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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相忘江湖

回憶若能下酒,往事便可作一場宿醉。醒來時,天依舊清亮,風仍然分明,而光陰的兩岸,終究無法以一葦渡航。我知你心意。無須更多言語,我必與你相忘于江湖,以滄桑為飲,年華果腹,歲月做衣錦華服,于百轉千回后,悄然轉身,然后,離去。

——簡媜

晨昱清醒的時候依然覺得迷糊。本以為自己應該在江邊,卻不料居然在一個挺舒適柔軟的床上。腦袋稍微用力思考,頭就隱隱地痛,就連眼睛也說不出的難受,習慣性地拿起床頭的手機,看了看,時間居然是上午十點五十分,手機上顯示有十一個未接來電。

晨昱看了看,馮蕾打了一個,白惜墨打了一個,剩下九個全是李哲曦打的。

晨昱忍不住回想自己昨夜到底干什么了,沒有聽說過喝酒喝得聽力不好的,連手機鈴響都聽不到。晨昱光著腳丫,躍下床去,將房間的窗簾拉開,隨著手的扯動,一道劇烈的強光刺得她本來就睜不開的眼睛愈發(fā)疼痛。

晨昱下意識地閉眼片刻,過了一會兒才緩緩睜開,外面的陽光真好呀,不管昨晚再怎么風雨交加,終究會有晴天;無論昨夜再怎么寒冷黑暗,第二天依舊光明溫暖。

晨昱將窗戶打開,深吸一口氣,緩緩凝視著樓下不遠處的江水滾滾流逝。絞盡腦汁地思索著昨晚的情景,但是她的腦袋還是有些亂,而且身上的氣味也不好聞。說到氣味,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昨天剛買的那件飄飄欲仙的白色長裙居然不見了。

“??!”晨昱抱著快要爆炸的頭,大聲地喊了一嗓子。

四月底五月初對于晨昱長大的北方,氣溫還乍寒乍暖,但對于亞熱帶的臨海來說,無疑是夏天。因為宿醉,頭腦不清醒,她竟然沒有察覺自己身上少了件衣服。

“咚咚咚……”有人敲門。

“晨昱,你醒啦?你的衣服在外面。你洗個澡換身衣服,我先去樓下透透氣?!?

居然是陳逸斐的聲音。

晨昱“嗯”了一聲算是作答。聽到門外傳來一聲關門聲,晨昱這才裹了被子,將門悄悄開了一條縫,門外是客廳,茶幾上擺放著衣服盒子,晨昱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套粉色的真絲衣裙,還有兩套內衣。

晨昱拿著兩套尺碼相鄰的內衣,臉像火燒一樣紅了起來。此時手機響了,是陳逸斐的短信:衣服你選個自己的尺碼,我不懂,就選了兩套相近的。

晨昱沒有回復,抱著衣服去洗澡。

晨昱隱約記得昨夜自己跟白惜墨說了此生永不相見后,就跑了出去。當時好像打車去了江邊,好像陳逸斐也在。印象中自己絮絮叨叨,又哭又笑,甚是豪邁。但是具體的細節(jié),她卻不記得了。

洗了澡,換了身衣服,晨昱便給母親回了電話,解釋說自己昨夜和朋友們跳舞看電影玩嗨了,沒有聽到手機鈴聲。

馮蕾趕緊問男的女的?

晨昱皺眉說男女都有,這才將馮蕾哄了過去。

馮蕾最后提醒晨昱,讓她趕緊給李哲曦回電話,這才掛了。

晨昱一邊吹頭發(fā),一邊思索該怎么跟李哲曦解釋。她這邊還沒來得及想出一個好辦法,李哲曦卻打來了,晨昱只好皺眉接聽。

“你昨天夜里干什么去了?”

“沒干什么?!背筷诺卣f,裝作若無其事,“跟朋友跳舞看電影,沒有聽到?!?

李哲曦顯然不像馮蕾一樣好騙,在電話里冷哼了一聲,說:“失戀的人還有興趣去電影院,你的脾氣和品位什么時候變好啦?!?

晨昱心下一涼,沒想到李哲曦居然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誰告訴你的?”晨昱皺眉,頗有幾分心虛地問。

李哲曦濃重的鼻音傳出來:“這還用說?我問別的同學要了白惜墨那渾蛋的電話,順便去把他修理了一頓。”

晨昱心里叫苦不迭,秘密突然被發(fā)現(xiàn),她有一種羞恥的暴露感,說不出話來。

“你現(xiàn)在在哪兒?你說吧,是我去接你,還是你二十分鐘之內趕回來?”

晨昱嘆息一聲,還算乖巧地說:“我吃了飯,自己回去?!?

“你還吃得下去飯?”

晨昱冷哼一聲:“我為什么吃不下去,哪里規(guī)定了失戀就不準吃飯。李哲曦,我的事不用你這花花公子管……”

“哎,你這死丫頭,說誰花花公子呢?像我這么癡情重義的人,世間也算鳳毛……”

晨昱沒有心情跟李哲曦斗嘴,沒等他說完話,就不客氣地掛了電話。

隨后,晨昱邀請陳逸斐進行“最后的午餐”。就在這家海邊溫泉酒店,還省得來回折騰,晨昱雖然吃不下去,卻也點了幾個硬菜,來充當?shù)乐x兼道別的門面。

“師兄,這些日子以來讓你費心了,大恩不言謝,我先干為敬?!?

陳逸斐客氣地說著得體的話,晨昱問到買衣服的錢,陳逸斐愣了片刻,還是報了一個數(shù),晨昱向他要了一個銀行賬號,說這兩天將錢打到賬號上。

陳逸斐苦笑點頭,然后,兩人就陷入了沉默。

晨昱心里有一個疑問,問吧,于事無補;不問,留在心里,總覺得膈應。她斟酌再三才緩緩開口:“師兄,關于那個……尹心顏,他們的事,你之前知道嗎?”

陳逸斐剛將一塊黑椒牛柳放進口中,聽晨昱這么一問,一個吸氣,咳嗽起來。

晨昱歉然道:“我沒有別的意思,他們的事如果說同學、同事都知道的話,我在想,師兄說不定也有耳聞。”

陳逸斐端起紅酒輕輕喝了一口,又拿紙巾擦擦嘴,才慢慢地說:“沒錯,我也聽說過。之所以沒告訴你,是因為你前段時間一直在忙著考研的事,不想讓你因為這件事而分心。”

晨昱自嘲地苦笑:“如今讀研究生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了意義。”

陳逸斐搖搖頭,沒有再接話。

晨昱想了想自己之前的荒唐模樣全被陳逸斐看到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昨天真是謝謝你了,要不然說不定我會發(fā)生什么事呢,我應該沒做什么過分的事吧?”

陳逸斐看到晨昱一副小心翼翼試探的樣子,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說:“你真的不記得了,你昨晚說了好多遍你和白惜墨的事,還拽著我說要不要我們也學學白惜墨和尹心顏,看看我們醒來后會怎么處理……”

看晨昱瞪大眼睛,先是不可置信,隨后眼睛里露出驚恐的目光,陳逸斐繼續(xù)說道:“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就是怕我們置于兩難的選擇,所以忍著巨大的誘惑和煎熬拒絕你啦,但是,現(xiàn)在想起來,又有些后悔自己的膽小?!?

晨昱窘迫得快要哭出來了,陳逸斐這才大笑:“我講的冷笑話不好笑嗎,你為什么這副表情?”

晨昱一開始聽到陳逸斐的話,臉像調色盤一樣,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直到聽到陳逸斐說是玩笑,這才放下緊繃的神經,大口喘氣,一邊拍著胸口,一邊皺眉道:“有你這么開玩笑的嗎,嚇死我了!”

“這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當然害怕啦,無論怎么樣,我也不愿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再說,即便有一天我變壞了,真要那么做了,我也不希望那個人是你?!?

陳逸斐心頭一緊,像是一顆心被誰的手掌用力攥住,狠狠地揉搓著,他忍著心塞,裝作不在意地問:“為什么?”

晨昱微笑著說:“因為你是我最在乎、最珍貴的知心朋友。失戀已經夠倒霉了,我可不想再失去你?!?

陳逸斐感覺自己的心突然被松開,一下子輕松自由了,被一種異樣的感動填滿,他淡淡地說:“不會的。”而他也在自己心里補充道,只要你需要,我愿意隨時在你身邊。

與此同時,陳逸斐也為自己昨夜的理智和決絕感到既心酸又欣慰。

昨夜心碎絕望的晨昱錯將陳逸斐當作了白惜墨,扯著自己,不讓自己走,哭訴衷情并求他不要離開。

陳逸斐只得狠下心來將晨昱鎖在屋內,隔著一道房門,聽見晨昱喃喃地說:“你寧愿陪著那個相貌平平的尹心顏,也不愿意陪著我,看來在你心里我的確不如她,你的確不愛我?!?

陳逸斐自己在外屋的沙發(fā)上坐了一夜,半夜晨昱吵著要喝水,陳逸斐扶她喝了一杯水,不一會兒,酒和水在晨昱胃里劇烈融合,她就吐了。衣服上也染上一些穢物,陳逸斐不得已,只好屏住呼吸忍住心跳幫她脫掉外衣。

晨昱在醉夢中還兀自傷心地說:“原來……你都不愛我……”

陳逸斐拿著濕毛巾為晨昱擦拭嘔吐的穢物,悄悄地告訴熟睡的晨昱,不是不愛,因為深愛,才不忍心傷害。

吃完午飯,晨昱跟陳逸斐道別,也沒有回去找李哲曦,而是自己去了車站,在擁擠雜亂的候車廳呆呆地坐到深夜,這才坐上了一輛北去的火車。因為已到四月三十號,遇上五一小長假,晨昱沒有事先訂票,只得買了一張站票,就上了車。

晨昱被擠在兩節(jié)車廂連接處的吸煙室,虧得她還有興致,粗略地數(shù)了一下,三四平方米的吸煙室居然擠了二十來個人,她算是真正地體會了一把“無立足之地”,還好她沒有行李,倒也方便不少。

待了一會兒,晨昱實在受不了了,離開了吸煙室。不是因為擠得,是因為熏得,晨昱來到車廂的過道,找了一個挨著座位的空地,她強擠過去,占了地方。

這個地方比較好,站累了還能用背靠著兩排座位中間的靠背。旁邊的一個青年,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看到晨昱很憔悴,便站起身,說自己去抽煙,讓晨昱坐到他的座位上休息一會兒,就這樣,青年時不時讓晨昱在他的座位上休息,兩人替換著坐。

如果放到以前,晨昱一定無法忍受硬座車廂,她討厭那些身上由于長期不洗澡、不清潔導致有氣味的外出務工人員。而現(xiàn)在,在如此擁擠的車廂中,卻是這樣的人舍得自己受累,給晨昱讓座。

以前,那個冷漠高傲不食人間煙火的白惜墨在晨昱眼中好似完美無瑕的神祇,而現(xiàn)在他不過是……

可見心境不同,看待事物的感官也會發(fā)生相應的變化。

通過聊天,晨昱得知,對面這個年輕人只比自己大兩歲,在外地打工,一年回家兩三次,看看年邁的父母和久別的妻兒。更讓晨昱驚訝的是,他居然還有個三歲的孩子,他幾乎算是自己的同齡人呀。

晨昱心想,自己在為失戀痛不欲生,可這個只比自己大兩歲的人,就需要為一家五口的生計打拼。晨昱陷入了深思,深思的結果是她臨時下車,臨下車前她給那個分給她座位的年輕人留下了五百塊錢,不等那人追過來,她便匆匆下了車。

品牌:天下書盟
上架時間:2020-01-08 12:33:51
出版社:臺海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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