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與歌

延綿數(shù)千里的十萬大山陰云密布，不，不僅僅是十萬大山，整方世界都在這令人窒息的烏云之下——不過數(shù)日，這方延續(xù)了無數(shù)歲月的空間被原因不明的暗夜籠罩。

十萬大山的五大首領聚于碧波千頃，正商討此番異象的原因及應對策略。

“我翻遍典籍，此情此景沒有任何記載?！币幌蛎嫒萸謇实哪凶用奸g的愁容無法掩飾，“無異，你在東極境發(fā)現(xiàn)什么線索了嗎？”

白衣男子搖頭，顯然是一無所獲：“正陽，你那邊呢？”

寒正陽抿唇不語，結(jié)果顯而易見。

風夜北抬腳準備離開：“我還是回去再看看，也許是我遺漏了什么，這邊的結(jié)果回頭通知我?！?

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風夜北回頭看著阻止自己的高大男子：“正陽，你攔著我做什么？”

寒正陽看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幽黑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心疼：“以你的謹慎，又怎么會有遺漏。既然目前你和無異都找不到一點線索，我們還是等等看仙仙怎么說吧?！?

五人中唯一的女子握著圣無異的手，一雙美眸中盛滿擔憂。

“這番異象，”清冷的聲音從外室傳來，隨著清冷的聲音出現(xiàn)的是一名銀發(fā)及地的紫衣女子，“是來自法則的警告。此方天地已走到盡頭，這是崩潰的前兆。若非我是以荒古神祇的血肉生長，與天道間接產(chǎn)生聯(lián)系，也無法探究這番警示?！?

“什么？！”女子的話令五人大驚失色。

立于廳中一直不語的拂月琢擰眉問：“是否可解？”

歌仙子說：“天地崩潰無可避免，我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逃離這片天地。”

“這可不好辦，”圣無異沉吟道，“逃離此界說得容易，首先找到界面薄弱點就是一大難題，還得考慮跨界之門的維持問題。還有，別忘了，就算我們是妖獸，也無法長時間承受界面之間天然的罡風。更何況，對于其他界面而言，我們是入侵者，無論界面意識還是那個界面的原住民都不會歡迎我們的?！?

羽茶茶握緊圣無異的手：“可是，仙仙說了，這是我們唯一活著的機會?！?

是啊，這是唯一的機會。

五人都沉默了。

“我已有打算，”歌仙子說，“當初我們六個建府之地便是這十萬大山的地脈生氣凝聚之地，集我六人之力，將十萬大山的地氣最大程度發(fā)掘匯聚于樞星之位，加上我身負的荒古神脈之力，足以打開天門。”

羽茶茶提出一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可是，十萬大山這么多妖獸生靈，即便我們能打開天門，也無法讓他們?nèi)刻与x。”

歌仙子的神情依舊沉靜：“要離開的不是我們的同族，而是整個十萬大山。”

“這太瘋狂了！”一向冷靜自持的拂月琢聽到歌仙子的話失去了那份鎮(zhèn)定。

五人面前一片紫色閃過，廣袖拂過之處浮現(xiàn)一副立體投影，正是十萬大山的全貌，歌仙子首先點出七處：“這是我們的宮殿和樞星位，而這些紅線是十萬大山的地脈走向。我族占領十萬大山無數(shù)年，早已與此處融為一體，天門開啟之時，我等竭盡全力引導地脈之氣，其他族人安撫地脈的暴動。屆時，在邊境之處輔之以多處陣法。諸位，意下如何？”

寒正陽朗聲大笑：“哈哈，盡人事聽天命。”

六人達成一致，接下來就是分工：圣無異與羽茶茶負責通知十萬大山所有妖族，并且聯(lián)系在外妖族返回族地；歌仙子、拂月琢、風夜北和寒正陽分別負責十萬大山東西南北一方陣法。

不過三日，空氣中的凝滯感和窒息感幾乎凝成實質(zhì)，再遲鈍的人也察覺到此次異象不同尋常，不安遍布全界。

就在此時，地動天搖。

陰暗了數(shù)日的天空，在東方亮起一個巨大的光柱，明亮到即使在最西境的人也能看到，距離光柱最近的迷霧城感覺尤甚。

正與心腹討論的迷霧城主明華上尊在地動第一時間登上城樓。

沒多久，一紅衣女子趕來，與明華上尊并肩而立：“師兄，莫非近日陰云是妖族所為？”

“緣由尚不明朗，不過，若妖族有異動，此間必大亂?！泵魅A上尊想起近日為調(diào)查不明陰云而找到的上古手札，再看眼前十萬大山的光柱，一股不詳?shù)念A感隨之涌上心頭。

十萬大山的地動持續(xù)了近半月，在這半月內(nèi)但凡能趕到附近的人都趕來了，原本偌大的迷霧城人滿為患。每天都有人想進十萬大山一探究竟，無一不被光柱中的威壓逼退。

作為迷霧城主，明華上尊也組織了一批強者打算入山。然而，真正接近十萬大山，明華上尊才切身體會到那些無功而返的修士口中說的“強大威壓”強到了何種地步。

如果只有自己一人，明華上尊自是可以來去，但現(xiàn)在明華上尊不得不釋放自身威壓抵消來自十萬大山內(nèi)部的強大威壓，保證其他人安全。

練瑜見明華上尊苦苦支撐，便說：“師兄，我們還是回去吧！”

隊伍里有人說到：“練瑜仙子這話就不對了，這一切分明就是妖族搞得鬼。這明擺著是異寶出世的前兆，怎么能讓妖族獨吞！”

“要不是有師兄護著，就憑你們的實力能走到這里嗎！”練瑜氣極，她就說不應該同意師兄這么做。

另一人說到：“仙子這話就不對了，城主當初發(fā)布募集令的時候可說的清楚明白，凡實力達重仙者自愿前往。這可是上尊大人結(jié)合之前探險者的經(jīng)歷和經(jīng)驗得到的結(jié)果。”

練瑜瞪著說話的男子：“你……”

沒等她再說什么，腳下的地面劇烈晃動起來。

明華上尊對身后的人說：“不要留在地面?！闭f著，攬著練瑜飛到空中。

“師兄，我怎么覺得這次的地動比之前更加劇烈？”

“這不是你的錯覺?！?

從半空俯瞰，能夠清楚地看到十萬大山的地面寸寸龜裂，而在不遠迷霧城的修士則看到金色光柱中緩緩升起的龐然大物。

“那是…十萬大山？！”說話的修士臉都扭曲了。

“怎么回事，妖族到底在干什么？”

進入十萬大山探險的修士感覺到到十萬大山升空的過程中，明顯感覺到威壓減小了。隨著那片土地的升空，地面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

有膽大的修士擺脫了威壓的限制，立即飛出明華上尊威壓保護圈，打算一探深坑。

有一就有二，其他人唯恐寶物被那人獨占，也跟了上去。

見此，練瑜氣不打一處來，剛要張口，明華上尊沖她搖搖頭，也沒上前。他對那十萬大山留下的深坑感覺很不好。既然明華上尊沒動，跟著明華上尊的迷霧城修士也沒有動。

果不其然，一陣黑煙突然噴出，那些停留在深坑上方的修士被噴了個正著，瞬間尸骨無存，連一聲慘叫都沒留下。

“師兄，這……”練瑜雖然對那些修士不將明華上尊和迷霧城放在眼里的言辭十分不滿，可這些人轉(zhuǎn)眼就形神俱滅的樣子著實嚇到她了。

不等明華上尊思考出對策，從深坑之中傳出參差不齊的“桀桀”的怪笑聲，那聲音似乎有某種沖擊修士神識的力量，令明華上尊感到些許不適。而其他修士雙眼漸漸變紅，這是入魔的征兆。

明華上尊心道不好，正欲蓄力攻擊深坑，卻見一道銀光從十萬大山激射而出，一股絕對的壓力壓制著那些擾人心神的聲音，與之前十萬大山震懾眾修士的力量有三分相似。

銀光中的身影于明華上尊并不陌生。

“長歌？！”

銀光退去，歌仙子抱著一架不知名的紫木制成的七弦琴立于半空，對于明華上尊這個迷霧城主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吾乃十萬大山妖植之首，天璇長歌·碧波神女·歌仙子。看在上尊比鄰而居的情分上，給上尊一個忠告，此界即將崩潰毀滅，上尊若是想活，便想想辦法?！?

從前歌仙子在迷霧城時，練瑜就幾次看她不順眼，此時歌仙子的話更是犯了所有修士的忌諱，她幾乎想都不想就開口懟歌仙子：“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了？不過幾天異象而已，從前異寶出世也不是沒有過！”

“信不信在于你們，我妖族已經(jīng)決定遷走。只是，沒想到……”歌仙子蹙眉看向腳下，她從不知道，十萬大山之下竟是如此棘手的東西。

玉手抬起，歌仙子手中的琴浮于面前：“七殺終曲——萬籟俱寂?！?

一起手，真氣破散靡音，伴隨周天靈力，琴音氣貫天罡，似天地盡在指尖，浩然之氣現(xiàn)道之極境。

突然，自深坑中傳出一道陰沉暗啞有氣急敗壞的聲音：“你是什么人？！為何身負這么強的上古之力？！”

“大音至靜，大道無塵，”歌仙子目及遠方，“離去在即，吾能為此界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一個光球自歌仙子手中拋向深坑，這次傳出的是一陣凄厲的慘叫：“該死的女人！本座不會放過你的！”

歌仙子收起琴，蒼白的臉色和略顯踉蹌的身形昭示了她并不如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輕松：“吾要回族人那邊了，你們，好自為之?！?

就在歌仙子身形再次化作一道流光時，地下一道極速而來的力量打偏了其原本的軌道，使其未能落在十萬大山，反而進入妖族開啟的天門旁一個不起眼的漩渦中。

“長歌！”

練瑜眼中閃過一絲幸災樂禍，但她并未表現(xiàn)出來，反而目露憂色：“師兄，那可是法則，就算是你不做準備也有危險。何況，若她說的是真的……”

明華上尊瞬間安靜下來，練瑜說的對，若長歌說真的，那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回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