扮。”
“可不一定!”
在后面,正拿著未洗的衣服過來的一仆人道:“現(xiàn)在世道這么亂,那姑娘一定是怕遇到歹人,看她細胳膊細腿的,這是為了安全起見!我看吶,她一定是書香門第出身的!”
“胡說,女孩的胸哪有這么平。”
幾個丫鬟和仆人便因一個人的性別爭吵起來。
但是對于在東苑住著的那位夫人來說,那位帶著小主回來的人是真的讓她火冒三丈。
“姐姐?!?p> 一名身著黑甲的將領走出來,行禮道:“您叫我來……”
“怎么搞的,你幾個手下找不了一個小孩和一個女人?”
蔡夫人火冒三丈,連平時的端正儀容都忘記維遲,仿像一個潑婦。
黑甲將領頭低得更低,解釋道:“姐姐,我的那幾個手下不是找不到,而是……”
“而是什么!?”蔡夫人問道:“那天那么好的機會,只要那小鬼死了,這荊州,就是我們的了!”
“姐姐!”黑甲男子突然大聲,然后又低聲道:“小心隔墻……”
“你怕什么?!笨陬^上是這樣說,但是蔡夫人還是低下聲音:“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們尋了很久,在一間茅廬看到了那幾個人的尸體,全部都被一刀斷頭而死,對手的蠻力顯然很強。”
黑甲將領道:“但是從那天回來的姑娘來看,我感覺不出她有半點練武的氣息……”
“她顯然不是什么習武之人!”蔡夫人突然瞪大眼睛:“你是說,有人在幫助小主和她?”
“是的?!焙诩啄凶樱骸皢螁芜@姑娘,根本沒有什么身世,她的父親言議不過是一縣令,卻已早早去世,她迫不得已,也是個可憐人吧?!?p> “但是,在這荊州,誰敢和我們蔡家過不去?連我們的人都敢動,莫非是……”蔡夫人突然想起多年來一直在自己身旁的那張面孔,那是一個連威震中原的曹操、袁紹,都不敢輕易得罪的人。
想到這,她立馬恢復當初的鎮(zhèn)定,道:“既然失敗了,那就再尋機會?!?p> “是?!焙诩啄凶恿ⅠR告退,離開了這東苑。
但在離開之前,黑甲將軍卻前往一個僻靜的住處,整頓了自己身上的儀容儀表,鼓起勇氣,提禮物喊道:“鎮(zhèn)南將軍軍師蔡瑁,前來拜見言和公子!”
半響,門還是沒有打開,蔡瑁只得灰心的將禮物放在門前:“既然公子不愿意相見,蔡某也不敢強求,這些薄禮,還請公子收下?!?p> “放下吧?!币坏捞旎[之音從院子里傳出,讓蔡瑁心頭一震,但是內(nèi)心又是低落,只能放下禮物,離開了院子。
當蔡瑁離開了院子后,言和方肯打開門,看著地上的禮品,冰冷的雙眸仿佛在嘲笑著。
“我……不是女人。”
言和彎腰撿起禮品,看到里面的名貴寶飾,自他進入這劉府暫居起,蔡瑁便每天都借著進府拜見姐姐之名,來這里贈送各種禮物。
“公瑾……你這一手著實狠辣?!毖院桶欀p眉,十分怒然地說:“求賢不得,便借此手來堵塞我,江東周郎……”
三天前……
荊州,四通八達,自古便是天下之腹,而如今,劉表虎踞荊州,東和孫堅,北結曹操,以至于原本的戰(zhàn)火之地,成為了天下唯一的世外桃源。
但是對于平民來說,這里雖然是安寧之地,但是生活依然是困苦不堪。
因為遠離戰(zhàn)火,在南陽的臥龍崗,便有許多享名的“隱士”隱居于此。
但與聞名的隱居之地不同,這里反而成了更加出名的人才招聘所。
“我說阿瑜,雖然我們家和劉氏交好,但是我們來這里招人,他們知道會不開心的。”
兩個氣度非凡的英俊青年,正行走在這聞名的臥龍崗中,聽到這話,走在前頭的少年轉(zhuǎn)換頭,露出寵溺般的笑容:“但這也正說明,劉表知道這里面的人,是天下中的翹楚及有才之士。”
在行進了接近兩個時辰后,此時的臥龍崗極其優(yōu)美,尤其是在此時,空中傳來悠揚的琴聲,讓二人仿居仙境。
那位叫阿策的青年正準備說話的時候,阿瑜卻停下了腳步,眺望著在不遠處屹立在半山邊,溪水旁的一間房子。
“找到了?!卑㈣で宄憾旨氶L的雙眸輕瞇:“阿策,你等下一定要對他恭謹點?!?p> “知道了……”阿策雖然對這樣的話有點不樂意,但是畢竟是讓面前這位聞名江左的周公瑾所在意的人。
他一定要好好見識。
二人又再度行進半個時辰,其中,琴曲已經(jīng)變換了數(shù)曲,二人在琴樂的陪伴中,竟然沒有感覺到一絲疲勞,而是繼續(xù)艱難的上山,直到在太陽臨近下山的時候才抵達這間茅廬。
周瑜作拱手道:“江東周公謹與孫伯符,前來拜見先生。”
此時的琴聲仍然沒有停下,而是繼續(xù)輕彈,周瑜也并沒有著急,而是繼續(xù)等待著,等草廬中的主人彈完這首琴曲。
好不容易等到琴聲停了,周瑜才再度對茅廬喊道:“江東公瑾,特來拜見先生?!?p> “既然來了……那就沒必要在門外候著?!?p> 草廬中,似乎是有人站起,到周瑜和孫策二人走進茅廬的時候,便與草廬中的人碰面。
對于曾經(jīng)認識的言和來說,周瑜的確不是陌生的人。
早年時期,言和與其父親便寄居在廬江時,便與此人相識,不過由于家境問題,不得不隱居在這臥龍崗上。
二人進到屋子,但見他一身白衣端坐堂中,青蔥修長的雙手在古琴上來回躍動,帶有冷漠的眼眸專注地望著琴弦,細眉輕皺,看似愁緒千重,細嫩的臉上櫻桃色的粉唇又勾勒出別致的灑脫,好一個美人兒。
就連孫策忍不住道:“好漂亮的人?!?p> 言和左手挽起右手衣袖,然后拿起在燒著熱水的水壺道:“寒舍簡陋,沒有點心招待二位,唯有濁茶相伺。”
周瑜倒是對其沒有意見,而是微笑道:“無妨,知交對飲,就是濁茶,也能飲出美酒家宴?!?p> 在為二人斟滿茶水后,言和便問道:“那么……二位跋山涉水來此寒舍,不會是為了喝這濁茶吧?”
孫策還在糾結著言和到底是男是女的情況下,竟然直接脫口而出:“你到底是男是女?!”
這一話,讓旁邊一度面對千軍萬馬都面不改色的周瑜震驚地噴出茶水,瞪了孫策一眼,拱手道歉道:“先生請勿見怪,只是阿策他,第一次見到如先生這樣的人。”
“不奇怪?!?p> 孫策不是第一個提出這樣話的人,也不是最后一個。
言和從遠處看到周瑜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知道他的用意,不過這個世界,確實出現(xiàn)了奇怪的景象。
孫堅沒有聽從袁術的命令去主動攻打劉表,而是在劉表的幫助下,孫堅趁勢奪下江東,自此,江東和荊州成了一家。
但又會如何呢,言和很清楚,就算再怎么改變,北面的曹操已成不可阻擋之勢,自己要做的,就是在這里等待曹操奪取荊州,再為他獻謀一統(tǒng)天下。
“那么,二位到來,到底是有什么想法呢?”盡管知道周瑜來這的目的,但言和還是故作不知地問道。
周瑜拱手道:“今日我們二人到來,是特來邀請先生出山?!?p> “不……”言和坦然拒絕道:“我已經(jīng)在這里隱居良久了,沒有出山的打算?!?p> 周瑜嘆道:“可是,先生才弱冠之年,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當舍得隱居在這山林中嗎?!”
“舍得?!毖院筒环裾J地點頭:“就如公瑾所說的,這樣的才華,又何必隱居于山林中,可若是如此,這樣的才華,又會有誰配的上?”
狂妄!
言和明白這句話實在是狂妄,可是周瑜認為,卻不然,聽到這話,平靜道:“這樣啊……”
眼見氛圍僵持不下,孫策突然道:“世上沒有配的上你才華的人?”
言和望向他,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我父親孫文臺,僅僅一小官吏,如今卻是占據(jù)江東六郡八十一縣,就連曹操、劉表,也向我父親示好,難道不配擁有先生這樣的才華嗎?”
“孫文臺虎踞江東,兵精糧足,確實為一方梟雄,然而江東只與荊州交好,江北地區(qū)進退不得,長江天塹反而成了限制,不知伯符將軍,江東自保尚可,要爭奪天下,該如何行動呢?”
拾起旁邊的羽扇,言和輕搖地問。
周瑜、孫策二人同時一驚,周瑜露出喜色:“先生,高臥隆中,便已知曉我江東之難,倘若……”
“在下猜的?!毖院托Φ?。
“先生一番推測,便將我東吳優(yōu)劣分析,但我覺得,先生的才華,天底下有許多人都配得上?!睂O策豪爽大笑的答道。
“請閣下試言?!?p> 孫策緊握拳頭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我?。。 ?p> 言和嘴角輕揚,仿佛已經(jīng)猜測孫策的話,但還是搖頭:“孫將軍的心意和氣概,在下心領了,可在下已經(jīng)習慣了隱居南陽山野,無法再為二位出山謀取天下,所以……請回吧?!?p> “喂,你這……”孫策還想再辯,旁邊的周瑜卻已經(jīng)拉住了他,道:“阿策。”
與死纏爛打型的孫策不同,周瑜深知言和外柔內(nèi)剛,加之此次不過是讓孫策見識賢才,便拱手道:“既然言先生不愿出山,瑜便不勉強了,但是先生如果有出山之志,江東隨時為先生的謀略提供平臺。”
“一定……”
確實會提供平臺,言和心中暗想著:因為遲早會幫助曹操,來攻略你的江東。
起身擺手道:“二位,請?!?p> 兩人便起身,往門外離去。
突然,在遠處傳來喊殺聲,一個渾身是傷的男子,緊緊摟著一個小女孩奔跑,逃離著,但是身后,有接近十余名黑衣男子提劍追殺。
“救!救命!”
看到言和三人,男子仿佛看到希望一般,對三人喊著,黑衣男子們手持利刃,時不時投擲暗器攻擊那位男子,但他卻忠心地用自己身軀擋住暗器攻擊,死死護住懷中的藍衣少女,一下、兩下。言和不帶同情地計算著暗器投擲男子的次數(shù),仿佛眼前沒有發(fā)生事情。
一柄利劍劃落在男子肩上,整塊肉都被削落下來,男子的命數(shù)已盡時,竟主動轉(zhuǎn)身,讓自己承受跌落于地的痛苦,懷中的少女被“放開了”出來,白嫩的俏臉上盡是鮮血和眼淚,言和看見,她咬著貝齒,仍有意識的往前逃跑……
就在言和思索著愁緒時,周瑜突然道:“阿策,救下她!”
在一旁因為被言和瞧不起的孫策早就一身怒氣,不過因為答應了周瑜不能隨便動手,以免驚動劉表,所以他一直憋著。
但言和突然喊道:“不!不用救!”
但是孫策豈肯理會,腰間的佩劍脫鞘而出,直奔那十名黑衣人。
孫策年幼便隨孫堅在戰(zhàn)場廝殺,戰(zhàn)華雄,奪江東,多年的征戰(zhàn)早就練就他的身手,一時間,他與十名黑衣人的廝殺如同演戲一般,竟然將他們盡數(shù)擊殺。
周瑜走到那名男子身邊,彎下身子扶起那位少女,問:“你沒事吧?”
男子顯然已經(jīng)身負重傷,而言和這里又沒有郎中會幫助他,男子道:“請……請幫我把小主人安全送回劉府,他一定會重謝你們。”
周瑜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但沒有明顯的答應,而是扶起少女對身后的言和道:“言先生,這位少女……”
“我明白了,請放心吧?!?p> 在暗罵著周瑜的狠辣的同時,言和也很清楚,這個周瑜,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將少女帶了過來,周瑜故作內(nèi)疚道:“給先生的雅居弄出血腥來,當真是罪過。”
“無妨?!?p> 言和只能是將少女的雙眸掩住,不然她看到這場景:“二位,天色已晚,請盡快回去吧?!?p> 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的孫策還是一臉蒙,但是周瑜卻拉住了孫策的手,道:“那么,請言先生保重,我等日后再來拜見了?!?p> 最好永遠別來。
眼見著二人離去,言和暗罵著,而地上的血腥味逐漸濃重了起來,擔心小女孩被這場景嚇到,言和連忙帶她返回屋子里。
言和看著少女,仍然被之前發(fā)生的場景嚇得不敢說話,大概猜出了事情的愿意,但卻無可奈何地說道:“你是不是叫劉靈?”
少女聽到我的話,認真重新的看回我時,道:“是……是的,姐姐,你好漂亮……”
“我不是姐姐?!毖院蛽崦犴樀念^發(fā),聽到她的回答后,內(nèi)心更是一片灰暗,安撫說:“劉靈,以后,我跟著你好不好?”
“???”劉靈被嚇壞指著自己,重復得問:“跟著我!?”
“嗯?!?p> 劉靈感到環(huán)繞在腰間的雙手一松,自己被面前這位漂亮的大姐姐放下,內(nèi)心正失落之余,突然眼前的言和雙膝伏下,俯身道:“言和,愿為主人,效犬馬之勞?!?p> ……
“阿瑜,你為什么要我殺了那群人啊?”
在遠處,正在離開著的兩人便扯便走道。
被孫策詢問的不耐煩的周瑜道:“你可記得,那個小女孩是誰?”
“???那個小女孩?”孫策疑惑問:“不知道。”
“三年前你還捏你弟弟的臉,叫他努力讀書,日后迎娶人家呢?!敝荑]聲好氣道:“她是荊州劉景升之女,劉靈,如果沒有出差錯,她仍然是劉家的第一繼承人。”
“???!”孫策震驚:“那丫頭,變化也太大了吧,比以前更漂亮了呢?!?p> “呵,那又如何?!?p> 周瑜抬起頭望著星空:“既然你不愿意為我江東效力,那么,不要責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